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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我要飞得更高

2020-11-23叙事散文敬一兵
我知道我要的那种幸福 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翅膀卷起风暴心生呼啸 飞得更高 每当我的耳边传来汪峰激情演唱的《飞得更高》的歌曲时,油轮泄漏,随海浪冲上沙滩的黑色原油,将许多孵化出
   我知道我要的那种幸福
  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翅膀卷起风暴心生呼啸
  飞得更高   每当我的耳边传来汪峰激情演唱的《飞得更高》的歌曲时,油轮泄漏,随海浪冲上沙滩的黑色原油,将许多孵化出来的雏鸟的羽毛牢牢地粘住,几欲展翅,仍无法飞翔,而是痛苦地跌倒的情形,便会与石老头被黑色幽灵捆绑住身躯的酸楚记忆,梭织往来,掠剪我的心扉,就像我独自走在夜晚孤冷的路上,拖在身后的影子,恋恋不舍。   路灯的光线像往常一样细细打量着来往的行人,几番搜寻,也没有见到站在南街电影院门前,推着一架旧的人力三轮车卖瓜子、胡豆、豌豆和炒花生的那个熟人。是有什么事情缠身,还是病了,或者他又到另外一个陌生地方去漂泊啦?冬末春初的夜晚,风瑟瑟的拂着,吹寒了路灯发出的瘦弱光线,也吹寒了我的身子,还有专门去买他炒货的想法。向路灯打听他的下落,路灯和我一样茫然。看来还得去问问对面那家“苍蝇”馆子的老板。老板不待我开口,捏着手中几张皱巴巴的钱就说,“石老头已经退了租住的房子走了,走前他来给我打了一个招呼,算是告别吧。”听见这样的话,尤其是“石老头”三个字,我的心里立即就掷来一阵痛楚,好难受。   缘于一次迁徙,旧日的记忆,徐徐苏醒。   石老头的名字叫石云鹏,二十多年前还在同一所大学念书的时候,只要一听见这个名字,我就会感到有股子冲天豪气盈出,咄咄逼人,自然也就能够体会到他的父母,早把厚重的希望系在了他的身上,期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够像鸟儿那样拍翅天空。他终于寻到了展翅天空的机会,只是天空中看不见碧云,也看不见太阳,尽是一片硝烟弥漫。1979年他读大二的时候,成都军区按照中央军委的命令,来到大学紧急征招技术兵和基层技术指挥官,以1978年全国统考优异成绩就读于西南地区这所重点大学的他,没有打一个喷嚏,没有任何的哆嗦,也没有给我留一个饯行的机会,投笔从戎,上了中越边境的老山前线。念去去,千里烟波,不知能否相见。   狗尾巴草还能够在秋风的摇曳下聚了又散,散了再聚,我在十多年的时间里,却一直没有获得过相聚的机会,也无他的一丝音讯。说寒蝉凄切,一点也不过分。我已预瞩有绵绵的友情,迎了我俩相逢的日子,悄悄走来。我与他的再度重逢,不是在车站码头,不是在宾馆饭店,而是在监狱里。1990年得知他因为贩毒锒铛入狱的时候,也是他从死缓——无期——有期的那条险些要了命的路上,一步一步走到探监室与我相见的时候。厚厚的防弹玻璃墙隔在我俩的中间,墙的概念就这样残酷地将两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划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极端。站在极端那一边的他,心累的倦意和一条条类似干涸沟槽的皱纹爬满了脸颊,死一样寂静,除了盈满的泪水和泪水里闪现的感激之情,正在试图努力驱散黯然的神色。他苍老了!无语凝噎的情形里,一次眼光短暂的知遇,就会让我和他感到十分的珍贵与知足了。还能说些什么呢,在那个时刻。探监的时间在眼皮子下草草地走了,他的背影也随了时间而去。就在背影快要消失的瞬间,他突然转过身子,向着我跪了下来,泪流满面!除了拥着一大堆的酸楚,我唯一感觉到的,就是他来自于对知遇的感激。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乍生乍灭,如流水一般的不关痛痒,大概就是命运烙在连小人物都不如的他身上的痕迹。除了这道痕迹,他一无所有,赤裸裸的,像荒野上的草芥,任由风的摇曳,继续散发出本真的气息。我喜欢这类没有背景的小人物。在卷宗里我有机会捕获了他入狱的原因。在硝烟弥漫子弹乱飞的战场上,他突然接到命令,将一批伤兵转运到昆明陆军第57医院。军用卡车启动前,一个战友在当地居住的熟人找到他,托他捎点东西给昆明的某人,时间紧迫,他顾不得考虑就答应那人将东西——三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布袋放在了车上。送完伤兵后,他便按照约定开车来到了指定地点,刚要把物品交给前来认领的人,突然从四下里涌来无数警察,将他和那人挡获,并从布口袋里搜出了15公斤的海洛因。没有想到对朋友的信任,竟然会在一个阴霾的天气里,在纸质般灰朦朦的旷野上,把他逼向了死亡。贩毒,这个生平从未爬过他身体的字眼,此刻立即就像蚂蝗那样结结实实地钉在了他的身上,不容商量。人赃俱获,辩解早已软弱乏力,而且,谁又喜欢听辩解呢。几天后传来消息,石云鹏的“上线”消失了,加之面对法官,他的“下线”,也就是昆明接货的这个陌生人,也交代说他从不认识石云鹏,之前也没有任何联系。虽然指控的证据不足,但因为是现场挡获,且毒品数量巨大,石云鹏被当庭宣判为死刑,缓期一年执行。在那个年代,嫌疑人被按照有罪推理的情形,一点也不奇怪。   毒贩子这个罪名,像一口沉重的黑锅,从此就骑在了他的背上,压弯了脊梁,没有一丝要离去的意思。唯一离去的,是我注视他的眼光——我离开昆明回成都了。这一别,又是十多年。几天前,寒风卷细雨渺无滴响的时分,位于成都的那家电影院门前递来哄哄的闹声,谛听,有熟悉的语音,分明得很。我的思绪被窥人的念头给岔开了,这里边好像有鬼催着似的。枝枝丫丫的树影,被路灯的光线一声吆喝,就贴在了一个熟悉的老人面孔上,他说一句话,或是啃一口面包,树影就耸一下肩膀。这老人正对站在面前的两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低声下气说:“你们觉得我没有秤够花生,那就自己看着再抓点吧。”旁边一位嗑瓜子的中年女人,顺着小伙子的话语也唠叨起来:“石老头,看你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时候学会了偷奸耍滑啦?”老人没有辩解,只是苦笑地望着她,自然,注意力也就无法全部集中。两个年轻人乘机赶紧又抓了几把炒花生,匆匆装入裤兜,转身溜了,撇下那只盛有秤好了花生的塑料袋。围观者中这时才有人敢站出来,用随身携带的弹簧秤挂了塑料袋往上一拧,然后对周围人说,大家看看,这份量是只有多没有少的。“云鹏!”鼻子酸楚难受的我,忍不住上前推了他的三轮车,边走边继续说“去对面那家馆子吃饭。”   没有和我商量,云鹏就叫了回锅肉,家常豆腐,凉拌折耳根,还捧了自己的炒花生放在桌上,又让老板给我俩拿来大碗,一人倒了半斤跟斗儿酒。我俩第三次邂逅,酒成了主题。饭桌上只有忙碌的动作在穿梭,为对方拈菜,抓一把花生放在我碗边,端起酒碗相互碰碰,然后是喉头“咕噜咕噜”的吞咽声追来。几乎没有寒暄的话,话都浸在了酒里,在这个清冷双绝的夜晚况味中。只有在此刻,我才看见干涸沟槽的皱纹,虽然印象上比我在监狱看见的那个时候要深了一些,多了一些,但因了酒的作用,有热热酽酽的东西开始驻足,越来越变得满足,有伸展的意思传出来。就连先前紧张团缩在一堆的眉毛,也在酒和眼光的抚慰里,软洋洋弹着腰肢不自支持,使一切已经凝固的、正在凝固的和将要凝固的姿势,统统化解在了爬上脸颊的那抹红晕里了。“来,碰一个!”我分明看见每一个音符,蘸满了酸楚与苦涩,轻轻掷在他的耳中后,化成泪花从他的眼底悄悄盈出,略微颤抖的手端了酒碗时,一滴泪珠终于忍不住坠落在酒里。一仰头,他把酒干了,碗里空了,什么也没有了,除了泪珠继续落在碗中溅来的“啪啪”声,揪心撕肺。“你是同学中唯一不怕染污了身子,和我一起喝酒的人,我,我,我谢谢你……”泪流满面之中,尽是一种生命的忧痛在逶迤。这个时候,获得清白之后的理解,还有谴责草菅人命的质问又在哪里呢?   说来我俩都是已过不惑之年的人,可是因了命运的蹂躏,没有背景、权力、金钱甚至是一次辩解机会作为抗争资本的他,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是的,因了一次有罪推理的演绎,他在蒙冤的那条路上,已经比我多淌了二十多年的沧桑之河,把我远远的抛在了河的岸上。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取舍,似乎都是在一刹那定下的,没有留余地,也没有留下任何反思的迹象,仿佛被风吹落在地的叶片,再没有重返树上的机会。在我获得一次心绪如流水的状态里,这样的情形,我看得十分清楚,实在不喜欢。一切安慰的语言都已经苍白,一切溅落在身上的吐沫都已经成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对于石老头(我实在不愿意这样称呼他)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了,都渐行渐远了。看见他伏在桌上痛哭,便可以揣知必有“金属嵌进骨头”的声音,就着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的那份难得的真情,冲破心灵的樊笼,向了远方荡去。为理解而落泪,不是情到深处,他是不会这样的。   一直在飞一直在找
  可我发现无法找到
  若真想要是一次解放
  要先剪碎这有过的往
  我要的一种生命更灿烂
  我要的一片天空更蔚蓝
  我知道我要的那种幸福
  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   如今,他再次走出了我的视野,悄然无息,除了《飞得更高》的歌曲声将我萦绕之外。但是,他永远走不出我的记忆——孤独的身影,疲倦的面容,微颤的手和默默的行走姿势,仍旧活灵活现,清晰无比。当我从“苍蝇”饭馆的老板处知道,他漂泊到成都的三年时间里,悄悄用卖瓜子花生的钱帮助一个贫困学生的事情后,这个认识就已经刻骨铭心了。“云鹏!”我在心里呼唤你,虽然你的翅膀受过伤,虽然不堪回首的苦涩仍沉甸甸系在你身上,虽然孤冷的路灯下再看不到你的身影了,但你继续像鸟儿那样飞翔的姿势,依旧令我酸楚,令我唏嘘,令我不能忘怀。回头,路灯的光影依然追在我的身后,情形里,尽是守侯与寻觅的焦虑。云鹏,你还能给我一次邂逅的机会吗?让我能够在你的身影里,再次听见你传递给我的心声:我要飞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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