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迷恋邓老师
2020-11-25叙事散文阿贝尔
迷恋邓老师不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时候开始迷恋我的老师邓的。也许是从看见她的第一眼。我的启蒙老师不是邓,是王。他是我家的远房亲戚,已经远到只是在路上碰见喊表叔什么的。他也是一口乡音,但在我听来却很别扭。我们乡音的最大特点就是没有ang,只有a
迷恋邓老师
不记得我是从什么时候时候开始迷恋我的老师邓的。也许是从看见她的第一眼。
我的启蒙老师不是邓,是王。他是我家的远房亲戚,已经远到只是在路上碰见喊表叔什么的。他也是一口乡音,但在我听来却很别扭。我们乡音的最大特点就是没有ang,只有an,别的就是一些俚语,比如把牛子就是石头、拐拐就是鸟、野毛子就是狐狸……也有在问候语里加莫名其妙的副词的,比如问“你吃了吗”一定是“你吃达了不”。王在黑板上教我生字,每个生字旁边一定有一幅他自己亲手画的图画。一条藤子,一个秃头,一个流鼻涕的瘦脸的老人,都是那个时代的政治,代表了“林彪和孔子都是一条藤上的两个毒瓜”。下面是一把白光闪耀的铁铲,要将他们连根铲除。我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学到“铲子”的“铲”这个字的。王写了篇稿子,一字一句教我背诵,又有“林彪和孔子是一藤上的两个毒瓜”,要我走上学校批判大会的台子,争当什么狗屁的小闯将。我上台的时候戴歪了帽子,惹得台下一片哄笑,而当我振振有辞念完批判稿,又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我下台的时候校长在背后悄悄说:“帽子偏偏戴,顿顿吃酸菜。”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王,虽然他很照顾我。我想,可能不仅仅是我听不惯他的an音。
李取代王教我的时候,我有过短暂的兴奋。李是女的,很年轻,又是城里人,又和我同姓。李是知青,是个代课老师,她住在一个叫黄土的山上,每天早上跑步下到学校。很多时候,都是我们坐在教室里唱着歌等李,她不来,我们的歌声就不会停。李满头大汗站在教室门口,脸红彤彤的,红彤彤里像是有颜料还呈颗粒状,没有涂匀净。我们的歌声充满革命的激昂,在学校外面的公路上都能够听见。记得有一首本土的,叫什么《平武人民有志气》。李毫无美感,站在讲台上,讲课、说话、站姿。李是一个乐观派,她的哈哈打得特响亮,但通常都只在办公室里打,跟男老师打情骂俏的时候。那样高大威猛的一个女人,居然还打情骂俏,让我刮目相看的同时让我倒胃口。只有一次看见李在操场的核桃树下面打哈哈,跟我们大队的钱书记。钱书记是个名人,上过日报,先是批林批孔的带头人,后来是农业学大寨的带头人。已经在传说钱书记的厉害了,抬天改土厉害,在批判大会上骂人厉害,指挥民兵用步枪的枪勾子打“五类分子”厉害。再就是搞女人厉害。钱书记主要搞女知青,谁要上大学、进城、做带课老师,都得过他那一关。我们的李老师显然已经过关了。
我从看见邓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她了。喜欢她的草绿色外套,喜欢她的不长的毛辫,喜欢她麦麸色的皮肤,喜欢她口音里带出的洋味儿——她是江油城里的人,她读过专门的师范。邓的个子比李矮小很多,但却要美很多。邓看上去很洁净,闻起来也是洁净的,她的身上有种非常迷人的香味,但又不是白雀翎一类的香,是洁净的年轻女子的肉体的香——肉体的香里又混杂了青春的气息。我总是在请教问题的时候贪婪地不动声色地闻邓的体香。有时候我接二连三地借请教去纠缠她。我看得出来,邓是喜欢我的,她看我的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发现也从未得到的成分。细腻的、优美而欣赏的成分。有一次邓手把手教我跳舞,让我激动得哆嗦,我的脸碰到了她的胸脯,我感觉到了一种只有想象才能带给我的酥软与温暖。有一回邓生病了,把我们几个班干部叫到她床前面授机宜,她打了个屁,不是很响,不过还是能够听见。邓睡在床上,盖着碎花的被子,脸上生出微微的红晕。我张开鼻孔,继而又张开嘴巴,想尽量多地呼吸她的屁。邓的屁也是香的。至今我都没忘邓在碎花的被子里的身体的曲线。我的记忆甚至后来对女性的全部审美都是顺着那曲线攀爬的。
我在我的好些文字里都提到邓。邓是一个对我的性爱和审美都极具启蒙意义的老师,真正意义上的老师,包括心理成熟方面。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单方的,邓并不知晓。现今也不知晓。邓的美是性感的,也是精神的;是大自然造化的,也是她后天修得的。邓这样地影响着我,肯定有非常丰富的细节,但回忆起来,那些细节却好象都消失了,消失到我早已衰老的血液中去了。至于情节,更是稀罕。来自平原城市的年轻的邓,怎么会留意一个山里的孩子?邓只是讲课、辅导我们做作业、指挥我们大扫除、监督我们把粪水抬上坡去灌我们的学农基地。她不做,她袖手旁观。她袖手旁观我却觉得非常自然,得体,她要是真的去做,去浇粪水,那我才觉得奇怪。我与邓也不是一点情节都没有。我在学校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以至于耽搁了回家看驴子。邓像一块磁力超强的磁铁,将我深深地吸引,我是多么想像小钉子小螺丝附着到她上面,又像小黄蜂伏在菜花上,像蜘蛛伏在墙壁上。太阳已经落坡,我一个人还在邓的寝室背后假装玩耍废电池。我很害怕。我越是害怕越是不想离去。我大着胆子靠近她的玻璃窗,看她寝室里的摆设。她的碎花被子还是睡觉起来时的模样,她的洗脸的毛巾抹脚的毛巾,她的牙刷和喝水用的瓷盅,她的草绿色的皮箱,她的挂在蚊帐背后的内裤都真实地落在了我的眼睛里。邓在操场的水泥台子上打乒乓,隔了一幢平房我也能听见她的声音。她的声音温柔,留着一半的童声的成分,还略微带着点娇柔。有很多的下午,我都是一个在学校里度过的,虽然没有跟邓在一起,但感觉上却是跟她在一起。我已经去邓的屋坐过了,但都是跟其他班干部一起,我一直想一个人单独去坐,单独被召唤,坐在她床前,手可以伸过去摸一摸床上的碎花被子。
有一天,邓突然把我召唤到了她的寝室,我因心动过速差点晕厥。我本能地去扶邓的床沿的时候,手终于触到了那床碎花被子。当时邓不在旁边,她刚好去了厕所,走之前手里像是还捏着一叠纸,要是她在,她肯定会主动扶住我。那时候,我还不懂邓手里捏着的纸的意义,我只是觉得城里人奇怪得很,爱干净爱到了那个份儿上,擦一次屁股要用那么多的纸。那以前我擦屁股是从来不用纸的,用玉米壳、树叶、菜叶、草,有时也用石头。要是一时找不到东西,也有用手指揩的时候。揩了,再到水边去洗手。那以后,有了邓之后,我开始用纸。没有,就扯作业本,扯课本。为此,我没有少挨邓和别的老师的批评。邓把我叫去,是要告诉我她某一天要去我们家家访。具体哪一天,她自己也没有确定。我激动得走不稳路睡不着觉,在我的理解中,邓的家访不只是为我提供了一次与邓见面的机会,也是邓对我的学习和品德的肯定。当“邓老师去李三家家访了”传遍全校全村的时候,我会享受到一种超出暗恋意义的光荣。
邓的不确定的家访让我变得异常地紧张和异常地幸福。我早先有尿床的毛病,吃过很多猪的膀胱过后基本上不尿了。但外婆总是担心我尿,每天晚上还是要在我的床上铺上尿搭子。尿搭子是破棉袄做的,满是补丁,铺在床单上睡起一点不舒服,我多次争取过废弃尿搭子的权利,外婆就是不给。我闹了哭了,外婆总是问我:“你敢保证不往床上流一滴不?”我还真不敢。我时不时还要尿床。邓要来,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她看见我的尿搭子。我夜里尿了床,白天在后院断墙的柴草上总看得见我的尿搭子,湿的时候有盆子大一块,干了则是一幅地图。紧张和幸福让我连连尿床,我感到羞愧之极,我盼着邓早日家访,好让我早日结束尿床的自卑与自辱。
记得邓是在一个五一劳动节前一周的周六下午跟我一道去我家的。邓选择的时候非常好,她看见学校周围农家的樱桃熟了,也知道我们队的樱桃是全县出了名的好吃。邓的决定让我紧张得不得了,因为我头晚上又尿床了,而且早上起来挨了外婆两巴掌,又挨了父亲两耳光。这一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尿,浸湿了尿搭子不说,几乎还浸湿了半头床单。从小学到我家,要经过大队保管室、河口里、沟渠里、杨凤东家门前头、大盖头、竹林盖、三秦庙、金洞坡、赵家园园。从大队保管室到竹林盖是小路。田间小道和林间小道。其间要过一条小河。我们把小河叫着沟渠。
一路上我都显得情绪低落。只是显得,其实我内心的情绪是算得上非常狂热的。我只是担心尿搭子。邓看出了我的情绪,问我是不是不欢迎她,是不是怕她去吃了我们家的樱桃。我说不是。我憨厚老实的样子让邓笑了很久。 走到金洞坡,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一句话没说一个人往前面跑了。我一口气跑回家,跑到后门外收了尿搭子,又把早上掀开的铺草、棉絮、床单铺好。邓未必要进我的睡房去,但我也要做到万无一失。我把木梯搭在路口最好的那棵樱桃树上,摘了最大最红的樱桃等邓。满院子都是红亮亮的樱桃。 那次樱桃家访之后,我发现邓跟我的父母接触多起来,说话的语调也变得很暧昧,简直是一种要好的亲戚间的语调。我知道我有个娘娘在江油,就是与我外婆共同分享那个骑白马的财主的女人的女儿,她不时还回来,买很多的水果糖和红甘蔗,坐在我们家火塘边,把糖抓给我们吃,叫我们喊她国华娘娘。娘娘又白又胖,让我联想到油菜杆垛子上作蛹前的白嫩的蚕子。我预感到邓与我家娘娘有着某种联系。
一路上我都显得情绪低落。只是显得,其实我内心的情绪是算得上非常狂热的。我只是担心尿搭子。邓看出了我的情绪,问我是不是不欢迎她,是不是怕她去吃了我们家的樱桃。我说不是。我憨厚老实的样子让邓笑了很久。 走到金洞坡,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一句话没说一个人往前面跑了。我一口气跑回家,跑到后门外收了尿搭子,又把早上掀开的铺草、棉絮、床单铺好。邓未必要进我的睡房去,但我也要做到万无一失。我把木梯搭在路口最好的那棵樱桃树上,摘了最大最红的樱桃等邓。满院子都是红亮亮的樱桃。 那次樱桃家访之后,我发现邓跟我的父母接触多起来,说话的语调也变得很暧昧,简直是一种要好的亲戚间的语调。我知道我有个娘娘在江油,就是与我外婆共同分享那个骑白马的财主的女人的女儿,她不时还回来,买很多的水果糖和红甘蔗,坐在我们家火塘边,把糖抓给我们吃,叫我们喊她国华娘娘。娘娘又白又胖,让我联想到油菜杆垛子上作蛹前的白嫩的蚕子。我预感到邓与我家娘娘有着某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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