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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坠 落

2020-11-23叙事散文心事成荷
坠 落子弹从枪膛里“嗖”的飞出来,枪口里冒着蓝色的烟雾一缕一缕的飘,刺鼻的硝烟味就弥漫在空气的每一个分子当中。“啪”一声沉闷的响,一只鸽子在空中旋转着画了一道蓝色的弧坠落在地上,血一圈一圈的流淌很快就凝结成了一片。狗从院子里跳到墙上“呼哧,
            坠 落   子弹从枪膛里“嗖”的飞出来,枪口里冒着蓝色的烟雾一缕一缕的飘,刺鼻的硝烟味就弥漫在空气的每一个分子当中。“啪”一声沉闷的响,一只鸽子在空中旋转着画了一道蓝色的弧坠落在地上,血一圈一圈的流淌很快就凝结成了一片。狗从院子里跳到墙上“呼哧,呼哧”吐出猩红的舌头狂叫着打算跳出来,但四环的铁绳牢牢的栓住它的自由,挣扎终究是徒劳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鸽子被喜悦的人拿走流下一滩深紫的血,“汪汪”的叫几声极不情愿的跳下去。冬日的阳光照在麦草垛上,慵懒的人们放松所有的神经和肌肉躺在草垛上,把帽沿压的很低,眯着眼嘴里衔一根麦草看天、看地、看人、看那一只一只鸽子的坠落。   又死人了。唢呐呜呜咽咽的飘过来又飘过去,像一只手攥住人的灵魂和心脏,窒息的没有眼泪的疼痛。楼纸高高的悬着,风一吹就“呼啦,呼啦”的响,我想那是亡人的魂魄一步一步走上高楼所踩出的声音吧。“慈父音容永存”的孝帐挂在灵堂的正中,没有燃尽的冥币和路钱被一阵旋风吹起,有人喊:别哭了,显灵了,你们的眼泪在黄泉路上是雨。现在肯定风大雨大魂魄走不开。哭声嘎然而止,唢呐又响了起来吹的是《闹无更》《小寡妇上坟》还有流行歌曲《纤夫的爱》。母亲说:“终于死了,终于脱了孽了。养儿子看来就为这死后有个抬棺的人,再有什么?活的时候没人管,死了献猪献羊摆啥排场?”骨头碰撞着在寒冷的空气里“咯咯”的响,眼睛被远方牵引我想着那个孤寂的魂魄是否到了奈何桥?他应该还不到六十岁,三十岁左右女人暴病身亡她终身未娶。有人说媒他总说:“云里的日头,后娘的指头。算了吧,一个人养得住一个娃,受啥罪也不能让娃受后娘的罪。”他把唯一的儿子当成了心尖尖上的肉,起早贪黑又当爹又当娘学会了做饭也学会了缝缝补补。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他总把宴席上的肉和菜夹进他带的塑料袋里,他也很好面子,自己吃的很少很少,省下来带给儿子。早出晚归的辛酸也只有他知道,头发白了的时候儿子也长了。娶了媳妇村里人说:“张爷,你现在该好好享享清福抱孙子晒日头了。”之后,他确实闲了彻彻底底的开始晒日头了。从太阳没出他就蹲在南墙湾里一直到太阳落山,一个人拥着满怀的寂寞和冷清来了又去了。儿子到底是自己的,但媳妇是别人的,子不嫌媳妇嫌。媳妇嫌他吃的多、嫌他吃饭的时候老是咳嗽老是流鼻涕、嫌他的手洗的不干净。不让他抱孙子嫌他的手粗扎疼了孩子的嫩肉。几十年的养育之恩比不得几日的枕边柔情风,日子长了锅盔厚了饼子也就厚了。他避到外面逛一圈回来,人家小两口已经饭也吃了锅也洗了,孙子说爷爷我们吃的羊肉面片。儿子说:“还以为你在人家吃了,就没留。”他一声不坑拿一个冷馒头就着一杯白开水蹲在门口吃。孙子说:爷爷你咋哭了?他说:“爷爷没哭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了。”他提前回去,媳妇却纳着鞋底迟迟不肯开锅,他搭讪的问一问,媳妇说:“刚吃过,又做什么饭,咋一天锅儿不到肚儿不饱。我们干活的人都不说饿,你一个老年人有多饿?”他像咽在半坡里的牛,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很多时候别人看不见他去晒太阳,放羊的人说他一直在女人的坟边。他得病的时候对儿子说了疼痛,儿子说人老了就那样,你想上城看病哪有钱啊?媳妇说:“我一进你们家门就进了一个无底的洞,要帐的一天不断,穿过几件新衣服?吃过几顿好饭?你看别人家的媳妇活的是啥人我又活的是啥人?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苦了一辈子你创了个啥家业?”他再也不敢提病的话了,一直靠着安乃近和去疼片维持。上一周他开始吐血,到医院大夫说:“病人想吃什么就给吃点什么,胃癌晚期准备后事去吧!”   母亲说你去看看你三爷吧,打场的时候脚被磙子碾碎了现在还在炕上,肿都没有消。母亲装了一篮子鸡蛋和我带去的水果和我一起去,离他家不远过一个巷道拐个弯就到。一进大门院子里一片狼藉,鸡满院子的跑,麦草杂乱的堆着,东墙边的荒草都没有铲处还那么悲凉的荒芜着。三奶提着一桶猪食喂猪,鸡围上去抢食物,三奶从桶子里抽出木棒向那雀跃的鸡打去鸡惊叫着逃离,猪食四处飞溅。听见有人来,三奶抬起头眯着眼睛瞅。看见是我慌忙的拉起我的手说:“娃,你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快进屋。”房子修起来都三年了,窗户的玻璃还没有安装订着一块塑料,地下坑坑洼洼的深一脚浅一脚的似乎走在水面的波浪上。顶棚还没有挂上风从屋檐里“哧哧”的往里钻。三奶经常就是这样你脚还没有站稳就开始哭着诉说,开始是呜咽转后就是嚎啕大哭,用围巾擦着眼泪把鼻涕抹在鞋底上。大叔分房另过,总认为老两口偏心小儿子,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二叔二胎又生了个丫头,为了逃避计划生育的人把一大把庄稼留给了老两口带着孩子去了新疆。三奶也找过大叔意思是与其雇人钱让别人赚去,不如让他们两口帮忙把给别人的工钱给他们,反正他们也是给别人帮工挣钱。大叔说:“把你们老两口的地给了我种,我就跟你搭在一起干活。”三奶说:“给你了我跟你爹吃啥?”大叔说:“那你就雇佣别人吧!”打场的时候三爷和别人搭伙干,自己还没打出一场麦子在抖草的时候就被碾了。有人给大叔捎信,大叔埋怨说:“一大把岁数的人了怎么那么不小心?”说完又自顾干自己手里的活了。捎信的人火了:“那可是你亲爹,我把信带到了,去不去你看着办。”大叔恼火的赶回来拉着去了乡医院,拍了个片子打上石膏开了点药花了六百块钱就回来了。三爷疼的没日没夜的喊爹喊娘,三奶说疼的天都喊红了。三奶给二叔打电话希望汇个钱过来。二叔还没听三奶把话说完已经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自己的艰难了。二奶说:“娃的学费还没有交,老师催了好几次了。”媳妇扔过来一句:“那就收拾了别念了。”三爷的头发彻底白了,才六十多岁开上去已经是风烛残年了。炉子上的锅沸腾着,我掀开锅盖里面熬的是剔的一干二净的牛骨头,上面飘着星星点点的油花。三奶说:“娃,去医院没钱,补拿什么补?这些牛骨头一斤一元二角,就买了些多少有点油水总比清汤寡面强吧。”我的眼泪掉进锅里,溅起小小的水花,掏出一百元钱递个三奶说:“买点肉再买点止疼药吧。”三爷老泪纵横的说:“娃,上来到炕上暖和。”我说不冷,三爷说:“怎么不冷,晚上睡觉身子底下烫的要着火,头冷的不敢往外伸。”   二零零三年地震,一些陈旧苍老的房子摇摇欲坠,政府支持建起了新房。我看着身后阔气的房子,也看着它失血的依旧白血的苍白的内心。这个样子多像农民上城,外面的服装熨烫的多么平整华丽,但里面的衣服永远捉襟见肘,冷暖自知。“啪”子弹又飞了出来,一只鸽子画一个蓝色的弧又落了下来,狗也“汪、汪”的吐着猩红的舌头跳了出来。心口一阵世界末日似的恐惧和疼痛,我知道我的心也被子弹击中了,碎成一地零零落落的乡愁。坠落,在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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