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瓷器行走[原创]

　　那一夜，我先是梦见自己在那条古旧、潮湿、狭窄的小巷里游荡。那条小巷是那座海滨城市最不美丽却最有南方气味的地方，我曾经独自在那里居住了一年多。不知为何，它总是会重复出现在我的梦中。梦中小巷灰暗的色彩如同那时现实的生活一样。 　　我梦到在那条小巷突然找不到了出口，一座高大的墙挡在前头，正在茫然无所适从的时候，看不清面庞的一男一女对我说，走咱们去太城游玩吧，太城离这儿不远。“太城”我特别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名字。我渴望自由的心灵在现实中不得已，每每在黑暗的梦里孤独流浪，要么徒步爬越山川，要么坐在火车上无尽头地穿越苍茫，可是做美梦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先前，我也是梦到这条小巷的，色彩依旧，一边小巷，一边沼泽，我在沼泽边缘的窄窄的堤埂行走。有一次，我终于梦到白雪的高山，高山环抱的林间空地紫气氤氲绿草茵茵，可是回头一看，那山坳外面竟然是一片虚无，无颜色无黑暗什么都没有，我怕一脚踩进那虚无之中去，无法前行不敢后退，那美梦在伤感和略微的压抑中醒来。又一夜梦游小巷，走投无路的我听到有人叫我作伴去太城游玩，我欣然应允。我们打车行路，不久就来到了这个叫太城的地方，太城坐落两山之间，南面的山低矮缥缈，北面的山高大险峻，可是那山一点都不美，植被稀疏，有很多被开采过的伤痕。山脚下竟然没有河流，据说是已经干涸了。我并没有在这里看到什么新鲜的景象，梦中失落之间，我突然看到了一座又一座密集的住宅楼，每家都有大气的落地窗，华贵的窗帘，在每一家的落地窗前，有好几盆高大的绿色植物，触目惊心的绿，棕榈、芭蕉、龟贝竹、橡皮树……南方的名贵树种种在家中，好美啊！我在心中暗自感叹：“太城的人好有钱啊！”旁边的同伴说：“从事采矿业嘛，当然有钱啦。看够了，我们走吧。”正欲走时，我突然觉得有些遗憾，我说，既然来了，是否该进到一户人家看看。我走进了一户住在平房人家的院落中，每一扇门都是蓝色的，院中一切都有些陈旧，奇怪的是我竟然在院中房中看到了很多的瓷器，院中放着像俄罗斯套娃那样的缸，一个比一个小，据说是酿醋用的。在屋中我更是看到了许多炫美的瓷器。堂屋里有镂空的花瓶、游动着金鱼的瓷水坛，一件底色藏青又透着蓝的戴盖瓷器周身有大朵的粉白色牡丹花，那强烈的色调使它高贵而神秘，我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向来喜欢烹调的我来到这户人家的厨房看了个仔细。各种各样的勺都是白瓷兰花的，大大小小的调料瓶也都是青磁的，还有花色品种不一的坛子据说是腌制什锦菜肴的，炖汤的煲也看上去精致细腻光滑。厨房墙边有一蓝色的木制柜子，里面盛满了各色古朴典雅的瓷盘和瓷碗。我脚步徘徊地欣赏着那些瓷器，梦中感叹着太城人的精致生活，离开时，我看到男主人在忙着用古老的方法酿醋。院墙外边蹲着一群男人，说是这座城中的男人除了做家务活就是打麻将，女人都去开矿了，多么滑稽的事情啊。我乘车踏上归途，心中还在为那些瓷器兴奋。想着要写一篇太城人和瓷器的文章，于是我高兴地对同伴说，不虚此行，很有收获。不想那位男同伴说，那你就把打的费都掏了吧，我问，多少钱，男的说，三百元，我心里一紧，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打的费呢，梦中醒来，已是天亮。 　　我记得听老人说过，做了好梦别翻身就会记住，若翻身了就会忘掉，这个不算好的梦我清楚的记住了。梦里的景象不美，结局有点儿过于现实。我丝毫没读懂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可是每次梦醒之后，我都会白日做梦般地回想一番梦境，试图把遗忘的情节再回想起来或者试图深入自己的内心，想一想为何会做那样一个梦。我想，平日里，我每走一处总是带着挑剔的眼光看到人为的破坏而满目疮痍的景象，是真实地走入我的梦境里来了。梦中满眼那感人而又炫美的瓷器，那是我平日里就喜爱的东西。且那天晚上临睡前，我打碎了女儿的一只瓷杯盖。那是我从展销会上花四元钱淘来的，当时我八元钱买了两个，我和女儿一人一只一模一样，白瓷的，上面是两个小天使，一个手捧小绵羊，一个手捧小鸭子，站在野花缤纷的草地上，身边有一只装满了野果的竹篮，在她们头顶上是飞翔的小鸟。先前，她的杯盖已被打碎过一片，大蒜汁能粘住瓷器，杯盖被粘好了，那天掉下去之后，碎片洒落无法粘合，我叹息她哭泣，女儿和我都很喜欢这只杯子。 　　对于那些诸如刺绣、瓷器、民乐我都是及其喜爱的，比如让我选一件手机挂件这样的小物件，我绝对要一样刺绣荷包而非毛绒宠物，家中物什的挑选多受此影响，跑遍大街小巷也绝不将就。对于国外的东西我真正热爱的从小到大有一样，便是《安徒生童话》，其它的力求沟通欣赏并不热爱。我女儿正是童话年龄，我是不忍心让她失落心爱的东西，后来我把自己的杯盖给了女儿。 小城中常有刺绣展览或是瓷器展销，我总是每展必去，徜徉数次。欣赏着那些原本的生活用品，现在的手工艺品，感叹古人繁琐细腻背后的精致生活，他们慢条斯理制作出来容纳了万般景致的物品，不论为了生活或是把玩收藏都是那般入性入情，那些刺绣烧窑的匠人在今天该都是不得了的艺术家吧。

　　但看景德镇瓷器展览每每买回家的却很少，那些价格便宜的却瓷质上釉粗糙，花色过于乡土。质地上乘、花色典雅的却价格不菲，有一次为了一只花瓶，我跑了三趟，可是好不容易讲好了价，却发现瓶底有一大块瑕渍，终于放弃了。若有可能，我想把家中的一切什物都换成瓷器，我没去过景德镇，那里的人是这样生活的嘛?。国人古老的习俗认为打碎东西不吉利，由来已久无法追溯。那天，我在打碎女儿的那只杯盖前是有一些不愉快的，意乱神迷之下我往桌上放杯盖时直接扔在了地下。先前的一天，我心绪烦乱在厨房不小心打碎一只玻璃的糖罐盖儿，那天，我还听到了一只瓷汤勺落地时发出的响声，那一夜，碎片声声萦绕至天亮。心慌意乱是容易出错的，这是打碎瓷器的理由，还容易出大错，这也是打碎东西不吉利的因果吧？这是我给自己的解释，滚滚红尘世间万事都是有着因与果的。瓷器是易碎品，身边满是瓷器总不至于天天碎片一地，那应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态度呢？由此不禁叹服烧制瓷器的能工巧匠，更叹服古人与瓷器相处时的心境与气度。 　　生活中有许多美的事务都如同精美的瓷器一样是易碎品，比如生命、爱情，每天我们之与那些美的事务如同手捧精美的瓷器行走，只有热爱、欣赏甚至炫耀是远远不够的。懂得那是易碎品，就得步履从容，气定神闲。可一开始我们并不懂得怎样对待瓷器，在步履慌乱、目光迷离地来来往往时，总是物碎心碎过数次之后，才换得回来那份与瓷器相处时的泰然自若，从容淡定。泪痕斑斑只愿在那往昔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