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柔软的,锋利的
2020-11-24抒情散文财智天下
柔软的,锋利的十二月的黄昏,天灰灰地暗下来。即使不出家门,也可以看到外面的冷。坐在靠窗的暖气边,看天,发呆。我其实什么都可以不想,也无从想起。一切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一切都在动着,或者静。我所在的小区,是城区相对古旧的家属区,最早是市委
柔软的,锋利的
十二月的黄昏,天灰灰地暗下来。即使不出家门,也可以看到外面的冷。坐在靠窗的暖气边,看天,发呆。我其实什么都可以不想,也无从想起。一切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一切都在动着,或者静。
我所在的小区,是城区相对古旧的家属区,最早是市委家属院。曾经的辉煌已经不再,官做大了的,有了一些钱的,在不多的几年间,都搬出去换了新的大的房子。仍然住这里的基本都是早早就退下来的,和我这样在最初的房改中购置了老房,再也没有机会和能力换房的。院子里车辆不多,平日里,大铁门也紧闭着。尤其在阴冷天,院子的安静,在五层楼以上的高度,你甚至可以听到楼下的脚步声。
在这样一个静谧的背景下,当一个游走的货郎突然吆喝一声的时候,就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意外,仿佛一枚钩针,从沉寂的往事的河流里钓到一些什么。这是一声提前录制在简易喇叭里的吆喝,第一次我没听仔细。第二次,刻意听了。一个粗犷或者浑浊的男声在喊:“收长头发哩,收乱头发哩!”
从这个黄昏后退二十多年,甚至三十年,我的十岁以前,在一个阳光朗照着的乡村,石头和土同样多的巷道里,通常会有一个头戴草帽的人,肩挑两个扁平的竹筐或者木制的板箱,半豁着上衣的前襟,颠着黝黑的肚皮,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慢悠悠地喊一声:“头发换针换颜色哩!”这人,就是通常所说的货郎。
听到这声音,村里的妇女都会熟练地从木质窗棂的缝隙里,摸出团在一起的头发,面带微笑,来到货郎担担那里,换回针头线脑和漂染土布的颜料,也有绣花线,梳子和篦子等。
一包小小的钢针,锋利的钢针,是一个乡下妇女呵护家人必不可少的,她们要以一手细密的针线活,缝补简朴而贫穷的日子和四季轮回的冷暖炎凉。一眼看上去就很鲜艳的颜料,是必须要用沸水浸泡以后,才可以煮染布匹和衣料的。
银亮的细小的钢针,女人们习惯别在发髻上,因为随时都可能用,顺手;颜料,一般会藏在挽起的袖管里,仿佛珍藏一个五彩斑斓的梦想。小时候,我常常看到母亲把一块原本旧了的布,经水洗过以后变得鲜亮无比,大概就是她用了颜料。
这是我最早看到的商品交易,简单的以物易物。交易双方的资源:一方是黑色的柔软的长长的头发,一个女性在梳理中脱落的青春年华;一方是像贫穷和苦难一样尖锐和锋利的钢针。整个交易过程,在一个孩子的眼里,平常如一碗淡饭,没有任何咀嚼的理由。我当时不明白的还有,他们收这些头发到底有什么用。
在甘肃,那些走村串巷的货郎一般都是秦安人。据说该县因为人多地少,口粮欠缺,在农闲时候,一些壮劳力必须做一些小买卖,赚钱后再买粮食。经年累月,经商成为这些同样在黄土高原上的人群的一个传统。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些先前就做过小买卖的人,基本很快都摆脱贫穷了。
秦安的“货郎担”,因其悠久的传统和灵活便捷的经营方式,不仅率先趟开了一条脱贫致富的大路,其小商品经济的迅速发展更成为秦安区域经济的一大亮点。据说,在西北,甚至西部,秦安籍的商人几乎无处不在,有媒体称,这个数字多达数10万。
楼下的吆喝声,已经在迅速暗下来的黄昏中远去。以往年代的吆喝,仍然在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心灵深处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在那个饥谨的年代,乡村生活是简朴的,木讷的,有时候也是丰富的,灵动的。如果说一枚钢针锋利的芒,是对苦难生活的一种尖锐的质询;那么一缕缕无奈脱落的或者被剪掉的秀发,当它被作为资源用于商品交换时,一个女性柔软的青春无可奈何地成为大水一样汹涌的某种悲伤的佐证。 2006-12-17
楼下的吆喝声,已经在迅速暗下来的黄昏中远去。以往年代的吆喝,仍然在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心灵深处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在那个饥谨的年代,乡村生活是简朴的,木讷的,有时候也是丰富的,灵动的。如果说一枚钢针锋利的芒,是对苦难生活的一种尖锐的质询;那么一缕缕无奈脱落的或者被剪掉的秀发,当它被作为资源用于商品交换时,一个女性柔软的青春无可奈何地成为大水一样汹涌的某种悲伤的佐证。 2006-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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