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碎片,或者一种可能性(四)
2020-11-27叙事散文何也
【树林。】在乡村,充满神秘色彩的树林里永远都飘荡着一些传说和轶事,但围绕它们生命的一切却都模糊不清。这使人觉得诅丧,就像那些蜗居的谎言一样不再真实。或许,正因为如此,它不可理喻的意味就比那些理性的诠释更为有力。因此列夫舍斯托夫会说,很难想
【树林。】
在乡村,充满神秘色彩的树林里永远都飘荡着一些传说和轶事,但围绕它们生命的一切却都模糊不清。这使人觉得诅丧,就像那些蜗居的谎言一样不再真实。或许,正因为如此,它不可理喻的意味就比那些理性的诠释更为有力。因此列夫•舍斯托夫会说,很难想象是那些目不识丁的牧羊人,全凭自己梦想出了那些神秘的神话,而这神话数千年来令哲学家们耗尽心神。是的,他们和那些农人一样对世界的记忆将始终充满着静谧和生机。
没有人记得起他的尊姓大名,只叫他喜喜爸。一个狗蛋、大丑一样随口而来的贫瘠的称呼。矮小的他几乎是个侏儒,却长着硕大的脑袋和隆起的驼背。慢腾腾的脚步几乎成了他最显著的特征。他对自己看林人的职业既骄傲又恪守。这足以使他从生产队里轻易挣到一个全劳力的工分。在他的中老年时期,林子开始了最茂盛最疯狂的生长。那一段时间,他一拐一瘸移向树林的身影竟也轻盈了许多。这让我们羡慕、嫉妒甚至愤恨不已,并且生发出了许多诸如偷窥、进入或破坏的极端愿望。不过我们知道,那是一扇隐秘的大门,决非好强谄媚所能开启。鸟儿们长长啼鸣,窃窃私语,没有丝毫的渴求,没有丝毫的抑郁。山雀。喜鹊。黄鹂。百灵。可我们最喜欢杜鹃。它们迟来的歌唱,让我们敏锐地感觉到有一种什么东西在聚集着,衍生着。不是爱情,不是荣耀,不是幸福。虽然后者我们还体会不到,但我们相信,那是一种更加迫切的等待:让这一切能够继续下去。
天气柔和温暖,我们的心早已飞进了树林。我们离浆果、草地、树木、鸟鸣那么近,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一样。可是我们只能远远地站在林畔,一直瞅到喜喜爸烧炕冒起了浓烟。那简直是一种蔑视。终于,当我们有一天趁他回家吃饭而潜入到树林深处时,我们被刹那间的静谧震惊了。一种舒适、甜蜜、神妙的感觉,或跳跃着的欢愉。有流水在浅处缓缓淌着,有鸟儿在悠扬地鸣叫着,还有一只兔子,带着几只小兔崽向前奔跳着。我们这儿碰碰那儿嗅嗅,陷入到一个无援而美妙的世界中不能自拔。在那个瞬间,我们就像干渴的牛羊,站在泉边焦急地踢踏着,从狭小的缝隙中努力将自己的嘴伸进清澈的水里。这一切唤起了我们往昔所有对树林的记忆。
很久以后我们才知道,树林本身是道德的,只有人把树林变得不道德。贝加尔湖畔的埃文基人在砍伐小白桦树时要忏悔很久,以祈求谅解和宽恕。现在我们可不是这样了。树木稀疏了,鸟儿不叫了。喜喜爸已经属于遥远的过去,贫困,年迈,无援,甚至成为那个时代最好的历史注脚。但他和他的树林是幸福的,他们几乎没有更多地遭受到那个时代的侵蚀。这让村民们至今还坚信,1970年的秋天,小树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大树。它们茂盛的树叶彼此拥抱着遮蔽了贫瘠的山野,无论外面的风怎么吹,都扬不起一点尘土。
今天看来,在那些流逝了、毁坏了的生命中,唯有鸟儿的啼叫充满了启迪。但它们也已经在天空中渐飘渐远了。我想,我就是从它们舒缓、轻盈的身影中看到了乡人对自然的敬畏、妥协,或者说对时间的不可抗拒。在那里,没有任何的衰败。
【乌鸦。】 苍茫的大青山。缓缓隐藏在山野和追忆里的大青山。 我们歪着脑袋伫立在山梁的电线杆下,从黑黑的木头杆上听着远处传来的一丝丝嗡嗡声。风声或鸟鸣声。能在这温暖阳光的覆盖下安心地凝视着晴空,就像观察一条甲克虫的一生一样。澄彻蔚蓝。地里的玉米苗子刚刚探头,一点一点的绿脆弱地淹没在干燥的颜色里。青山外面还有什么呢?不知道。我们被时间漫长的时间所消蚀。田埂的稻草人若无其事地戳在那,左右摇摆着。 电线杆里的絮语不断传来。越来越大。声音是从高空传来的。黑黑的阴影,缓慢在移动。那是我们等了很久的目标。乌鸦。大而黑的鸟喙,大而黑的扇动的翅膀。可是我们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乌鸦。我们只是习惯了麻雀,那些落在树上只会喳喳乱叫的麻雀。它们缓慢在低空盘旋着,一副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它们用粗厉的尖叫声来打量我们,和那些干裂的稻草人。我们后来才知道,这些乌鸦,春天的乌鸦,因为干旱和树木的死亡失去了自己在山谷中的巢穴,它们希冀在漂泊中搜寻到新的筑巢点。我们只能高声喊叫着,奔跑着,用一块块土疙瘩击打着。但粗厉的聒噪还是不断出传来,在我们听来那更像哀悼的妇人的一声声哭叫,呼应。绝望而惨然。在很多年的记忆里,我总是感到那片凄厉的阴影包含着一种最无望最悲惨的呻吟,它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冷凝中的腐蚀的生存状态。 乌鸦们不想在这片小山丘落脚,也不想在这里觅食。对于这大青山来说,它们只是黑色的过客。当那片阴影慢慢移走时,我们都瘫倒在了地上。之后的很多年里,我们总是把乌鸦当作死亡或晦气的参照物,去驱赶去追撵,而忽略了它们让死树复活的善意。但是,还是有零零星星的乌鸦在冬天时将自己的巢高高的筑在林子里的白杨树上,就像大团大团的刺果,远离潮湿,让视野宽广起来,也让我们的童年更加充满生趣。 如果你把乌鸦想象成死亡之鸟,你就无法容忍它们发出的噪音。如果你想象成财富,就会毫不在意。乌鸦或者鸟雀永远不会遮蔽山野,它们只会让山野延缓诋毁和死亡。那些嫩绿的玉米苗,谷子秧以及所有春天里即将苏醒的田地,都会因为一种不确定性而变得坚硬,甚至苍白,尘土飞扬。
【乌鸦。】 苍茫的大青山。缓缓隐藏在山野和追忆里的大青山。 我们歪着脑袋伫立在山梁的电线杆下,从黑黑的木头杆上听着远处传来的一丝丝嗡嗡声。风声或鸟鸣声。能在这温暖阳光的覆盖下安心地凝视着晴空,就像观察一条甲克虫的一生一样。澄彻蔚蓝。地里的玉米苗子刚刚探头,一点一点的绿脆弱地淹没在干燥的颜色里。青山外面还有什么呢?不知道。我们被时间漫长的时间所消蚀。田埂的稻草人若无其事地戳在那,左右摇摆着。 电线杆里的絮语不断传来。越来越大。声音是从高空传来的。黑黑的阴影,缓慢在移动。那是我们等了很久的目标。乌鸦。大而黑的鸟喙,大而黑的扇动的翅膀。可是我们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乌鸦。我们只是习惯了麻雀,那些落在树上只会喳喳乱叫的麻雀。它们缓慢在低空盘旋着,一副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它们用粗厉的尖叫声来打量我们,和那些干裂的稻草人。我们后来才知道,这些乌鸦,春天的乌鸦,因为干旱和树木的死亡失去了自己在山谷中的巢穴,它们希冀在漂泊中搜寻到新的筑巢点。我们只能高声喊叫着,奔跑着,用一块块土疙瘩击打着。但粗厉的聒噪还是不断出传来,在我们听来那更像哀悼的妇人的一声声哭叫,呼应。绝望而惨然。在很多年的记忆里,我总是感到那片凄厉的阴影包含着一种最无望最悲惨的呻吟,它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冷凝中的腐蚀的生存状态。 乌鸦们不想在这片小山丘落脚,也不想在这里觅食。对于这大青山来说,它们只是黑色的过客。当那片阴影慢慢移走时,我们都瘫倒在了地上。之后的很多年里,我们总是把乌鸦当作死亡或晦气的参照物,去驱赶去追撵,而忽略了它们让死树复活的善意。但是,还是有零零星星的乌鸦在冬天时将自己的巢高高的筑在林子里的白杨树上,就像大团大团的刺果,远离潮湿,让视野宽广起来,也让我们的童年更加充满生趣。 如果你把乌鸦想象成死亡之鸟,你就无法容忍它们发出的噪音。如果你想象成财富,就会毫不在意。乌鸦或者鸟雀永远不会遮蔽山野,它们只会让山野延缓诋毁和死亡。那些嫩绿的玉米苗,谷子秧以及所有春天里即将苏醒的田地,都会因为一种不确定性而变得坚硬,甚至苍白,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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