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2006年总结
2020-11-24抒情散文雨夜昙花
今天是2006年的最后一天。按往年惯例,昨天就应外出活动。但今年是奇怪的,没有人提议,人人静静悄悄,出差的出差,上班的上班。我也依然在七点十分出门。天还没有亮开,但依稀能看到云缝隙里些微的天空。这几日已十足地寒冷,据报上消息,前日,松花坝下
今天是2006年的最后一天。
按往年惯例,昨天就应外出活动。但今年是奇怪的,没有人提议,人人静静悄悄,出差的出差,上班的上班。我也依然在七点十分出门。
天还没有亮开,但依稀能看到云缝隙里些微的天空。这几日已十足地寒冷,据报上消息,前日,松花坝下雪了,而同处一座城市的我们,却依然看不到雪的影。
盘龙江越发浑浊了,不知是否天阴的缘故。至从九月开始走路上班以来,几乎每一天都能够看到这江水。倘若江水清澈,江的两岸便是绝好的地盘。但昆明人也没有那么多的挑选余地,依然在江岸舞动着扇子,起舞。
江边的街名为桃源,这虽然有点可笑,但我不想打趣。春节期间,我到了坝美,那个与传说中的桃花源相似的地方:坐船从一个山洞中进去,里面村庄、田野、老树,又坐船从另一个山洞中出来。但那只不过是个村庄罢了,洞内洞外并没有两重天,连种的庄稼都一模一样。而且,也许是因为从村庄直接拨高为风景区的缘故,当地人并不能适应。中午我们在一农户开的小食馆里吃饭,进厨参观的我发现新大陆:秀气的女主人没有把其它桌剩下的菜倒进泔水桶,而是放着,若有新来的客人点了同样的菜,就回回锅后又抬上桌。为此,我自告奋勇守在厨房里,帮女主人打下手。尽管如此,那餐饭依然吃得心灰意冷,虽然放眼望去,一片青绿的田野正生机勃勃,而这世间,并没有桃源存在。
也许我婆婆知道了这一点。桃花谢尽后,她离开。说不上我有多么忧伤,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悲哀。瘦小的婆婆化为灰,埋进泥土,从此不用再盼望日升等待日落。站在婆婆生活了数十年的土地上,我想,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我很想记忆它的模样,但终究,依旧朦胧。
我不知道我这一生的行程是为了一个什么目的,身为农民的婆婆,她的目的,好像只是为了活着。她突然一撒手,倒教我觉出生命的虚无。难道我也仅仅为了活着?
2006年的春天,好像特别漫长。
漫无目的的我在周庄看水,在无锡看樱,都觉得这个春天无边无际的长。在秦淮河,已春深如海,迎春花仍然开个没完没了,我独自一人,划船,吃煮花生。突然想起父亲,我第一次到南京,是他带我来,在河边为我照相,为我买雨花石。于是拨电话,欢欢喜喜告诉他:我在秦淮河划船。父亲十分开心:我都还没在秦淮河上划过船。然后母亲告诉我,他们刚刚从医院回来,父亲又去检查。
癌。开刀是2004年的事,之后,父亲化疗七个疗程后,停了下来,间中还去了次欧洲。春天时,他说腿有些痛。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就总在住院,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换。他的腿肿起来,终于渐渐消下去。精神已大不如前。五一节,他依然组织我们全家去澄江游玩,他坐在躺椅上,疲倦地看着我们笑。我把他当正常人,一如既往地和他说笑,并如过去一样,撒娇和生气。 夏天就这样来了。我每早到广场上运动五十分钟才去单位。广场前,是幢大厦,雄伟得如喜马拉雅山平地而起,它的四周,绿化得如花园般。那是某区政府的办公大楼。偶尔会听运动的人们抱怨:那么大一片地,也不装备些运动器械。早晨在那里运动的人,多是老年人,我混杂在他们中间,听他们说儿孙,说过往,也有位老人,坐在那里,见我运动,便笑:还是年轻好,我现在老胳膊老腿的,动都动不了。他的牙都快掉没了。一天我运动后离开,还见他在人行道上一步一步地挪动,往广场的方向。 一个黄昏,我在广场散步,听见一对小情侣对着区政府的办公楼分外憧憬地说:要是我有钱,我们就买那幢大厦的房子结婚。女子说:听说那是个公家的房子,你有多少钱也买不到,而且住里面的人都是不用自己花钱的。 那时我不走路,但依然会路过盘龙江,有时会遇到一个出售杨梅的女子。汪曾祺说昆明的杨梅名为“火炭梅,极大极甜,颜色黑紫”,我无福得见,据说早砍光了。江边出售的杨梅,小小的,酸酸的,青涩的。出售杨梅的女子也不是苗族,但容颜和手都显露出她从山中来。她的身后,是满满一背箩杨梅,在江边守一下午,偶尔会有人问津,如我,为怀想童年,如一些男子,为泡酒。我不知她那些杨梅要走多少路,采摘多久,也不知她能挣多少钱去买盐。但我觉得她是这城市里的一道风景。 虽然有杨梅,夏天依然是乏善可陈的。一天早晨,下着雨,一个女子在广场上产下自己的孩子。我想我不能再到广场了,于是开始走路,这时,秋天已来。而整个秋天,都在为工资的事折腾。先是从我的档案中得知,我的工资被错算,几年来为国家作贡献了许多钱。等终于调对,秋天就过去了。 当然秋天不仅仅如此简单。这个秋天,我学会了生气。二哥来看望父亲时,买了一箱芒果。大嫂旅游回来,见了芒果就带走一袋。我下班回家,见盆里的芒果均是发胀变乌的,一个一个捡出来丢垃圾桶里,直到装满垃圾桶,盆里空空如也。小保姆见了,说:大舅妈一个一个挑的。这样的小事,但我生气,不仅仅为自己,还为病中的父亲,为高烧中的母亲。 也是这个秋天,我和二嫂成为莫逆,心甘情愿为她当小工,帮她登报报失身份证,炒好了干巴菌请她来吃,有了什么吃食,都要留她一份。只因为在父亲住院期间,她真正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和我们轮班去伺候我的父亲,并为父亲洗脚,抬尿盆…… 冬天来时,增加工资的会终于开了。从去年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增加工资,直到这时才有了一丝眉目,而菜价,已涨了五、六次。
我有位朋友,却拿不到这份增加的工资了。十一月,他离开。他喊我姐,介绍编辑给我认识,帮我拿文章到报社发表…… 我再一次感觉到悲哀,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悲哀,为朋友还是为生命本身。这位朋友,非常努力,写作、工作,患病时,一部五十万字的小说将要完稿,为这部小说,他夜不眠,饭不思,但小说还没有结尾,他就病到了。虽然病后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文字,我却以为总还会有生龙活虎的一天。 他的名字,是包崇肖。我想我会很长时间很长时间地记得他,他的憨厚,他的木讷,以及他的勤奋。 十二月三十日,我拿到了增加的工资。感觉这真是一场笑话,当然不仅仅是指与菜价的增幅相比,因系统里还有人在这次调资中为负数增长,而是这次调资把过去因优秀而每年以职工人数百分之三的工资晋升取消了,拉开了职称间相距的金额。如果过去中职到副高只增加几十元,那现在增加两百多元。但评聘分开,言下之意是:评上高职,只意味着有资格,而单位没有指标聘,那就仍然是中职……知识分子,多么无辜的知识分子,将再一次为工资中的几百元而撕毁斯文。但我想,任何的试炼,我将保有我的内心,永远。 从家走到单位,很长,足足四公里路。沿途我会遇上许多人,或陌生或面熟,其中,也会有我的朋友。就如这一年,我遇上许多人,又与许多人走散。无论悲哀,还是喜悦,无论愿不愿意,这路总还得继续。而我,在走路的同时,背李商隐的诗,无论爱情或人世,都与那一江浑浊的水无关,纵然是忧伤的诗,我也能把它想象得缠绵并意象万千。 女儿曾在窗上帖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话:开心点,好吗?她写给她的父亲。她冲我解释:你从来不会不快乐,所以不用写给你。我笑。是,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我们没有如同往年一样,出外去迎新,而是坐在办公室里,各做各的事,好像这也不过是个平常的日子。我没有去想,这样的反常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因为这一年,太多的事已发生,二十九号单位职工年终考核时,还闹得如同菜市。工作以来,我呆过三个单位,对于人和人间纷争和纷争的起源早就了然于心。我就在这纷纷嚷嚷的人世中,静静看一场戏。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人有分工,人人都是台上戏子。假若逼不得已,我只演一小部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因为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是个好戏子,我只能当一名观众,绝对称职的好观众。 这最后一天里,有朋友在我的意料之外来电话,说在2006年的最后一天,逗了我开心,又逼我作了检讨,很有意思,并问我:老爷子身体好吗?代我问好。 放下话筒,我想起广场上的那群白鸽,正呼呼啦啦地飞起,它们雪白的翅膀,像首小令。 谁知道我对生活的感激呢?哪怕我不明白自己活着的目的。
癌。开刀是2004年的事,之后,父亲化疗七个疗程后,停了下来,间中还去了次欧洲。春天时,他说腿有些痛。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就总在住院,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换。他的腿肿起来,终于渐渐消下去。精神已大不如前。五一节,他依然组织我们全家去澄江游玩,他坐在躺椅上,疲倦地看着我们笑。我把他当正常人,一如既往地和他说笑,并如过去一样,撒娇和生气。 夏天就这样来了。我每早到广场上运动五十分钟才去单位。广场前,是幢大厦,雄伟得如喜马拉雅山平地而起,它的四周,绿化得如花园般。那是某区政府的办公大楼。偶尔会听运动的人们抱怨:那么大一片地,也不装备些运动器械。早晨在那里运动的人,多是老年人,我混杂在他们中间,听他们说儿孙,说过往,也有位老人,坐在那里,见我运动,便笑:还是年轻好,我现在老胳膊老腿的,动都动不了。他的牙都快掉没了。一天我运动后离开,还见他在人行道上一步一步地挪动,往广场的方向。 一个黄昏,我在广场散步,听见一对小情侣对着区政府的办公楼分外憧憬地说:要是我有钱,我们就买那幢大厦的房子结婚。女子说:听说那是个公家的房子,你有多少钱也买不到,而且住里面的人都是不用自己花钱的。 那时我不走路,但依然会路过盘龙江,有时会遇到一个出售杨梅的女子。汪曾祺说昆明的杨梅名为“火炭梅,极大极甜,颜色黑紫”,我无福得见,据说早砍光了。江边出售的杨梅,小小的,酸酸的,青涩的。出售杨梅的女子也不是苗族,但容颜和手都显露出她从山中来。她的身后,是满满一背箩杨梅,在江边守一下午,偶尔会有人问津,如我,为怀想童年,如一些男子,为泡酒。我不知她那些杨梅要走多少路,采摘多久,也不知她能挣多少钱去买盐。但我觉得她是这城市里的一道风景。 虽然有杨梅,夏天依然是乏善可陈的。一天早晨,下着雨,一个女子在广场上产下自己的孩子。我想我不能再到广场了,于是开始走路,这时,秋天已来。而整个秋天,都在为工资的事折腾。先是从我的档案中得知,我的工资被错算,几年来为国家作贡献了许多钱。等终于调对,秋天就过去了。 当然秋天不仅仅如此简单。这个秋天,我学会了生气。二哥来看望父亲时,买了一箱芒果。大嫂旅游回来,见了芒果就带走一袋。我下班回家,见盆里的芒果均是发胀变乌的,一个一个捡出来丢垃圾桶里,直到装满垃圾桶,盆里空空如也。小保姆见了,说:大舅妈一个一个挑的。这样的小事,但我生气,不仅仅为自己,还为病中的父亲,为高烧中的母亲。 也是这个秋天,我和二嫂成为莫逆,心甘情愿为她当小工,帮她登报报失身份证,炒好了干巴菌请她来吃,有了什么吃食,都要留她一份。只因为在父亲住院期间,她真正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和我们轮班去伺候我的父亲,并为父亲洗脚,抬尿盆…… 冬天来时,增加工资的会终于开了。从去年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增加工资,直到这时才有了一丝眉目,而菜价,已涨了五、六次。
我有位朋友,却拿不到这份增加的工资了。十一月,他离开。他喊我姐,介绍编辑给我认识,帮我拿文章到报社发表…… 我再一次感觉到悲哀,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悲哀,为朋友还是为生命本身。这位朋友,非常努力,写作、工作,患病时,一部五十万字的小说将要完稿,为这部小说,他夜不眠,饭不思,但小说还没有结尾,他就病到了。虽然病后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文字,我却以为总还会有生龙活虎的一天。 他的名字,是包崇肖。我想我会很长时间很长时间地记得他,他的憨厚,他的木讷,以及他的勤奋。 十二月三十日,我拿到了增加的工资。感觉这真是一场笑话,当然不仅仅是指与菜价的增幅相比,因系统里还有人在这次调资中为负数增长,而是这次调资把过去因优秀而每年以职工人数百分之三的工资晋升取消了,拉开了职称间相距的金额。如果过去中职到副高只增加几十元,那现在增加两百多元。但评聘分开,言下之意是:评上高职,只意味着有资格,而单位没有指标聘,那就仍然是中职……知识分子,多么无辜的知识分子,将再一次为工资中的几百元而撕毁斯文。但我想,任何的试炼,我将保有我的内心,永远。 从家走到单位,很长,足足四公里路。沿途我会遇上许多人,或陌生或面熟,其中,也会有我的朋友。就如这一年,我遇上许多人,又与许多人走散。无论悲哀,还是喜悦,无论愿不愿意,这路总还得继续。而我,在走路的同时,背李商隐的诗,无论爱情或人世,都与那一江浑浊的水无关,纵然是忧伤的诗,我也能把它想象得缠绵并意象万千。 女儿曾在窗上帖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话:开心点,好吗?她写给她的父亲。她冲我解释:你从来不会不快乐,所以不用写给你。我笑。是,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我们没有如同往年一样,出外去迎新,而是坐在办公室里,各做各的事,好像这也不过是个平常的日子。我没有去想,这样的反常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因为这一年,太多的事已发生,二十九号单位职工年终考核时,还闹得如同菜市。工作以来,我呆过三个单位,对于人和人间纷争和纷争的起源早就了然于心。我就在这纷纷嚷嚷的人世中,静静看一场戏。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人有分工,人人都是台上戏子。假若逼不得已,我只演一小部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因为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是个好戏子,我只能当一名观众,绝对称职的好观众。 这最后一天里,有朋友在我的意料之外来电话,说在2006年的最后一天,逗了我开心,又逼我作了检讨,很有意思,并问我:老爷子身体好吗?代我问好。 放下话筒,我想起广场上的那群白鸽,正呼呼啦啦地飞起,它们雪白的翅膀,像首小令。 谁知道我对生活的感激呢?哪怕我不明白自己活着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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