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留在记忆深处的照片
2020-11-22叙事散文寂寞沙洲
留在记忆深处的照片今夜觉得非常寂寥,看着窗外苍茫的夜色,心里似乎都涂抹着颓废的色彩。很多的时候,就这样什么都不想做,总是在宁静中守着自己,在记忆中一点一点地沉沦。喜欢把自己泡在旧日的光阴里让回忆中的温暖还原生命的一些洒落的本真。喜欢看一些
留在记忆深处的照片
今夜觉得非常寂寥,看着窗外苍茫的夜色,心里似乎都涂抹着颓废的色彩。很多的时候,就这样什么都不想做,总是在宁静中守着自己,在记忆中一点一点地沉沦。喜欢把自己泡在旧日的光阴里让回忆中的温暖还原生命的一些洒落的本真。喜欢看一些发黄的书页,喜欢寻一些散落的文字,更喜欢看一些旧日的照片,那些发黄的照片泛着岁月陈旧的光,把许多美好的瞬间就定格在生命里了。所以有时感觉长长的一生就是有一个又一个瞬间堆积起来的。那些瞬间照亮着曾经暗淡的时光,文字记录我们走过的痕迹,那些照片是我们成长的证据,也是我们走过岁月的回放。
到现在,我依然喜欢把照片洗出来,夹在影集里,我不喜欢存在电脑里,我总觉得在哪里我的记忆找不到渡口,我的思绪也找不到出口。所以寂寥的日子喜欢一个人翻看影集,嗅着记忆的馨香在往事里简单地回放去日的繁华,发黄的照片泛着暖暖的旧日的光芒,温暖着我的每一寸时光。
我的相册里,藏在岁月最深处的是童年照的第一张照片,当时说是全家福,其实也不是,因为父亲不在,照片上的我就是四五岁的样子吧,问母亲,母亲也不记得了。
我记得那一天,有小朋友告诉我,说是村子里来了个照相的,我们一脸茫然的幸福以最快的速度传播着这个消息。我记得我问一个大一点的孩子说:“什么是照相?”那个小朋友茫然中有几分肯定地说:“照相就是把你抓到一张纸上。”我更是迷惑了,说:“把我们抓到纸上了,我还在吗?”她也困惑地摇摇头。另外一个小孩说:“我妈妈说,不能照相,照相就是把你的魂抓走了。”当时的农村,就有魂被抓走亦或是吓走的说法。如果某个孩子在某个地方受了惊吓萎靡不振,大人就认为孩子的魂丢了,妈妈们怀里抱着他们的贴身衣服,一路走一路喊着他们的乳名说“回家了”,其他孩子傻乎乎的跟在后面应答着“来了”。在那个年代,那个小村庄,魂儿被弄丢的事是常有的。所以我一听也很害怕。可是心里还是涌动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过了一阵,那个照相的师傅在我们紧张而茫然的等待中终于来了。他扛着一个三角架,似乎还拿着好多东西。他是个中年男子,也许是东西很沉,他的额头都渗出了汗珠,白衬衣的领袖有些发黄。他是一家一家挨着去问的,好多人家由于各种顾虑都没有照。到我们家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我记得满院子都洒着夕阳的温暖与辉煌,似乎我们在夕阳里都光芒四射了。小院里的人热闹的有些拥挤了,我们便兴奋地洗脸、梳头,甚至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衣服穿上。
一会儿,师傅便在院子里选好了位置,我们便以母亲为中心站在一起。背景是那几间破旧的房屋,那扇木格子窗户,还有院子里晾晒衣服的一根绳子。照片的主题就是一群快乐而简单的孩子。就在师傅喊一、二、三的时候,我几乎紧张的忘了呼吸,只记得他手头一亮,我感觉到心头一紧,眼前一黑,生命里的第一张照片也是童年的第一张黑白照就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了。
几天以后,照片送回来了,我们的喜庆不亚于过年。我们在端详自己的时候都没有忘记审视别人。照片上的母亲依然年轻,扎着两条长辫子,辫子梢上还扎着用布做成的所谓的蝴蝶花吧。母亲的怀里是妹妹,她最小,脸鼓鼓的,很不好看,如今漂亮时尚的妹妹面对那最真实最原始的模板总是怀疑照片的真实性。两位哥哥都是棉衣、棉裤、棉帽全副武装,看上去傻乎乎的和那个季节那个岁月相得益彰。大姐围着一条长围巾,那时的她正是爱美的年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可惜由于过分紧张亦或是光线有些强烈,她不但歪着脖子而且皱着眉头,没有照出原版的效果。二姐站在母亲后面,扎着一个辫子憨态可掬。我站在妹妹的旁边,短头发,小眉小眼,两手插兜,和他们不同的是我的棉衣上面还罩着外套,到现在我都记得上身是印花布衣,下身是蓝裤子,看上去有几分自豪。
那段时间,只要有空,我们就反反复复看。母亲把全家福放在一个木质的相框里,挂的很高,相框下面是盛粮食的两个柜子,我们爬到那个柜子上面,一边一边津津乐道,自己那个细节没有注意到。那张照片涂抹了我们童年大把大把的时光和许许多多简单而又快乐的心情。
后了,我上了小学。八岁那年,我随姐姐去县城看望我的父亲。那时的小县城几乎我如今的农村没有什么两样,街道上灰头土脸的人群,驴拉车来来往往,父亲每到一处都给我们介绍。后来到了一处建筑物前,父亲说:“这是国营照相馆。”我一听照相那两个字,说什么也不走了。当时父亲工资低,更主要的是他觉得没有什么理由照相,可是我居然站在那个照相馆门前涕泗横流,被他斥责了一番我依然岿然不动。无奈之下父亲领我进去了。
照相馆里很冷清,照相的师傅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递给我一把梳子,由于当时被父亲斥责的原因,我也没有花太多的时间收拾自己,当然也没有多么亮丽的心情了。简简单单梳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就坐在他的镜头下了。由于有了上次照相的经验,我也没有过分的紧张,但是看到父亲板着脸站在身边,我也没有表现去过分的高兴。就那么一闪,我就走出了照相馆,我感觉似乎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心里涌动着说不出的轻松和愉悦。出来门依旧蹦蹦跳跳跟在父亲的后面。
过了几天,父亲把照片带回来了。那天放学之后,看到他们正在看我的照片,可是我看到自己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惊,我问母亲:“我为什么只照了个头,当时我是都照了啊。”母亲笑着说:“傻孩子,这是一寸照,便宜点。”我似懂非懂点点头,其实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尺寸概念,可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与遗憾。那个照片的小小的自己,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单纯,神情天真。后来也感觉有些安慰,在兄弟姐妹中我是唯一的单独照过照片的孩子。
后来,小学毕业了,没有毕业照,初中也没有,在童年的时光里我几乎再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到了高中,照相就很普遍了,可是那时我却很不喜欢照相了。因为从初三开始我的脸上就千沟万壑丘陵起伏了,爬满了所谓的青春美丽疙瘩痘,那一年我十四岁,我的最美好的时光最纯粹的快乐就定格在那些贫瘠而又富饶的岁月里了。当真的所谓的青春来临的时候我却是如临大敌,再没有一点青春的回忆再没有一个灿烂的日子了,我低着头把我的青春都踩在脚下,那一脸的疙瘩就葬送了一个女孩子所有的梦想。好几年我没有照过一张照片,高中的毕业照唯独没有我。一直到大学,我的记忆中能让我抬头的就是那高高在上的成绩,让我低头的就是那一脸蓬蓬勃勃的疙瘩,我的青春就被那一脸的疙瘩葬送了。
青春无照。
后来,到了结婚的时候,脸上的疙瘩基本撤退了,可是满脸到处都是战争的痕迹,依旧惨不忍睹。到照结婚照的时候,我说:“我们能不能不照?”当时的他满脸真诚地说:“你再难看你也得照,那是婚姻的一部分。”那天他对照相的人说:“你能不能把我们的照片照的模糊些?”照相人员看了我一眼,眼里就毫无遮拦写满了同情,他说:“我们会尽力的。”
照片出来之后,脸上看上去不清晰倒多了几分朦胧,模糊倒增加了几分柔和,可是我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悲戚,没有照出一点幸福感来。我知道我的幸福也许与疙瘩关系不大,可是我的快乐绝对是与疙瘩息息相关。
后来,到生孩子的那天,我是剖宫产,又不服麻,一直到了第三天我才看到了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小家伙。乍一看,很丑,仔细看,还是很丑。他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额头上都是皱纹,皮肤红中泛青,鼻翼上还洒了些小米粒。但又觉得丑得那么亲切那么自然,真是奇丑无比可又无与伦比。那一刻,我忽然想给孩子拍上一张照片。可惜,当时我们没有照相机,我疼的动不成,丈夫忙的焦头烂額,我也没有敢提及。就在那天下午,同病房的一个女人要出院了,他丈夫扛着摄像机,让那个女人抱着婴儿摆各种造型,我忽然感觉幸福就那么具体,心中涌动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失落。
孩子过满月那天,我执意要抱着孩子到城里给孩子照相,那时我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回复好,丈夫说什么也不理解,其实他不懂我心里的那分缺憾。到了照相馆,孩子却睡着了,真是“千呼万唤不醒来”,我们用尽了各种办法,他就是不醒,他睡得那么自然,那么安详,那么幸福,那一刻我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纯粹的睡眠。最后照相馆的师傅拿了个拨浪鼓在他耳边摇,他才极不情愿微微睁开了朦胧的睡眼,他们就匆忙抓拍了那个镜头。洗出来之后,孩子已经与丑完全脱离了干系,那粉团团的皮肤,小巧而精致的鼻子,红嘟嘟的圆润的嘴唇,突出的额头,一身绿色的小棉袄,戴着粉红色的小帽,两只眼睛似睡非睡,憨态可拘。我常常拿着那张照片看着,许多时光就那么悄悄溜走了。
到了孩子一岁生日的时候,为了刻录下孩子成长的痕迹,我们买了架照相机,孩子在我们的镜头下在他的笑声里一天天长大了。
去年七月份,我到青海去了,尽管时令到了秋天,可是那里依然很冷。到青海湖的那天,天气格外冷,我们在外面就租了些棉衣,听说青海湖上风大,准备到那里划汽艇。刚到了湖边,一群小孩一下子就把我们围住了,都是藏族的小孩,大的有七八岁,小的也就是四五岁,她们都穿着本民族的服装,破旧而显得累赘,并且穿着很单薄。头发凌乱并且看上去好久没有洗,脸上都是高原红,尤其她们的那双小手,上面爬满了污垢,几乎看不到肉的本色,那眼神里有几分纯真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无助和哀求,我当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小女孩操着你生硬的汉语说:“照个相吧,两元钱。”那一刻,我才明白她们的意图,我的心在寒风中一阵一阵缩紧,听着她们稚嫩的声音在寒风中飘荡,心里的疼痛被风撕扯的四处蔓延。摆脱了她们,我的心痛的一塌糊涂,坐在汽艇上,眼前总是那几张红红的小脸,她们的眼神总是刺痛着我的心,我游玩的心情荡然无存了,看着湖面上碧波荡漾,心里疼痛泛滥。
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天更冷了,风似乎更紧了,我裹着棉大衣在风中瑟瑟发抖。到了门口,没有想到她们依然守候,她们脏乎乎的小脸被寒风吹的通红。她们看到我们之后,又围上来了,其中最小的一个拉着我的衣角怯生生地说:“阿姨,照个相吧,就两元钱。”我拿出了相机,给了同事,搂着她小小的肩膀,她比我的孩子还小。同事刚刚把镜头对准我们,没想到,那一群孩子一下子都跑过了过来,她们都喊:“阿姨,和我们也照张吧。”我站在青海湖边的寒风中,那一群孩子就站在我的周围,她们娴熟地摆着各种造型,她们有的喊着:“茄子”有的喊着“田七”,我的视线却一片模糊,只看到那苍苍茫茫的湖面,心疼的没有一丝笑容了。我把包里所有的零钱都给了她们。离开她们的时候,她们喊着“阿姨再见。”可是我的泪水却不听使唤,我没有敢回首。
回来以后,我把那张照片放大放在我的写字台上,孩子说:“妈妈,照片上的这群小朋友是谁啊?”我说:“是一群藏族小朋友,藏族是我们国家的一个相对落后的少数民族。”孩子眼里写满了迷惑说:“妈妈,你又不认识她们,你为什么要和她们照相?”我说:“她们利用节假日和游客照相赚点钱,将来读书啊。”孩子说:“可是,妈妈你去的时候不是周末啊,难道她们不上学吗?”那一刻一种熟稔的疼痛又开始蔓延,我说:“她们挣钱就是为了上学,那里经济落后,孩子上学比你迟一些。”孩子说:“妈妈,如果下次你带我去,我还可以看到她们吗?”我说:“但愿你看不到她们,妈妈希望她们的都回到校园。”
孩子沉默了,眼里有一种稚嫩的忧伤和失落。
我也无语。
今夜,我翻阅着这样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发黄的记忆,温馨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温暖的疼痛。
如今,那个曾经清贫而又喧嚣的小院依旧,那几间破旧的老屋依旧,只是那群简单而又快乐的孩子却被老屋放飞了,只有老屋寂寞地守着那些沧桑的往事,在冷清的夜里深情地回味。那窗户上冰花融化的时候似乎就是老屋满面沧桑而又老泪纵横的脸。那窗棂上抖落的阳光,总是照亮着我童年星星点点的记忆。
那个小城的照相馆也不见了,早就被豪华的影楼取而代之了,可是那个师傅那张憨厚而又略带沧桑的脸却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了。曾经斥责了我的父亲,如今早就安详地躺在地下了,再也不在乎人间的情冷情暖了,更听不到女儿在这样寂寥的夜里轻轻的絮语了。
有很多的夜里,青海湖边那略带咸味的风低低漫过我记忆的堤岸撕扯着我迷迷茫茫的记忆。湖边的那群小姑娘却成为我记忆里最苍凉的一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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