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早 春
2020-11-21抒情散文何也
二月。人们将这个古怪的季节叫做早春。懒洋洋,甚至有点寒冷的春天。就像一个被一只无力的手托举出水面的包裹,始终处于让河水湮没的境遇。连日来太阳一直从碧空中暖暖地照射下来,整个山洼都熠熠生辉。但是,在早晨,在冰凉的草丛上还会有夜衍生出的一层层淡
二月。人们将这个古怪的季节叫做早春。懒洋洋,甚至有点寒冷的春天。就像一个被一只无力的手托举出水面的包裹,始终处于让河水湮没的境遇。连日来太阳一直从碧空中暖暖地照射下来,整个山洼都熠熠生辉。但是,在早晨,在冰凉的草丛上还会有夜衍生出的一层层淡淡的霜花,过不久,它们就会嘀嗒嘀嗒的淌进草根深处的蚁巢边缘。有黑色的精灵开始移动。阳光慢慢融化了枝头的浅雪,人们可以看到槐树梨树的梢头开始现出了深深的褐色,临盆一样即将和母体断裂。柳树杨树也茸茸地冒出些许带边的花蕾。
屋前房后,泥土在悄悄解冻松软,一脚踩下去,好像跌进了棉花堆。靠阳的墙根下有芨芨草在晃动,就像刚刚晒太阳的老人,它们模糊于院墙之上的背影浮雕一般坚硬。这些面孔,在沧桑之后即将回归到平静。高空里鸦雀的身影频繁起来了,它们的目光从一排排枯枝上掠过,它们的聒噪声以最响亮的方式撕裂开宁静的天空:长长的鸣叫,切切的私语。这是一种表白,或者是一种宣示。流布。疏泻。在随着山势起伏的小路上,太阳靠近了村庄一天的边缘。炊烟直直的升起来,覆盖了一切,填平了一切。一抹金黄的亮光还迟迟不灭。还有犬吠,鸡鸣,鸟声,在孤独地响着。生存所致的渴望、自信、无措,或哀怨,使得白天似乎更长了。夜幕降临了。一年中欢快的时光就要开始了。
孩子们急匆匆的,脚下生了风似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他们早已偷来糜谷找好了笸蓝支上了短棍,单等夜色蒙蒙时罩雀儿。厨房里有热气香气在漫漫顺窗户溢出,雀儿们从树上飞到院里,又从院里飞到树上,吱吱喳喳的喊着天性里的惶惑。它们即将遭受的境遇就像台上演出的秦腔一样,用一张面具是判断不来的,而打击却很难避开。大人们似乎察觉到了小孩的意图,他们也躲进屋里,隔着窗户紧张起来。终于有雀儿要进去偷食了,噗窣窣,响沙沙的。因为夜色的遮蔽,捕捉得以顺利实施。院里的焦虑、不安、紧张都全无踪影了。一切又恢复到了平静。轮回了的一天就像米勒的油画,安详,幸福,和吃完了麻雀的小孩一起温顺地停泊在母亲的怀抱里。夜岚中的树木迎着风将枝杈伸向天外,它们看上去更像是一副副铅笔画,纤细潦草,而又静谧温暖。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也是一个欢快的时光。在漫长落寂的白日里,他们用不断的劳作来安慰自己。圈里的牛羊在等着他们铡草来吃,垢好的麻条等着他们来捻线结绳,杂乱的果树等着他们剪枝调理。所有这些,就像那一个个闪亮的瞬间,都会照亮他们内心深处的黑暗牢狱。他们自信,短暂的早春之后,他们的命运会穿越那季节中最窄的缝隙而闻到清新诱人的麦香。
但是,干旱燥热却顺着篱笆后刀子一样的杂草隐隐约约地滋生着。一部分生命正在消逝,或延缓。那些荒漠丘陵所具有的空旷,使他们能够痴迷于泥土之上的种种遐想。田野的形状,堤埂的朝向,更让艰辛的劳动不再有任何意义。这不是最后的疆界,和边缘。荒芜了的野草和泥土一样,将自己腐烂的根部露出地面。那些杨树或梨树的枯叶虽然保留着完好的曲线和活力,呈现出本然的黑色褐色,但一些新鲜的嫩芽已经依着风的方向而浮现出了不同的色彩。它们的生长,渐成微弱而遥远的渴望。势不可挡。
灿烂的阳光,晴朗的天空。早春里深深的忧伤在弥漫开来。鸟们的飞翔充满了疲态。它们更多是在做着一种滑过的尝试。幽暗的树林已经有了浓密的感觉,直到有一天后面田埂上的软草被小孩焚烧。在火光的衬映下,树林,曾经浓密的林荫看起来只有薄薄的一层,纸一样柔弱。现在,只留下一些残骸。废墟。但看上去很美。就像后面那条浅浅的河流,悠长的峡谷。它的两边,坡地一直向着山顶延伸,粗大的野草和低矮的杂树点缀其间。
阳光一天天明媚,鸟的叫声倏然鲜活起来了。枯草渗出了嫩嫩的绿意。奶奶指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缓缓对孙儿说,看啊,二月二龙抬头了。据老人们讲,很久很久的这一天,龙门打开,绿草鲜花和风细雨一下都冒了出来,人们沉醉在自由快乐之中。从此,他们就拥有了更多欢乐的时光。属于山野的时光。自己的时光。从此,所有的土地也都将沾满痛苦而甜蜜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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