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古堡遗风
2020-11-24叙事散文墨园堂主
古堡遗风每次唠起尚阳堡的旧事儿,那些尚阳堡老人总是不谋而合、毫不例外地说到“窗户纸儿糊在外,姑娘媳妇儿叼烟袋,养活孩子儿吊起来”这句在黑土地上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的俚语。作为关东地区由“东北三大怪”演绎而来的独特民俗,一定在这僻远边塞的尚阳
古堡遗风
每次唠起尚阳堡的旧事儿,那些尚阳堡老人总是不谋而合、毫不例外地说到“窗户纸儿糊在外,姑娘媳妇儿叼烟袋,养活孩子儿吊起来”这句在黑土地上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的俚语。
作为关东地区由“东北三大怪”演绎而来的独特民俗,一定在这僻远边塞的尚阳堡盛行一时,要不怎就这样耳熟能详呢?
“窗户纸儿糊在外”
据那些尚阳堡老人回忆,被水库淹没前的尚阳堡,东西街长约不足四里,南北街宽不足二里,有南北走向、最后汇入清河的一条无名小河在尚阳堡街中穿过,而东西走向的一条村中沙石路街道,又将尚阳堡,分成尚阳堡南街和尚阳堡北街。沙石路街道两侧分布着代销店、油坊、煎饼铺、大车店、药房和学校,后面才是赖以生存的耕地,临街以北主要是旱田,以南大都是水田,二百多户汉族人居住的土坯房和四五十户朝鲜人居住的泥草房,就集中在这田地之间。
那时候尚阳堡比较繁华,在辽北地区很有名气,当街的两所学校——“尚阳堡完小”、“尚阳堡朝小”和区政府都是满洲国时期留下的、又高又大的青砖瓦房,窗户下半截是玻璃的,上半截糊的窗户纸,而大多数土坯垒成的泥草房民宅的窗户,则因为买不起玻璃,完全是清一色“窗户纸儿糊在外”的木棂格子窗户。 关于“窗户纸儿糊在外”,有一段很久远的传说:在古代女真社会中,人是不能活到六十岁的,活到六十岁的人如果还没死,族长就要将其处死,然后火葬。因为当时生产力极其低下,人们谋生艰难,活到六十岁的老人完全失去了劳动能力,虽然对家庭和社会都是负担,但是人们又不忍心看到老人被族长活活处死,便想出来一个把老人藏起来的办法。有钱人家在屋里做个“房中屋”,没钱的人家就选个地方挖个地窖把老人藏起来。被藏起来的老人不能随便走动,一旦被族长发现,不但老人要被处死,儿女也将受到惩罚。 村中有个叫色勒的女真人,他的额娘活到了六十岁那年,夫妻俩便在屋外挖了个地窖,把额娘藏在里面。他女儿叫额玉格格,青春貌美,与族长的儿子渥赫相爱,由于门第悬殊,族长不同意这门亲事,渥赫以死相胁,族长无奈不得不答应,但是提出的条件是:额玉必须用十八张麻纸把族长家的窗户糊上才行。为了爱情,额玉冒着凛冽的寒风,开始从屋子里往窗户上糊纸,可是糊上的纸很快就被寒风给吹落下来,大半天功夫也没糊好一扇窗户。她便前去地窖向奶奶求教。奶奶告诉额玉:窗户纸一定要在外面糊,因为风从外面向里吹来,纸不但不容易被吹掉,贴在窗棂上的纸,还能对窗棂起到防晒、防雨、防风、防腐的保护作用,延长窗户的使用寿命。额玉按照奶奶的方法去做,果然一下子就糊住了。这种方法被慢慢地传了下来,当地人竞相效仿,并且一代代地传了下来。族长被额玉奶奶的聪慧善良感动了,决定免去她的死罪,彻底废除女真人活到六十岁就被处死的制度。 糊窗子用的纸,可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常见到的纸,是关东民间自制的既粗糙又厚实的“麻纸”。《扈从东巡附录》有这样的记载:“乌喇无纸,八月即雪。先秋,捣敞衣中败,入水成毳,沥以芦帘为纸,坚如革,纫之以蔽户牖。”说的是先用水把一种叫“麻”的植物用水浸泡后拿出,把麻皮层层扒下泡筛、沉淀晾干而成,用这样的麻纸“以蔽户牖”。 听尚阳堡老人讲,把窗户纸糊在外面,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将两张窗户纸中间夹上网状麻绳,糊在一起,然后再糊到窗棂上,然后再在窗户纸上均匀地涂抹些诸如麻籽油、豆油之类的油脂东西,糊上的窗户纸干后,挺阔结实,既不怕雨淋,又不怕风吹,经久耐用。 跟随尚阳堡老人,在村屯里各家各户走走、看看、访访,绝大多数人家的居住条件都已经得到了彻底地改善,换成了明光镜亮的玻璃窗,连木制的窗棂都很少见了。“窗户纸儿糊在外”的现象,随那尚阳堡被淹没了半个世纪,也已经成为辽北黑土地上的遗风了. “姑娘媳儿妇叼烟袋” 用烟袋吸烟,是满族人的传统习惯。烟袋构造简单,由三部分组成:装烟的“锅”,通称“烟袋锅”;通烟的“杆”,通称“烟袋杆”;用来吸烟的统称“烟嘴儿”。这烟袋锅常见的是铜质的,烟袋杆大都是木制或竹制的,而烟嘴儿,因地位高低和身份卑微不同,而玉石、翡翠、玛瑙,木质的不同。我在放牛沟的尚阳堡老人程兴久家,就看到了一个被收藏的墨玉烟嘴儿。 记忆中东北“三大怪”是说“十七八的姑娘叼个大烟袋”,缘何在尚阳堡这地方演绎成“姑娘媳妇儿叼烟袋”?无从考证。猜测可能是“十七八的姑娘”嫁人之后,在老公面前无所畏惧的原因吧?人家要继续保持这个“光荣传统”,别人又奈何得了?问起尚阳堡老人是不是这个原因,回答的人说:“俺也弄不清,反正无论是当姑娘、还是做媳妇儿,嗜好抽烟的都叼烟袋!”这些老人没能正面地回答我,却在往事的俱细述说中,让我感受到了端倪:封闭的僻远塞外,生活极其单调,冬长夏短,特别是到了没什么活干的冬天,又昼短夜长。劳累了大半年,猫冬在家的街坊邻居搭在一块、凑到一起串门子、唠闲喀、打纸牌、喝酒,坐在暖乎乎的火炕上叙旧话新时,都靠吧嗒老旱烟来陪伴着打发时光,大部分的男女老少都会抽烟。“近墨者黑”自然是姑娘、媳妇儿也都不例外了。 那时候抽旱烟没有卷烟纸,都使用烟袋锅抽,凑到一起,你抽我抽他也抽。尚阳堡老人说,俺村子里没有几户人家有玉的、铜的等讲究一点的烟袋锅,端在手里的烟袋锅,大都是在山上刨树根子疙瘩自己做的,那时候在尚阳堡北山上,可以用来做烟袋锅的树根子疙瘩多的是,奇形怪状,千奇百怪的。也有少数不嗜旱烟的女人,她们就对司空见惯的姑娘媳妇儿叼个烟袋锅子抽旱烟,感到奇怪,这或许才是流传的俚语被逐渐演绎了的真正缘由吧? 随着时代的变迁,今天在村屯里,虽然还能见到很多姑娘媳妇抽烟,但是她们早已经不再使用烟袋锅了,“姑娘媳妇儿叼烟袋”这样的习俗,已经在黑土地上退出了历史舞台。 “养个孩子儿吊起来” 在几位尚阳堡老人家里,我多次看到“养个孩子儿吊起来”所用的那种工具——“悠车子”,只是已经被放置到炕梢箱柜的顶上了。 “养个孩子儿吊起来”,是说孩子从一生下来就被放在“悠车子”中摇晃哄睡。“悠车子”这种简单的工具,既可以解放母亲的劳动强度,又能降低年轻母亲冷丁看护孩子而发生的不可预见的不安全因素,应该说这是黑土地上勤劳人民智慧的结晶。因为它不但能充分利用屋内优先的空间,又能保证孩子健康成长,也可以说是一项比较科学的呵护方法。 见过的“悠车子”,有的是网兜状的,有的是船型的。用椴木片、秋木片围做成椭圆船型的“悠车子”,深约四五十厘米,长约九十厘米左右,四周涂着红色,并配有龙、凤、福、寿图案和“长命百岁”、“富贵有余”等祝福的文字。 在乡下,“悠车子”是被用四根麻绳系好拴牢,吊到屋顶“锅梁”上的,或是在室内的天棚上绑一个叫“叫棚杆”的横木杆,专门留做挂摇车用。棚杆系上呈V形双股绳,下端安上两个铜圈,上端系在杆上,将“摇车子”平稳地吊起来。“悠车子”内铺被褥,一般婴儿出生就可以“坐”悠车了。婴儿放在“悠车里”,只要被轻轻推动一下,便能来回自如摆动起来,还能逐渐地增加高度,孩子伴着母亲边悠边唱小曲,既舒适又安全地躺在里边,悠哉游哉,不哭不闹。“悠车子”用时“吊起来”,不用时折叠后存放起来,极其方便。 看见“悠车子”已被放置柜顶时,心里便知道它在今天依然被派上用场,便在心里庆幸这样的简朴民风仍然在黑土地上流传着。 告别尚阳堡,离开那些老人,我才深深地感受到:那些无论是存在的和不存在的民风,淳朴依然;流传下来的和没有流传下来的风情依然;我内心里深深眷恋黑土地的那份情结亦也依然。
那时候尚阳堡比较繁华,在辽北地区很有名气,当街的两所学校——“尚阳堡完小”、“尚阳堡朝小”和区政府都是满洲国时期留下的、又高又大的青砖瓦房,窗户下半截是玻璃的,上半截糊的窗户纸,而大多数土坯垒成的泥草房民宅的窗户,则因为买不起玻璃,完全是清一色“窗户纸儿糊在外”的木棂格子窗户。 关于“窗户纸儿糊在外”,有一段很久远的传说:在古代女真社会中,人是不能活到六十岁的,活到六十岁的人如果还没死,族长就要将其处死,然后火葬。因为当时生产力极其低下,人们谋生艰难,活到六十岁的老人完全失去了劳动能力,虽然对家庭和社会都是负担,但是人们又不忍心看到老人被族长活活处死,便想出来一个把老人藏起来的办法。有钱人家在屋里做个“房中屋”,没钱的人家就选个地方挖个地窖把老人藏起来。被藏起来的老人不能随便走动,一旦被族长发现,不但老人要被处死,儿女也将受到惩罚。 村中有个叫色勒的女真人,他的额娘活到了六十岁那年,夫妻俩便在屋外挖了个地窖,把额娘藏在里面。他女儿叫额玉格格,青春貌美,与族长的儿子渥赫相爱,由于门第悬殊,族长不同意这门亲事,渥赫以死相胁,族长无奈不得不答应,但是提出的条件是:额玉必须用十八张麻纸把族长家的窗户糊上才行。为了爱情,额玉冒着凛冽的寒风,开始从屋子里往窗户上糊纸,可是糊上的纸很快就被寒风给吹落下来,大半天功夫也没糊好一扇窗户。她便前去地窖向奶奶求教。奶奶告诉额玉:窗户纸一定要在外面糊,因为风从外面向里吹来,纸不但不容易被吹掉,贴在窗棂上的纸,还能对窗棂起到防晒、防雨、防风、防腐的保护作用,延长窗户的使用寿命。额玉按照奶奶的方法去做,果然一下子就糊住了。这种方法被慢慢地传了下来,当地人竞相效仿,并且一代代地传了下来。族长被额玉奶奶的聪慧善良感动了,决定免去她的死罪,彻底废除女真人活到六十岁就被处死的制度。 糊窗子用的纸,可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常见到的纸,是关东民间自制的既粗糙又厚实的“麻纸”。《扈从东巡附录》有这样的记载:“乌喇无纸,八月即雪。先秋,捣敞衣中败,入水成毳,沥以芦帘为纸,坚如革,纫之以蔽户牖。”说的是先用水把一种叫“麻”的植物用水浸泡后拿出,把麻皮层层扒下泡筛、沉淀晾干而成,用这样的麻纸“以蔽户牖”。 听尚阳堡老人讲,把窗户纸糊在外面,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将两张窗户纸中间夹上网状麻绳,糊在一起,然后再糊到窗棂上,然后再在窗户纸上均匀地涂抹些诸如麻籽油、豆油之类的油脂东西,糊上的窗户纸干后,挺阔结实,既不怕雨淋,又不怕风吹,经久耐用。 跟随尚阳堡老人,在村屯里各家各户走走、看看、访访,绝大多数人家的居住条件都已经得到了彻底地改善,换成了明光镜亮的玻璃窗,连木制的窗棂都很少见了。“窗户纸儿糊在外”的现象,随那尚阳堡被淹没了半个世纪,也已经成为辽北黑土地上的遗风了. “姑娘媳儿妇叼烟袋” 用烟袋吸烟,是满族人的传统习惯。烟袋构造简单,由三部分组成:装烟的“锅”,通称“烟袋锅”;通烟的“杆”,通称“烟袋杆”;用来吸烟的统称“烟嘴儿”。这烟袋锅常见的是铜质的,烟袋杆大都是木制或竹制的,而烟嘴儿,因地位高低和身份卑微不同,而玉石、翡翠、玛瑙,木质的不同。我在放牛沟的尚阳堡老人程兴久家,就看到了一个被收藏的墨玉烟嘴儿。 记忆中东北“三大怪”是说“十七八的姑娘叼个大烟袋”,缘何在尚阳堡这地方演绎成“姑娘媳妇儿叼烟袋”?无从考证。猜测可能是“十七八的姑娘”嫁人之后,在老公面前无所畏惧的原因吧?人家要继续保持这个“光荣传统”,别人又奈何得了?问起尚阳堡老人是不是这个原因,回答的人说:“俺也弄不清,反正无论是当姑娘、还是做媳妇儿,嗜好抽烟的都叼烟袋!”这些老人没能正面地回答我,却在往事的俱细述说中,让我感受到了端倪:封闭的僻远塞外,生活极其单调,冬长夏短,特别是到了没什么活干的冬天,又昼短夜长。劳累了大半年,猫冬在家的街坊邻居搭在一块、凑到一起串门子、唠闲喀、打纸牌、喝酒,坐在暖乎乎的火炕上叙旧话新时,都靠吧嗒老旱烟来陪伴着打发时光,大部分的男女老少都会抽烟。“近墨者黑”自然是姑娘、媳妇儿也都不例外了。 那时候抽旱烟没有卷烟纸,都使用烟袋锅抽,凑到一起,你抽我抽他也抽。尚阳堡老人说,俺村子里没有几户人家有玉的、铜的等讲究一点的烟袋锅,端在手里的烟袋锅,大都是在山上刨树根子疙瘩自己做的,那时候在尚阳堡北山上,可以用来做烟袋锅的树根子疙瘩多的是,奇形怪状,千奇百怪的。也有少数不嗜旱烟的女人,她们就对司空见惯的姑娘媳妇儿叼个烟袋锅子抽旱烟,感到奇怪,这或许才是流传的俚语被逐渐演绎了的真正缘由吧? 随着时代的变迁,今天在村屯里,虽然还能见到很多姑娘媳妇抽烟,但是她们早已经不再使用烟袋锅了,“姑娘媳妇儿叼烟袋”这样的习俗,已经在黑土地上退出了历史舞台。 “养个孩子儿吊起来” 在几位尚阳堡老人家里,我多次看到“养个孩子儿吊起来”所用的那种工具——“悠车子”,只是已经被放置到炕梢箱柜的顶上了。 “养个孩子儿吊起来”,是说孩子从一生下来就被放在“悠车子”中摇晃哄睡。“悠车子”这种简单的工具,既可以解放母亲的劳动强度,又能降低年轻母亲冷丁看护孩子而发生的不可预见的不安全因素,应该说这是黑土地上勤劳人民智慧的结晶。因为它不但能充分利用屋内优先的空间,又能保证孩子健康成长,也可以说是一项比较科学的呵护方法。 见过的“悠车子”,有的是网兜状的,有的是船型的。用椴木片、秋木片围做成椭圆船型的“悠车子”,深约四五十厘米,长约九十厘米左右,四周涂着红色,并配有龙、凤、福、寿图案和“长命百岁”、“富贵有余”等祝福的文字。 在乡下,“悠车子”是被用四根麻绳系好拴牢,吊到屋顶“锅梁”上的,或是在室内的天棚上绑一个叫“叫棚杆”的横木杆,专门留做挂摇车用。棚杆系上呈V形双股绳,下端安上两个铜圈,上端系在杆上,将“摇车子”平稳地吊起来。“悠车子”内铺被褥,一般婴儿出生就可以“坐”悠车了。婴儿放在“悠车里”,只要被轻轻推动一下,便能来回自如摆动起来,还能逐渐地增加高度,孩子伴着母亲边悠边唱小曲,既舒适又安全地躺在里边,悠哉游哉,不哭不闹。“悠车子”用时“吊起来”,不用时折叠后存放起来,极其方便。 看见“悠车子”已被放置柜顶时,心里便知道它在今天依然被派上用场,便在心里庆幸这样的简朴民风仍然在黑土地上流传着。 告别尚阳堡,离开那些老人,我才深深地感受到:那些无论是存在的和不存在的民风,淳朴依然;流传下来的和没有流传下来的风情依然;我内心里深深眷恋黑土地的那份情结亦也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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