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寻访夸萼氏部落
2020-11-22叙事散文杨义龙
我要去的地方是五星,五星是白依人聚居的村寨,白依人自称是夸萼氏,此行就是寻访夸萼氏部落。对于白依人的初步认知主要来源于资料、图片和电视,知道白依人是彝族的一个支系,知道白依人的“火草衣”很有名,还在图片上见过漂亮的白依少女,可就是没有见过真
我要去的地方是五星,五星是白依人聚居的村寨,白依人自称是夸萼氏,此行就是寻访夸萼氏部落。
对于白依人的初步认知主要来源于资料、图片和电视,知道白依人是彝族的一个支系,知道白依人的“火草衣”很有名,还在图片上见过漂亮的白依少女,可就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白依人。
这次到云南鹤庆县的六合乡,在乡政府就见到了几个地道的白依人干部。有趣的是他们不承认自己是彝族的支系,他们自称白依族,用本民族的话叫夸萼氏。我不是民族学者,无法说清楚他们是不是彝族的支系,但我记住了夸萼氏,记住了白依人的古歌,叫《苏比阿里噜》。
从乡政府出发,一路爬山。山脚下是绿意葱茏的稻田,正在抽穗扬花。半山腰则是一片片蓊蓊郁郁的松树林,松林里野花繁茂、彩蝶纷飞。乡党委宣传委员李洪清兴奋地指着一种长着白色绒毛的小草告诉我,这就是火草,白衣人的火草衣就是用上面这层白色绒毛做成的。看着这株弱不禁风的小草,我心中颇为疑惑,做一件“火草衣”要取多少火草啊?林内清流激湍,绿波流淌,空气清新,沿着林中的石径向上攀登,并不觉得有多累。路上,偶然见到几位穿着便装的男子背着货物下山,李洪清告诉我,这些人就是五星来的白依人。也许是穿着便装的缘故,我看不出他们与白族、汉族有多大区别。转过一处溪涧,一位穿着白依服装的妇女背着篮子与我们狭路相逢,我想与她攀谈两句,再拍张照片,可惜她脚步轻快,几步便已转过一道弯。快近村庄时,迎面碰上了三名白依女子,其中两位还很年轻,一位中年大嫂。我忙掏出相机拍照,可是那两位年轻女子硬是将身子转过去,留给我一个背影,只有中年大嫂正面对着我。人家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他们,便觉得有些遗憾。 进入五星村时,我们已爬了十多公里的山路。村庄就在山坳里,那些房舍在林间若隐若现。在村委会,村主任已在那里等候。几只黑狗在院子里懒懒地晒着太阳,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身上没有穿衣服,在阳光下暴露着黝黑的肌肤,仔细看,上面还有一层层油泥。一名更小的孩子在村委会前的石台阶上自顾自爬着。主任告诉我,五星村的人口有1964人,户数有468户。而整个乡的白依人大概也就3600人左右。他还说,民俗活动中,接送本主也是较为盛行的风俗,每年都要把佛像从剑川石宝山接出来,三月十三到本主庙,这天就是夸萼氏民族节。白衣人最初是从丽江的永胜迁到鹤庆的六合,刚迁来时只有五姓,即绞、字、罗、子、共。以前设过夸萼自治乡,现在改称六合乡了。 我们穿行在狭窄的村道上,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在我们身上。村主任把我们带到一户人家。一位面孔藜黑、身形瘦削的老人把我们迎到堂屋前。我们便与他闲聊起来。他说,白依人是汉族给他们取的名,他们自己叫夸萼氏,他们不是彝族的支系,他们和彝族话一句也讲不通,穿着也与彝族完全不是一回事。以前,白依人自己种麻织布,自己到山上拔火草,自己做衣服。男子穿麻布衣,挎麂子皮的包,腰佩长刀一把。随着与外面的接触增多,男子服装已渐渐退出日常生活,而妇女则保持着本民族的穿着打扮,束腰、长飘带、前后襟很长,基调以蓝色为主,这与彝族人“尚黑”有明显区别。在婚丧嫁娶方面,办喜事时,男方和女方各定各的日子,头天晚上就接新媳妇,接到后第二天才办喜事。丧事不看日子,人去世后第二、三天就出殡,现在实行土葬。老人还兴致勃勃地谈起了谈恋爱的风俗,他年轻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村子里,有姑娘们住的公房,公房就是男女青年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小伙子拉着二胡、吹着唢呐来到公房外,然后就向自己喜欢的姑娘表白心曲。如果姑娘中意,就开门迎客;如果不中意,就不开门。当然,如果双方情投意合,也可以留宿。老人说到这些的时候,眼睛分外明亮,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我请求老人把谈恋爱时唱的调子唱一遍,老人慢声细语地唱起来,声音柔美多情,调子婉转动听,我试着在纸上记下谱,可惜没那能耐,记不完整。我很后悔没有做好准备,至少应当带一个采访机来,只好留下一些遗憾了。 在老人娓娓的叙述中,我眼前恍若出现了月光下的山寨。月色朦胧,微风轻拂,姑娘们穿戴一新,在村庄外的公房里喁喁细语。小伙子们拉着二胡、吹着唢呐,踏着舞步来到了公房外,并用调子向姑娘传情,姑娘则羞红了脸,用歌声回应着小伙子。很久很久,姑娘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悄悄地将门打开,向自己心仪的小伙子招招手。等到小伙子走近便伸出手去,一把将他拉进公房…… 我正走神,老人已谈到了白依村寨的传说:很久以前,在丽江的永胜那边,有两口子去挖地,挖地时就把孩子放在地头。孩子睡熟时,一群马蜂飞过来,把孩子的肉一块块吃掉。等夫妻俩发现,孩子已剩下一堆白骨。在悲愤之余,他们抓住了一只马蜂,将一根红线拴在蜂腰上。马蜂群飞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马蜂飞到另一座山,他们跟到那座山;马蜂飞过金沙江,他们渡过金沙江;马蜂飞到夸萼山,他们跟到夸萼山。最后,他们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并且在夸萼山上生了五兄弟,老大叫绞旺如,老二叫罗旺如,老三叫子旺如,老四叫喜旺如,老五叫共旺如。五兄弟又到永胜那边娶了媳妇,不断生息繁衍,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夸萼氏。“五星”其实是“五姓”的谐音。老人还幽默地说,“绞”原姓“交”,大理国王赐给我们一条腰带,再赐给我们一个“纟”旁,才成了现在“绞死”的“绞”,这样我们的部落就不够发展壮大了,其实这只是玩笑罢了。现在的白依人已有了自己的民族干部,有的还到了北京上大学,视野开阔了不少。 离开老人家,主任把我们带到另一户人家。连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应,门上也没有锁。于是推门进去,穿过堂屋到了楼上。楼上有一台用木头做的织布机,看起来很古老。织布机旁还有一些圆圆的线团,看来这台织布机还在“服役”。织布机旁有一些梭子,零乱地摆在竹榻上。主任说,“火草衣”就是这样的织布机织成的,可惜现在村里留下的已经不多了。我对主任说,这就是你们白依人的文物呀,即使以后不用了,还是要把它收藏保护好。我不知道我说的话有没有份量,但愿主任能记在心上。 出门去,虚掩好门,想起有人和我说的话,白依村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真是不虚。此地民风淳朴,我们想进哪家门推开就是了,想吃东西到灶房里拿就是了,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村寨,我不知道还有几处? 抽空到小学校里看了看,新盖的钢混教学楼,在大山腹地分外显眼。学生尚没到校,几位老师在办公室正看着一台32寸的大彩电,室内各种办公设施一应俱全。想不到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办学条件也已得到了较大的改善,这真是白依少年儿童之幸啊!有位教师告诉我,他是某大学毕业的,这里教书还是挺好的。他家在鹤庆坝子里,两周回家一次,可以骑摩托,也可以坐班车。由此看来,白依村寨和外部世界的联系已很密切了。 下山脚步一路轻快,我对李洪清说,希望能把夸萼氏的原生态歌舞保留下来,并传承弘扬。夸萼氏毕竟人口稀少,传统文化又那么可贵,在与现代化接轨的同时要把本民族的文化传扬下去。李洪清说,明年农历三月十三,是夸萼氏民族节,希望你再来! 我会再来的,我要听那首白依人的古歌,那首歌叫《苏比阿里噜》。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从乡政府出发,一路爬山。山脚下是绿意葱茏的稻田,正在抽穗扬花。半山腰则是一片片蓊蓊郁郁的松树林,松林里野花繁茂、彩蝶纷飞。乡党委宣传委员李洪清兴奋地指着一种长着白色绒毛的小草告诉我,这就是火草,白衣人的火草衣就是用上面这层白色绒毛做成的。看着这株弱不禁风的小草,我心中颇为疑惑,做一件“火草衣”要取多少火草啊?林内清流激湍,绿波流淌,空气清新,沿着林中的石径向上攀登,并不觉得有多累。路上,偶然见到几位穿着便装的男子背着货物下山,李洪清告诉我,这些人就是五星来的白依人。也许是穿着便装的缘故,我看不出他们与白族、汉族有多大区别。转过一处溪涧,一位穿着白依服装的妇女背着篮子与我们狭路相逢,我想与她攀谈两句,再拍张照片,可惜她脚步轻快,几步便已转过一道弯。快近村庄时,迎面碰上了三名白依女子,其中两位还很年轻,一位中年大嫂。我忙掏出相机拍照,可是那两位年轻女子硬是将身子转过去,留给我一个背影,只有中年大嫂正面对着我。人家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他们,便觉得有些遗憾。 进入五星村时,我们已爬了十多公里的山路。村庄就在山坳里,那些房舍在林间若隐若现。在村委会,村主任已在那里等候。几只黑狗在院子里懒懒地晒着太阳,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身上没有穿衣服,在阳光下暴露着黝黑的肌肤,仔细看,上面还有一层层油泥。一名更小的孩子在村委会前的石台阶上自顾自爬着。主任告诉我,五星村的人口有1964人,户数有468户。而整个乡的白依人大概也就3600人左右。他还说,民俗活动中,接送本主也是较为盛行的风俗,每年都要把佛像从剑川石宝山接出来,三月十三到本主庙,这天就是夸萼氏民族节。白衣人最初是从丽江的永胜迁到鹤庆的六合,刚迁来时只有五姓,即绞、字、罗、子、共。以前设过夸萼自治乡,现在改称六合乡了。 我们穿行在狭窄的村道上,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在我们身上。村主任把我们带到一户人家。一位面孔藜黑、身形瘦削的老人把我们迎到堂屋前。我们便与他闲聊起来。他说,白依人是汉族给他们取的名,他们自己叫夸萼氏,他们不是彝族的支系,他们和彝族话一句也讲不通,穿着也与彝族完全不是一回事。以前,白依人自己种麻织布,自己到山上拔火草,自己做衣服。男子穿麻布衣,挎麂子皮的包,腰佩长刀一把。随着与外面的接触增多,男子服装已渐渐退出日常生活,而妇女则保持着本民族的穿着打扮,束腰、长飘带、前后襟很长,基调以蓝色为主,这与彝族人“尚黑”有明显区别。在婚丧嫁娶方面,办喜事时,男方和女方各定各的日子,头天晚上就接新媳妇,接到后第二天才办喜事。丧事不看日子,人去世后第二、三天就出殡,现在实行土葬。老人还兴致勃勃地谈起了谈恋爱的风俗,他年轻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村子里,有姑娘们住的公房,公房就是男女青年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小伙子拉着二胡、吹着唢呐来到公房外,然后就向自己喜欢的姑娘表白心曲。如果姑娘中意,就开门迎客;如果不中意,就不开门。当然,如果双方情投意合,也可以留宿。老人说到这些的时候,眼睛分外明亮,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我请求老人把谈恋爱时唱的调子唱一遍,老人慢声细语地唱起来,声音柔美多情,调子婉转动听,我试着在纸上记下谱,可惜没那能耐,记不完整。我很后悔没有做好准备,至少应当带一个采访机来,只好留下一些遗憾了。 在老人娓娓的叙述中,我眼前恍若出现了月光下的山寨。月色朦胧,微风轻拂,姑娘们穿戴一新,在村庄外的公房里喁喁细语。小伙子们拉着二胡、吹着唢呐,踏着舞步来到了公房外,并用调子向姑娘传情,姑娘则羞红了脸,用歌声回应着小伙子。很久很久,姑娘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悄悄地将门打开,向自己心仪的小伙子招招手。等到小伙子走近便伸出手去,一把将他拉进公房…… 我正走神,老人已谈到了白依村寨的传说:很久以前,在丽江的永胜那边,有两口子去挖地,挖地时就把孩子放在地头。孩子睡熟时,一群马蜂飞过来,把孩子的肉一块块吃掉。等夫妻俩发现,孩子已剩下一堆白骨。在悲愤之余,他们抓住了一只马蜂,将一根红线拴在蜂腰上。马蜂群飞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马蜂飞到另一座山,他们跟到那座山;马蜂飞过金沙江,他们渡过金沙江;马蜂飞到夸萼山,他们跟到夸萼山。最后,他们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并且在夸萼山上生了五兄弟,老大叫绞旺如,老二叫罗旺如,老三叫子旺如,老四叫喜旺如,老五叫共旺如。五兄弟又到永胜那边娶了媳妇,不断生息繁衍,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夸萼氏。“五星”其实是“五姓”的谐音。老人还幽默地说,“绞”原姓“交”,大理国王赐给我们一条腰带,再赐给我们一个“纟”旁,才成了现在“绞死”的“绞”,这样我们的部落就不够发展壮大了,其实这只是玩笑罢了。现在的白依人已有了自己的民族干部,有的还到了北京上大学,视野开阔了不少。 离开老人家,主任把我们带到另一户人家。连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应,门上也没有锁。于是推门进去,穿过堂屋到了楼上。楼上有一台用木头做的织布机,看起来很古老。织布机旁还有一些圆圆的线团,看来这台织布机还在“服役”。织布机旁有一些梭子,零乱地摆在竹榻上。主任说,“火草衣”就是这样的织布机织成的,可惜现在村里留下的已经不多了。我对主任说,这就是你们白依人的文物呀,即使以后不用了,还是要把它收藏保护好。我不知道我说的话有没有份量,但愿主任能记在心上。 出门去,虚掩好门,想起有人和我说的话,白依村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真是不虚。此地民风淳朴,我们想进哪家门推开就是了,想吃东西到灶房里拿就是了,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村寨,我不知道还有几处? 抽空到小学校里看了看,新盖的钢混教学楼,在大山腹地分外显眼。学生尚没到校,几位老师在办公室正看着一台32寸的大彩电,室内各种办公设施一应俱全。想不到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办学条件也已得到了较大的改善,这真是白依少年儿童之幸啊!有位教师告诉我,他是某大学毕业的,这里教书还是挺好的。他家在鹤庆坝子里,两周回家一次,可以骑摩托,也可以坐班车。由此看来,白依村寨和外部世界的联系已很密切了。 下山脚步一路轻快,我对李洪清说,希望能把夸萼氏的原生态歌舞保留下来,并传承弘扬。夸萼氏毕竟人口稀少,传统文化又那么可贵,在与现代化接轨的同时要把本民族的文化传扬下去。李洪清说,明年农历三月十三,是夸萼氏民族节,希望你再来! 我会再来的,我要听那首白依人的古歌,那首歌叫《苏比阿里噜》。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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