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个人的寻找

　　　　　　　　　　一个人的寻找 　　离开小市城二百华里的地方，是一个更小的县城，更小的城市的东边，是平原上的一个巴掌大的村庄——远远地这么看着想着，村庄已被夏天的树木遮挡在季节时空内。那时，在夜空里，我会听到自己的叹息声，穿越、抵达一片滞留过生活的乡土。一小片黑，或者一小片明朗，泥土累成的墙，草芥编制的器物，坚韧或者迟钝的铁器……年幼或者年长的人群，稀疏地分散或者集中的影子，融入了跳动的脉搏或者血肉。它们，让我知道，我或者有另一个心脏，在穿越时空当中复活。 　　很多年了，我相信关于一个村庄的传说。那些跟随自己的东西抓到手里，放进兜里，或者进入胃部，借此成长，并因为占有一个全部的人，他因而感到自己的存在。在教化的伦理、规则、习俗、认识、观点的种种概念当中，我成了一个并不自觉的模糊存在、寻找的人。而如此多的外在理念遮蔽了的真实，一点点，在自己或到内心的里，被颠覆、被破坏。有一天知道了，终于发现自己面对了太多的谎言。而最重要的是，谎言在于，我最后什么都没有拿到，仅剩下，我对自己的追逐和呼喊，以至于，只有在大片的雨水中，暗淡的注视中，事物们的凸起，或者凹陷，冷寂而清凉，让我知道什么东西存在过，什么东西悠然不见了。 　　狗黑子掰棒子，我是这样说的：它每掰一个就有一种得到和占有的感觉，每一次的动作都是一次得到的快感，狗黑子的快乐就在这样的简单的过程中，积累了时间在过去和当下的流逝，它满足了自己的寻找和得到。我想，多年之后，被自己放大的外部世界，遥远的绚烂的、美丽的，无法触及的彩虹一样的幻觉，逐渐降落在诸多个流浪着的异地时刻。成为了一种弃我之物。 　　我说：你的一生就是这样的，转换一下角度，不要去看那个棒子，那些个棒子，在掰下来的瞬间，已经成为过去，至于它属于什么，与你当前的感觉状态并不是最紧密的，也不是最重要的。在这样情况下，我们可曾幸福？你可曾在记忆里，得到那些离去的东西。事实上，一切瞬间都被另外的瞬间所驱赶并代替，而成为许多个现在，而现在也一点点地被记忆或者忘却在随后占有。 　　我想，在过去之后，几岁的人，十几岁的人，那些一个人所有的元声，处女地，晶莹如露水的事物和往事，被破坏，被毁灭，被一个人单纯信奉的东西，包裹在阳光透明的地方的影子，最终一点点的被灌注了阴影，充满异味、泪水，如此，你已经完成了走开的事实。这就是，我们怎么也握不住的时间。那么，瞬间是否把永恒的什么留住？当我选择一种距离的方式去看它们，幸福变得有些荒诞，疼痛，变得无法疗救。 　　曾经等待，或者说也将永远等待下去。某一个夏日，我想起“偷渡”……一个人近乎绝对秘密的脱逃。从一个城市潜伏到另外一个城市，从一个事件进入另一个事件。像滚动一块巨大的石头，不停地从一个地方滚到另一个地方，如此反复循环。在这样的过程当中，我们给自己创造了细节，我们在那些细节当中成长和衰老。 　　少年。青石板的悠长小巷。薄暮笼罩的黄昏。我一次次地往返。路边的门，高高的班驳的墙壁，幽暗的隧道一样的路程。从东到西，它们在我年轻的时光里，将我深深埋没。深刻、单纯的混沌知觉当中。我绕过它们，听着大人的呵斥，孩子的胡闹，成年人的回避，青春男女稚嫩的变调之声，以及在我体内激起的，如同水流的哗哗响声。我的叛逆、越轨、无谓的幻觉，遭受着种种的侵袭，在一种躲避、恐惧、和小心的进入当中变得越来越无路可逃…… 　　多年之后，像许多人一样，我发现了一种等待，或者说等待当中的寻找。我发现，从面前一闪而逝的经历，已经为自己创造了可资回忆的东西，我甚至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一件件的事，篡改了本来的想法。那么，这些事件也为我创造了一种深刻的感知，无法弥补的缺憾，以及一种无法跳出的陷阱……。 　　一个人开始在幻想中成长，并从现实当中追逐自己的梦想。比如阅读屠格涅夫的散文童话，知道麻雀为了保护它的孩子冒死抵抗搏击，外在的侵略；成年的日本作家川端康成为了一个喜欢歌女，暗自尾随、追逐，创造了初恋的惊心动魄的情怀；阅读郁达夫，发现爱情瞬间的事件，他长途奔波和杭州美女王映霞在时间环境空间所激起的内心喜悦，那些高潮无疑创造了他关于爱情的颠峰状态。而我，在自己的成人之后，被一种美的迷惑，成了内心喜悦和忧伤，直至最后的灾难；……这就是一个人的寻找，所带来的过程，而最后都慢慢地成了消失……而当我从哲学的诗意的角度去看等待当中的寻找，比如贝科特的《等待戈多》，只有等待的流浪汉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来，不知道等待什么的幸福和结果，所具有的荒诞和悲剧意味，恰如我们在经历了等待之后，经过具体的事件阵痛的消失之后，我们的欢乐和痛苦，到达的是一个没有结果的后来。 　　由于记忆，我会想起很多已经不存在也永远不会再次重复的细节，已经结束或者正在开始，也在将来结束的，种种行为。或者它们每次只有一个目的，寻找等待的一个结果。隔着空间和时间的距离，穿过许多互不相识的人流、车辆，以及这个世界上静止、生长的、奔跑的许多物资构成的世界，和你等待的人和事相会在那个站点。那或者是任何一个地方，路口、树下、车上，或者一个房间内。叫重逢，或者面对面，你的动作、语言、有一种接触、碰撞，它们让你产生诸多感觉，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保留或者丢失，也或者在那样的时刻，你因此幸福、痛苦、失落、茫然。甚至是接受、拒绝等等。 　　当一个白天，一个夜晚，一个手势，一个过程，一个经历，完全没有了不得不终了的理由。靠着理由活着的想法，已经消失。一个人再不需要留下那些什么东西时，他最后的寻找会变成，另一种唯一，那或者就是一个人，他在世界上的结束，结束是一种仪式，也是另一个他的终极寻找。你不好说，他的结束方式的对与错。但，我想，在我所了解的人那些个地方，它们最终选择的都毫无疑问，是他们自己。而此刻，我正是从他们最后离开的背景里，来看已经发生过了的这些个寻找，以及它们为我存在的启示或者说指点…… 　　　　　　　　　　　　　　　　2006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