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冬日怀想

冬日怀想 　　小女孩走了，选择了这个最寒冷的冬天，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一阵一阵紧缩的疼痛。我看着寒风中飘荡的冷清的太阳，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学生，听着孩子们的笑声，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滚落下来。我似乎又看到了在寒风中那个瘦弱的小女孩，看到她推着比她还高的自行车向我走来的微笑的样子，可惜那苍白的笑容成了我记忆中永恒的风景了，她小小的身影我是再也看不到了。她的惨淡的笑容再也温暖不了这个寒冷的冬日了。每当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如这个冬季干冷却又泛着涩涩的酸楚。 　　记得四年前，刚开校不久，我到办公室去找爱人，他正和一个学生谈话，等他说完了，我笑着说：“你怎么又给小学生做思想工作呢？”他说：“她不是小学生，是我的班的学生。”那一刻，我很震惊，我说：“她怎么那么小？分明就是小学三、四年级的学生嘛。”爱人无奈摇摇头说：“她有病，她是糖尿病。”我一听那三个字，心里就涌上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痛楚，我的父亲就是被那可怕的疾病带走了他的鲜活的生命，所以我对那三个字总有一种本能的疼痛。我总觉得那样可怕的疾病到底也不应该关注那么小的生命吧。从那一天起，走过他的班我总是想到那个小女孩。 　　后来有一天，我在上班的路上碰到她了，她推着自行车很吃力地走着，那天天气很热，她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苍白的小脸上几乎就看不到一点潮红，她朝我微笑着，小声说：“师娘好。”那一刻阳光一览无余洒在她的脸上，我似乎嗅到了一点点青春的气息。我笑着说：“别叫我师娘了，你就叫我吴老师吧。”那一天，我才知道了她的病情，她说，她三岁的时候就查出了糖尿病，从此后，为了她的病，她的父母几乎操碎了心，领她去过好多地方，可是医生都说，到现在为止医学上还无法彻底根治这种疾病。她的父母都没有固定的收入，家里为了她的病负债累累了。那一刻我知道如果这个孩子是最不幸的孩子，那么她的父母就是天底下最苦难的一对夫妻。她说从她懂事以来每天吃药比吃饭还要准时。这么多年过去了，药也没有间断过，可是身体似乎也没有好转。我说：“你平时有什么反应吗？”她说：“就是觉得累，没有精神。”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里没有一点阳光的气息。那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说：“你平时要保持好的心态，你还小，一定会看好的，我听说有个小女孩和你得一样的疾病，可是她乐观，后来真的好了。”那时，我看到正午的阳光从她的眼里瞬间掠过，她说：“老师，真的吗？”我说：“真的。你要相信自己，医学上任何奇迹都是人创造的。”其实，我只是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我特别希望她真的能够创造奇迹。 　　后来，我便常常碰到她，她总是冲我淡淡的笑，小小的身影匆匆忙忙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我的心里也总是温暖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酸痛。 　　有一次，我对爱人说：“你不要让那个小女孩做卫生了，纪律上对她也宽松些，那种病很乏困的。”爱人说：“其实刚刚开校我就这样做了，可是她要我替她保密，不让其他同学知道她的病，她不想活在别人的同情中，那个小女孩很要强。挨上她做值日，她去的比别的同学都早，卫生做的最干净。她从不迟到，在课堂上她有时看上去很疲惫，可是她从来不睡觉，每当看到她的神情，我的心里也很难受，可是我很无奈，她是最懂事的孩子，任课老师都对她评价很好，都很同情她。” 　　三年的时光就在上课下课的铃声中悄然而去了，那一年的七月就被一场考试推到季节深处了，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可是我的心里却一直没有放下她，到了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我问爱人，他说，成绩没有上本科线。我的心里真的很难过，我特别希望她能考个学校。后来，独立院校和高职都录取完了，我几乎每天都看，但始终没有找到她的名字。 　　当一个秋天如期而至的时候，新的一学期又开始了，我在校园里又看到她瘦弱的身影了。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有几分温暖的亲切和莫名的失落，她似乎更单薄了，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平静，似乎高考的落榜对她没有多大的打击，我知道常年的疾病已经让她有几分木然了，也许这样的疼痛她已浑然不觉了。她笑笑说：“老师，我想补习一年，名我已经报了。”我知道补习生活的单调与辛苦，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说：“你要注意身体，对你来说，健康是最重要的。不过，你补习一年，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个好大学的。”她说：“老师，我知道了。”说完之后，她鞠了个躬走了。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的时候，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我不知道这一年她又如何打发这些千篇一律的沉甸甸的日子。 　　不管心情如何，季节依旧悄然而至。记得那是个冬天下雪的早晨，那天我有早读，我在路上碰到她了，她尽管把自己也裹得严严实实，可是我依然看到的是棉衣下面那瘦小的身体。我很自然地搂着她瘦小的肩膀说：“补习的日子怎么样？你的身体能吃的消吗？”她说：“感觉很累，似乎有些……”她说话的时候很虚弱，后面的话就被风卷走了，我们都再没有说什么，我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眼里有一种涩涩的东西在滚动，我真是觉得心疼，那一刻就希望那个冬天快点过去，我们的沉默里是长长的忧伤。 　　又一年的高考在多少人热切的目光里画上了句号，我心里暗暗高兴，不管怎么样，那个小女孩可以上个大学了，她苦了这么多年，总算辛苦的日子画上句号了。可是，我依然没有在录取榜上找到她的名字。我心里的那种灰暗无以言表。好长时间我的心里都一直晃动着那个小女孩的身影。我打听不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以后我再没有见到她。我知道她的大学梦破灭了，在校园里我再也见不到她小小的身影了。后来，我又想，如果她能简简单单走在阳光下，那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所以自己也就慢慢释怀了。 　　今天，当高考紧张的气氛在空气里慢慢流散的时候，我却听到了她走了的消息，顷刻间，我被一种空洞的疼淹没了。当别的同学都在大学里挥洒他们的青春的时候，她却选择了悄然离去，我说什么呢？后来才知道，高考结束之后，她几乎走路都很困难了，生命的最后日子里，就靠那些书本陪伴她焦灼无力的每一个日出日落，就靠等待打发那些孤寂的时光，就靠文字温暖她寂寞的灵魂，她单薄的身影最终没有走出这个深深的冬季。我不敢设想她走后留给亲人的伤痛，我只是祈愿，如果有来世，她一定做一个健康的孩子，二十岁是花样年华流金岁月，她也一定让青春飞扬，她也有自己的秘密，她也让她的长发在风中飘荡，她也笑得和阳光一样灿烂，她也会在大学的校园里站立成一道风景，她也会哭她也会笑，但是绝对不是因为疾病…… 　　走到校园里，冬天已经无处不在了，衰草满地，残阳如梦，我似乎又看到那个下雪的早晨那个小女孩和我并肩走在深冬的风里，我似乎又看到了她浅浅的笑，可惜，她小小的身躯已经永远躺在冰冷的地下了，对这个冬天的寒冷她无知无觉了。 　　上课铃响了，我走进教室，我只想告诉同学们：有一种幸福叫活着，有一种快乐叫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