[原创] 记忆中的小河
2020-11-21叙事散文江雪榆子
回家经过村后的那条小河时,我禁不住放慢了脚步,努力的想找回记忆中的一丝痕迹,只能失望,能慰籍自己的只有河两岸依旧摇摆的垂柳像是招手呼应,粗胖的身躯显出岁月的资历。而浑浊的河水静寂而无奈的徘徊着似有许多哀怨,飘浮的泡沫和青苔散发着呛人的腥味。
回家经过村后的那条小河时,我禁不住放慢了脚步,努力的想找回记忆中的一丝痕迹,只能失望,能慰籍自己的只有河两岸依旧摇摆的垂柳像是招手呼应,粗胖的身躯显出岁月的资历。而浑浊的河水静寂而无奈的徘徊着似有许多哀怨,飘浮的泡沫和青苔散发着呛人的腥味。河两岸遥相呼应的是处处垃圾堆,不厌其烦的光顾它的是“嗡嗡”作响的苍蝇和蚊虫。两岸的杂草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连树的叶子也灰头土脸的没有一点生机。站在一座新建的坚固的水泥桥上,我怀念儿时的木桥——走上去摇摇晃晃荡秋千一样的木桥!
说是小河,其实也就是一条缓缓东西流向的小溪,河面最宽处仅有百米,而窄处只有二十多米,河水不深,逢到干旱季节就裸露出长满青苔的河底,远远望去,似一条绿色的锦带穿行在乡村之间。曾记得河的两岸常开满蒲公英、满天星等不知名的小花在绿草间微微挥动,纤细的柳枝摇摇摆摆,不时有鸟儿“唧唧喳喳”一会飞到这个枝头一会跳向那个枝头。清清的河水缓缓的流动,时而看到小鱼小虾在水草间窜动,孩子们嬉戏于水边抓鱼捉虾。特别是夏天的傍晚,劳累一天的人们都到这里洗把脸,有的干脆跳入水中解除全身的疲劳,岸边常有手拿棒槌一边搓洗衣物一边说笑的妇女们,小河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与我村隔河相望的是李村,通往李村的近路也仅是一米宽左右的搭扶于两岸上的木板,但彼此间的熟悉几乎与同村人无异,谁家有喜事了谁家婆媳吵架了,都会通过这条小河传的沸沸扬扬。
那年我刚在镇上上初中一年级,李村村支书的宝贝儿子金柱也转入了我所在的学校上初一,同是村支书的父亲与金柱的父亲原本关系较好,这样一来,每个星期六我们一同回家到星期天下午再一同返校是没有选择的必然,两家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层。
因为这个原因,我讨厌金柱,更讨厌他平时在家被父母姐妹宠的嫩豆芽菜似的没一点男孩子气。但从父母的口中说出的居然是路上有他帮我他们才放心,天知道是他帮我还是我帮他!我尽管不悦,但还是勉强同路,只是每次故意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有时看他在前面焦急等待的样子,心想他整个呆头鹅一只!
在家过星期天的日子,常带本英语书沿着小河岸边一路背诵,光着脚丫踩着柔软的小草从嘴里吐出生硬的英语便有了几分鲜活,平时艰难说出的口语这时却像缓缓的流水一样轻松而愉悦的流出……。有时也会看到对岸的金柱手拿书本口中念念有词,我不愿打招呼只把他当作呆立的树桩,偶尔他会忽然喊住我问我某道简单的试题,我大声的把答案抛向水中,回头不忘送他一句:呆头鹅,真笨!看他在对岸窘的满面通红,我禁不住笑起来。后来才知道金柱在他班里的成绩一直数一数二,而我在我班里的成绩只是中等!
忽一日,金柱魔术般的变出许多学生杂志来,望着那多资多彩的封面,我两眼发光,恨不得据为己有,虽然不愿理他但这些杂志对我的吸引让我主动向他多次索借,直到后来每期的杂志一到,他会邮差似的把崭新的杂志放到我面前,待我慢慢的咀嚼完要返还他时,有时会碰到又来一本新的,新的我看旧的他读,被我美名其曰:一人一本、分配合理!
河水欢快的流着,草叶青了又黄。周六回家是固定的模式,每经过那条小河我总要与两岸的乡亲笑着问候,然后把双手浸泡在清清的水中让流水温柔的轻抚,再洗把脸,接触到小河就是找到了回家的感觉,见到亲人的感觉。又是一个周末,小河两岸常有的欢笑销声匿迹,代替它的是弥漫着硝烟的战争气息,两岸的村民怒视着对方,石子砖块等临时武器在他们手中像天上下了冰雹一样挥散开来,砸在水中激起的圈圈涟漪伴着大家的叫骂声久久的在河上空回荡! 我心跳加速,以为世界要发生战乱,一向和气的人们怎么突然变了脸?困惑的我只有向父母那里索要答案。 回家望着父亲铁青沉默的脸,听着母亲满腹唠叨个没完:河又不是他们的,评什么打人呢!他们捕鱼咱村从不过问呢!别看那李支书看着和你关系好,背后还不是指使他村人打咱村人! 我明白了大概,又知道因捕鱼被打的我村村民二亮现正在医院里躺着,于是村与村的战争开始。 连续几天的武战在不了了之中结束,随后是摆上桌面的问题:这条小河到底是归哪村所有?一定得讨个说法!所有村民的愿望,人争一口气嘛! 从没想过小河会是谁的这个问题,只知道她是大自然馈赠人类的最浑厚的礼物,我感到困惑:就像把天空定为谁的把白云划为谁的一样我难以理解。 有人说我爷爷的爷爷娶了李村某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时陪送了几倾土地外加一条小河,后来一直是亲戚就不分彼此,小河成了大家共同享受休闲的场所;也有人说几辈人之前李村的某人救过我村某大户儿子的性命,从此以河相许源远流长不分彼此。 到底何因,无从考证,众说纷纭。可此时的小河,忽然沉寂起来,偶尔有村民从岸边走过,对面就会射来仇视的目光甚至挑衅的漫骂,两个村各自的团结让我感到凝聚的力量,一拨又一拨的事件,我看到流动的河水掺和着血腥及杂物在诉说着心中的烦恼…… 周日晚金柱惯例在门外喊我上路,我刚应了一声,随后就听到父亲的喝声:以后自己去,和他一块干啥!紧接着父亲的烟头被狠狠的抛像门外,我点头称是但脚步却随着声音迈出门去。刚出村口身后传来金柱母亲的吆喝:金柱别慌去,让你姐送你!金柱聋子似的不搭理,随后扛起我的包伸着头向前冲去……。那德行让人感到我们是十足的叛徒! 临毕业了,两村的争河案件由私下上升到法律的范畴,全村人举手表决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父亲乐此不倦的忙乎其中以给村中赢得利益而耗费着精力,我感动着父亲的公而忘私,可他不知道小河在日夜叹息! 我惧怕于小河对岸村民吃人般的眼睛,但还是禁不住自己对小河的爱恋,常常在离河远远的岸边走动。某日的下午,金柱从对面英雄般摇晃着木板而来,我迅速的瞄了瞄我这边,幸好无人,要不金柱此时不被石头砸着至少也被骂声淹没——何况他的父亲是敌寇之首! 一本崭新的杂志撂在我的面前还有他急切的话语,我急着翻看杂志但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高中不上了,决定在家帮着家人忙事——还不是帮着父亲打官司!杂志给我带来的惊喜此时被他的话瞬间击散,就像刚飘向天空的气球遇到风的阻力“啪”的破碎,我跑着用力的把书仍给急切跨向对岸的他,但书旋了一下落入水中,看着洁净的纸页在幽幽的下滑,一直沉到浑暗的我看不到的深处,我抑制住似要流出的眼泪,心中一阵伤感——不知是对人的留恋还是对先前小河的留恋,转回头默默的走入家中。 两村的争河官司在时间的恍惚中不停的变幻着,时而消息传来说赢了,村里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不久对方继续上诉;时而又输了,沮丧的村民要求继续上诉。从乡里告到镇里,从镇里告到县里,从县里告到地区,爬楼梯般一步一步往上攀,像是两只不分胜负的蟋蟀在不停的喘息着而竭尽全力进行下一轮的角逐。 校园是我向往梦的地方,我依旧在朗朗的书声中沉醉。当我踏着夕阳哼着歌迈向通往校园的小路时,一辆板车挡住了我的去路,上面坐着一位腆着大肚子的孕妇,“你上学?”当这句熟悉又似乎被我忘却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落到我的心中时,我猛抬头,拉车的人竟是苍老的带有尴尬面容的金柱!这和一年前那个娇弱的金柱判若两人,“哦”我这一声像是打招呼更像是脱口而出的惊奇,一时挖空心思找不到合适的词,而金柱已在我惊异的目光中匆匆的离去。看到我,他能否想起曾经校园里朗朗的读书声? 一年又一年,小河似乎疲倦了,雍懒的发不出一点声响,只有在一拨又一拨的官司中肆意的咆哮几次,然后又落入沉寂。输方的村民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就把垃圾废物拨溅到河水中,尽管小河抗议,尽管小河哭泣,污浊的脏水一次又一次的渗入小河的身躯,无奈的小河只有溶入血和泪让自己的躯体一次又一次的变黑。不只何时官司悄然的拉上了帷幕,是否有人发现小河已不存在利用价值? 孩子拉着我的衣角问,妈你怎不嫌臭水沟难闻哪,还不快走!我恍如梦里,大自然的美好却毁于人类不停的争斗里,我该如何要我的孩子明白这里原来是潺潺的清澈见底的溪水!
河水欢快的流着,草叶青了又黄。周六回家是固定的模式,每经过那条小河我总要与两岸的乡亲笑着问候,然后把双手浸泡在清清的水中让流水温柔的轻抚,再洗把脸,接触到小河就是找到了回家的感觉,见到亲人的感觉。又是一个周末,小河两岸常有的欢笑销声匿迹,代替它的是弥漫着硝烟的战争气息,两岸的村民怒视着对方,石子砖块等临时武器在他们手中像天上下了冰雹一样挥散开来,砸在水中激起的圈圈涟漪伴着大家的叫骂声久久的在河上空回荡! 我心跳加速,以为世界要发生战乱,一向和气的人们怎么突然变了脸?困惑的我只有向父母那里索要答案。 回家望着父亲铁青沉默的脸,听着母亲满腹唠叨个没完:河又不是他们的,评什么打人呢!他们捕鱼咱村从不过问呢!别看那李支书看着和你关系好,背后还不是指使他村人打咱村人! 我明白了大概,又知道因捕鱼被打的我村村民二亮现正在医院里躺着,于是村与村的战争开始。 连续几天的武战在不了了之中结束,随后是摆上桌面的问题:这条小河到底是归哪村所有?一定得讨个说法!所有村民的愿望,人争一口气嘛! 从没想过小河会是谁的这个问题,只知道她是大自然馈赠人类的最浑厚的礼物,我感到困惑:就像把天空定为谁的把白云划为谁的一样我难以理解。 有人说我爷爷的爷爷娶了李村某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时陪送了几倾土地外加一条小河,后来一直是亲戚就不分彼此,小河成了大家共同享受休闲的场所;也有人说几辈人之前李村的某人救过我村某大户儿子的性命,从此以河相许源远流长不分彼此。 到底何因,无从考证,众说纷纭。可此时的小河,忽然沉寂起来,偶尔有村民从岸边走过,对面就会射来仇视的目光甚至挑衅的漫骂,两个村各自的团结让我感到凝聚的力量,一拨又一拨的事件,我看到流动的河水掺和着血腥及杂物在诉说着心中的烦恼…… 周日晚金柱惯例在门外喊我上路,我刚应了一声,随后就听到父亲的喝声:以后自己去,和他一块干啥!紧接着父亲的烟头被狠狠的抛像门外,我点头称是但脚步却随着声音迈出门去。刚出村口身后传来金柱母亲的吆喝:金柱别慌去,让你姐送你!金柱聋子似的不搭理,随后扛起我的包伸着头向前冲去……。那德行让人感到我们是十足的叛徒! 临毕业了,两村的争河案件由私下上升到法律的范畴,全村人举手表决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父亲乐此不倦的忙乎其中以给村中赢得利益而耗费着精力,我感动着父亲的公而忘私,可他不知道小河在日夜叹息! 我惧怕于小河对岸村民吃人般的眼睛,但还是禁不住自己对小河的爱恋,常常在离河远远的岸边走动。某日的下午,金柱从对面英雄般摇晃着木板而来,我迅速的瞄了瞄我这边,幸好无人,要不金柱此时不被石头砸着至少也被骂声淹没——何况他的父亲是敌寇之首! 一本崭新的杂志撂在我的面前还有他急切的话语,我急着翻看杂志但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高中不上了,决定在家帮着家人忙事——还不是帮着父亲打官司!杂志给我带来的惊喜此时被他的话瞬间击散,就像刚飘向天空的气球遇到风的阻力“啪”的破碎,我跑着用力的把书仍给急切跨向对岸的他,但书旋了一下落入水中,看着洁净的纸页在幽幽的下滑,一直沉到浑暗的我看不到的深处,我抑制住似要流出的眼泪,心中一阵伤感——不知是对人的留恋还是对先前小河的留恋,转回头默默的走入家中。 两村的争河官司在时间的恍惚中不停的变幻着,时而消息传来说赢了,村里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不久对方继续上诉;时而又输了,沮丧的村民要求继续上诉。从乡里告到镇里,从镇里告到县里,从县里告到地区,爬楼梯般一步一步往上攀,像是两只不分胜负的蟋蟀在不停的喘息着而竭尽全力进行下一轮的角逐。 校园是我向往梦的地方,我依旧在朗朗的书声中沉醉。当我踏着夕阳哼着歌迈向通往校园的小路时,一辆板车挡住了我的去路,上面坐着一位腆着大肚子的孕妇,“你上学?”当这句熟悉又似乎被我忘却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落到我的心中时,我猛抬头,拉车的人竟是苍老的带有尴尬面容的金柱!这和一年前那个娇弱的金柱判若两人,“哦”我这一声像是打招呼更像是脱口而出的惊奇,一时挖空心思找不到合适的词,而金柱已在我惊异的目光中匆匆的离去。看到我,他能否想起曾经校园里朗朗的读书声? 一年又一年,小河似乎疲倦了,雍懒的发不出一点声响,只有在一拨又一拨的官司中肆意的咆哮几次,然后又落入沉寂。输方的村民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就把垃圾废物拨溅到河水中,尽管小河抗议,尽管小河哭泣,污浊的脏水一次又一次的渗入小河的身躯,无奈的小河只有溶入血和泪让自己的躯体一次又一次的变黑。不只何时官司悄然的拉上了帷幕,是否有人发现小河已不存在利用价值? 孩子拉着我的衣角问,妈你怎不嫌臭水沟难闻哪,还不快走!我恍如梦里,大自然的美好却毁于人类不停的争斗里,我该如何要我的孩子明白这里原来是潺潺的清澈见底的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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