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李有旺的探索与发现

　　　　　——读《秘境探踪》有感并序 　　　　　　　　大理 / 李智红（彝族） 　　近日，远在临沧市永德县文联供职的家门兄弟李有旺，写了一本书，一本“很有谱气”的书。在这本书中，李有旺以大纪实的手笔，全景式地再现了一个名叫“俐侎人”的神秘部落的生产生活概貌，反映了李有旺在深入探索这个部落，悉心研究这个部落之后的发现与思考。 　　李有旺的书，让我倍感惊讶。因为此前我从未听闻在祖国滇西南边陲的临沧市境内，竟然还生活着一个没有文字，却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崇尚黑色，并至今仍然保留着幼子定亲、结鬼亲等古老遗俗的，一个名叫“俐侎人”的古老部族。 　　许多年前，当我第一次涉足永德那块到处都充满着一种古老的文化气息的土地时，首先感受到的，便是一种难以言状的神秘。永德的山，都很有力地雄伟着，又很有耐性地延续着。永德的水，都很随和地流淌着，又很缠绵地逶迤着。绵羊油一样奶白的云朵，在山与山的缝隙中堆积，像一团团刚刚被棉花匠弹压过的棉絮。这些山，这些水，这些云朵，构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意境，那个时候我便莫名其妙地产生过一个充满着魔幻意识的揣想。我揣想在永德这些山的深处，这些水的深处，这些白云的深处，这些长满了芒果树，甘蔗林的大地块的深处，一定隐藏着许多恒久存在的，不为人知的秘境。那里遍布着许多古老的民族部落，保留着诡异的原始崇拜、原始信仰、原始图腾；那里的部落与大自然血脉相连，被众神看顾，他们能够通过一种神秘的仪式，与众神对话。能够经由灵魂的指引，抵达繁衍神祗的天堂或收留死亡的冥域。尤其是当我风尘仆仆地到达永德县的经济文化中心德党镇之后，突兀看见德党背面那座巍峨耸立，林海苍茫的大山时，更坚定了我的这一想法。想不到，在十多年后，我这个几近荒谬的揣想，竟然被李有旺的探索与发现所证实。 　　我清楚地记得，为了响应冥冥中一种神性的召唤，前往永德采风的时间，是1993年的10月。那个时候，从永平通往永德的路，艰辛而又遥远。最短的捷径，是从永平到保山，再转车到施甸，然后，便可以乘坐从施甸发往永德的班车，过姚关、穿旧城、越湾甸、翻小勐统，再沿一条逼仄的弹石公路，颠簸上大半天，便可抵达。 　　在施甸一家充满着旧时光味道的招待所下榻一晚后，第二天天麻麻亮，我便座上了一辆破旧的大客车，向着永德方向进发。那是一条路况极差的土路，破旧的汽车在上面颠簸着，让人联想到吉普赛人的迁徙或旅行。有冷硬的风不断吹来，飞扬起满天的尘土。红的尘土，黄的尘土，褐的尘土，甚至是五种以上颜色混杂的尘土。尘土的颜色随着道路所穿越的那些大地的土色而不断地在变换。 　　车过旧城的勐波罗河之后，沿路的风物开始逐渐变化，一些亚热带特有的植物开始陆续出现。特别是在过了小勐统之后，眼前开始出现大片的芒果林，大块的菠萝地以及长满凤尾竹、芭蕉、柠檬、牛肚子果的，一些很陌生的寨子。但更多的，是大片的甘蔗地，好像有几万亩的样子，看不到尽头。甘蔗的叶片已经枯黄，被风吹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一些很俊秀的树，很雄伟的山，也陆续开始在眼前闪现。 　　车过永康时，我看到了白的云朵，淡的烟霭，在一些河谷中缭绕。我还看到许多穿了不同花色，不同样式的民族服饰的女子，在甘蔗林中劳作，收割甘蔗。那个时候，我的第一个感觉是，这些女子都像仙女，是来自天堂的女人。她们劳动的样子非常好看，摆着腰肢，撅着屁股，挥着手臂，唱着歌谣。成片的甘蔗，在她们的身后有秩序地倒伏。空气中，已经能够闻到一种甜丝丝的味道。 　　在永德，我呆了整整一个半月，但直到离开，我除了终于熟悉这座边陲小城的布排格局和一些非常表面的地理风情之外，对那些大山深处所发生的一切，所隐藏的一切，依旧一无所知。但我知道，永德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地方，它一定隐藏着许多会让外界刮目相看或大吃一惊的秘密。果然，当我读到李有旺的《秘境探踪》之后，这个想法终于有了非常有力的佐证。 　　一个名叫“俐侎人”的部落，使我对这片神秘的土地，更多了一份深深的敬畏。 　　为了履行一种天赋的神圣使命，为了响应灵魂的指引和召唤，李有旺走进了“俐侎人”的部落，走近了那些黑色的灵魂。用李有旺的话说，他“要融入其中，深入核心”，去实现“灵与灵的对话，心与心的碰撞，人与人的沟通”。他坚信，凭着自己的真诚与贴近，“终会搭起一座桥梁，从外界通向内核，从表皮深入本质。” 　　通过李有旺的书，我才了解到：俐侎人是我们彝族人的一个支系。我知道我们彝族的支系极为庞杂，但每个支系都在多个地方广有分布。只有俐侎人，为滇西的临沧市所独有。整个俐侎部落，共有一万八千多人，分布在临沧市的三个县、五个乡镇、二十一个村。其中，又以永德县分布最广，约占总人口的74%。 　　通过李有旺的书，我还了解到：俐侎人是一个热情好客的民族。俐侎人的微笑最真诚，俐侎人的火塘最温暖，俐侎人的土酒最醇厚，俐侎人的心地最善良；俐侎人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俐侎人的音乐最动听，俐侎人的谣曲最悠扬，俐侎人的舞步最板扎，俐侎人的对歌最欢畅；俐侎人是一个坚定不移地薪传着本民族传统文化的部落。他们敬奉祖先，崇拜多神，坚信生死有轮回，万物有灵魂。保留着最原始的自然崇拜，祭色林，祭山神，祭天鬼，祭天神，祭地公地母，祭天公天母，祭水神，祭火神……崇拜狗、松鼠、布谷鸟等动物。崇拜树藤、芦苇、杜鹃木、茅草等植物……；俐侎人还是一个勤劳勇敢的民族。他们安贫乐道而又自尊自强，珍爱生活并且创造生活…… 　　可以说，是家门兄弟李有旺，为我开启了更深层次地去感悟，去解读这片热土的，一扇明亮的窗子。通过这扇窗子，我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并知道了在那些群山的怀抱中，在白云的深处或更深处，还有我们彝族大家庭中一个叫“俐侎人”的部落同胞，在生活，在恋爱，在祭祀，在繁衍，而此前，我对他们竟一无所知。 　　在这本名叫《秘境探踪》的书中，李有旺用纯纪实的手法，真实地向我们展示了“俐侎人”这个神秘的少数民族部落原生态的生存全景。我晓得，写这样的题材，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你得像一棵坚定的大树一样，把“根”，深深地扎下去，扎进“俐侎人”生活的“土层”，扎进那片秘境最厚实也最有营养的部分。你得像一只勤恳的竹鼠，把“俐侎人”生活的表象，竹根一样使劲地掰开，才能品嚼到“俐侎人”繁衍历史和神秘遗俗中那最本色也最甘醇的“汁液”。

　　感谢家门兄弟李有旺，是他的书，让我认识了我这些久违的同胞并且在心灵和灵魂的深处，与他们实现了沟通与交流。 　　我坚信，我一定会选择生命中一个极其重要的时刻，重返永德，并且深入到“俐侎人”生活的群山深处，河谷深处，与我的这些叔伯婶母兄弟姐妹们一道，唱歌喝酒，跳舞渔猎，然后围坐在燃烧着通红的疙兜火的百年老火塘边，享受着那种只有神灵能够感应的安谧，直到天亮。 　　　　2006年12月5日于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