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梦中有一片海

　　　　　　　　　　　梦中有一片海
　　　　　　　　　　　　文/莲叶田田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每当听到张雨生的这首《大海》，那尘封在记忆里的一段情感往事，那总是出现在梦境中的一片蔚蓝色大海，便浮现在我眼前，既遥远，又清晰…… 　　那年我十九岁。嘴里唱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带着对远方的向往，开始了我此生的漂泊。烟台，便是我漂泊的第一站。在海水浴场，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就此，认识了永。 　　永也是外地人，比我大四岁。他不多话，见人总是微微笑着，眼神略带忧郁。他长相酷似刘德华，尤其是那个带点鹰钩的鼻子。我便称他“华仔”。 　　同是天涯漂泊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独在异乡的孤独感使两颗年轻的心迅速贴近，升温。我们谈论彼此的理想，谈自己的家人，谈身边的人和事。他惊讶于我年轻的脑袋里竟然装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感叹我如此年轻对人生就有了那么透彻的理解和领悟。我则感动于他对我细腻的温情和关怀，迷恋他忧郁的眼神，伤感他辛酸的漂泊生涯。 　　每个黄昏，落日把大海烧成了一片金黄，我们在海边餐厅找一张小桌子坐下来，点两个便宜的小菜，要两杯扎啤，吹着清爽的海风，面对一波波涌上来又退下去的海浪，慢慢地喝着扎啤，随意地聊着。他喜欢听王杰的歌，说自己正是一个孤独的浪子，今生将无法终止漂泊。常常地，他会小声地给我唱王杰的歌：“……看过冷漠的眼神 ，爱过一生无缘的人， 才知世间人情永远不必问。热血在心中沸腾， 却把岁月刻下伤痕， 回首天已黄昏， 有谁在乎我……” 　　这时，我便会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我在乎你。他便停止唱歌，爱怜地看着我，用手轻轻将我额前纷乱的发丝拂上去，掖到耳朵后面。我便看着他笑。他拍拍我的肩，你是个好女孩，有才华有热情有理想心地善良，你会找到幸福的，可我只是个失败的流浪者，我负担不起你纯真的感情。 　　有一次，他喝醉了，给我讲他的初恋。刻骨铭心，肝肠寸断的恋情。他们非常相爱，可是女孩的父母反对，嫌他是一个无根的浪子，他努力过，可是依然不能改变女孩父母的看法，女孩对他很痴情，要和他一起私奔，可他犹豫了，女孩是独生女，他不能那样自私地置女孩的父母于不顾，再说，他疑惑自己能否给女孩一份安定幸福的生活，要让她跟自己一起漂泊吗？于是，他选择了悄悄地离开。他发誓，从此再也不碰感情。 　　看着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他，我安慰地握住他的手。他抓紧我的手，喃喃地说，你跟她一样善良可爱，我也喜欢你，可我不能再去伤害一颗纯真的心灵了…… 　　休息时，我们去烟台山公园玩。在海边的礁石上，我们并肩坐着，听海浪声声。我对他诉说我对文学的爱好和痴迷，对三毛走遍万水千山的羡慕，他鼓励我，说，我相信你的才华和感悟力，你会写出东西来的，可我不希望你继续漂泊，希望你回家去，安安分分地上班，恋爱，结婚，业余时间写点文章，流浪生活其实很苦的，我只希望你幸福。 　　天已经快黑了，海浪声逐渐地大了起来，一下下地敲击在我心上。浪花飞溅，打湿了我们的衣服，可我们依然没有离去。我借着黑暗，勇敢地对他说，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一起漂泊呢，我陪你，也算作你陪我。他摸一下我的头发，笑笑，傻丫头，这只是你一时的冲动而已。我已历经沧桑，怎么配得上你呢，你该去寻找适合你的能给你幸福的男孩。我沉默了。我知道他说得对。他其实并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爱人形象。但，我就是喜欢他，这怎么办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对他的感情与日俱增，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掩饰不住爱意和深情。我们都知道这样下去会很糟糕，如果我们不打算永远在一起的话。那么，不是我走，就是他走。 　　终于，我下决心离开了。我们请了假，一整天都呆在一起。逛街，吃东西，喝酒，拍照，决心要为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拍照时，我要和他照一张合影留作纪念，他执意不肯，当时我很失望很生气，说，你对我太吝啬了，竟然连合个影都不肯！他却说，是为了我好，因为不想让我以后的男朋友看见了不高兴，影响我的生活。我默然，他是对的。一九九五年的中国，远没有今天这样开放和现代。 　　晚上，我们第一次奢侈了一回，找了一家酒店，要了个包厢用餐。面对一桌丰盛的菜，却难以下咽，我们只是不停地碰杯，喝酒，相对无言。想到明天就要分别，我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泪眼模糊地对他说，永，你能抱抱我吗？ 　　他走过来，环住了我的肩，说，别这样，你比我小这么多，就把我当你的哥哥吧。然后伸手擦去我的泪水，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睛里也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第二天，我独自一人去了火车站。在候车室，我望眼欲穿，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直到火车开动，依然是失望加伤心。 　　回到家没几天，就收到了他的信和我的照片。他写道，其实那天他去车站送我了，只是不想让我看见，直到看到我上车离去。他怕我们一见面，彼此都难分难舍，更增痛苦。在信结尾，他希望我尽快将他忘记，开始新的生活，他祝我快乐幸福…… 　　时间果然能埋葬一切，就像海浪每天都要带走沙子。我已经不再常常想起他了，直至把他完全遗忘在风里。只是，在听王杰的歌时，在听这首《大海》时，他还会从记忆中走出来，让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这一段往事，回忆起那一片蓝蓝的大海…… 　　永，漂泊的浪子，你现在依然在漂泊么？从此不敢再去烟台。希望在多年以后，某个夏日的黄昏，与你邂逅在烟台海边，彼此身边都有心爱的爱人相伴，握手一笑，一切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