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同举杯箸少几人

宾朋满院敬神龛,
纸灰化蝶感苍天.
昔年欢快今犹在?
同举杯箸少几人!<弟作>
人生几十年,
荒草坟一堆.
清风伴孤月,
昏鸦凄野中.
三年阴间人,
不理凡世事.
炉香化灰烬,
泪干恩情灭!<我作>
<舅婆三周年忌日我与远在南京求学的弟作诗悼念> 上房的正桌上端供着的灵位前一炉插着长短不一的燃烧的檀香,徐徐的放出缕缕淡淡的青烟. 满院的宾客说笑着吃着酒席,觥触交错.四位舅舅高叫着招呼着身份不等的亲戚来宾,四位舅妈紧张的在锅前灶头手忙脚乱的洗盘送菜,其余的户里人有的抽烟,有的聊天,有的张罗应酬,各司其职,院子里充满酒肉的香味,只有写着三年无改报母恩 的红纸对联暗示着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亲戚来了一拨,走了一拨,我细心的发现,当舅婆娘家人来时,母亲发红的眼睛忍着要流出的泪水,哽咽着独自默默的走进了一间无人的房子里去了. 舅婆多子多孙,有母亲,四个舅舅,和一个小姨,还有八个外孙,孙子,和两个孙女,多子多孙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多福多贵? 舅婆一生慈惠贤达,勤善精明,乡里有好口碑,虽无文化却有大家女主风范,持家教子为村人赞.舅爷是传统农民,纳言而性暴,勤劳却好赌,耿直又不失可爱处,遇不顺心事,常泻愤于家人,动辄摔碗骂人,声如重雷,家人无敢言,独舅婆平静应对,不激怒,不示弱,淡言一两句,即化家庭一场风波干戈. 艰苦的六七十年代,衣食尚且不饱,读书上学更不敢奢望,可四位舅舅如今功成名就,娶妻立业,衣锦耀乡,全舅婆之功,她东拼西凑,节衣缩食,求请赊帐,变卖粮食油料,瓜果蔬菜,多费周折,操心筹措,这对于一个地道的农村老太来说无异于长征红军雪山草地的艰难跋涉,其功可仰,其难可想啊! 舅婆一世精明,有别于普通农妇,更胜于须眉男子,她的做人处世是艰难人生磨出的生活朴素真理的老茧,是岁月长河自然变迁留下的曲折历史印痕,是青春的美梦化成的缕缕银发,是风雨中坚强的参天古树那清晰的年轮.农人家贫寒,柴米油盐皆为大事,一家七八口人的吃喝穿用无一不要钱,穷家精明人,柴,发动孩子们上山割,粮,起早贪黑田里种,油,省着吃,算着用,盐,廉买粗,磨推细,衣,大衣改小衣,小衣改被褥,被褥做鞋底.直到现在,纺绳的纺车,推盐的石磨,做鞋的楦头,木制的雕花开合旱烟盒,酿醋的程序等一些古老的家什和手艺,我都是第一次在舅婆家看到的.这些东西记录着往昔岁月的艰苦,更见证了舅婆精于持家的智慧. 最难忘怀的是小时侯的正月长住在舅婆家不肯回去,睡在灼烧的火炕上,她把我搂在大大的怀里,我摸着瘪瘪的奶,睁大好奇的眼睛,如听天方夜潭的享受着她百宝箱的醉人传奇古今和充满乡土气令人发笑的难猜谜语,什么<金鸟儿＞＜黑娃娃白娃娃种麻子＞＜两个毛人＞，什么半崖上一只鞋，永世千年拾不来，什么半崖上一根棍，就是没人敢去动，什么一个麻骡子头上扎个嘬嘬子，然后我在甜蜜的幻想中熟睡了．百听不厌呀！第二晚，我还要哭着闹着不顾她劳作的疲惫，再讲！再讲！可现在谁为我继续,继续我心灵的甜蜜,甜蜜我幻想中熟睡，谁？谁？只剩我空流泪！空流泪！！ 舅婆一生多病,受尽病痛折磨,早年神经和心脏不好,平时话很多,常一人边干活边喃喃自语,大事小事总挂在嘴边,家人常嫌烦,夜间也常做噩梦,自己也常说不能自控,我想一切皆起于操心吧!可家中事人未断她先决,故舅爷虽威严,而舅婆才是一家之主.如今社会进步,生活富裕了,舅婆却得了重病,四位舅舅多次远方求医,无果,病情日益恶化,肥胖的她明显消瘦,腿不知怎么肿的异常的粗,还老流脓水,饭量也迅速减少,面对疼痛舅婆就用说话转移注意力.再后来,粗壮的腿细了下去,却不能动弹,日夜疼痛难当,一刻不搓揉便不能停消,善于体贴的母亲身旁伺候才能止住她让人心揪的呻吟,其余人搓揉又不能恰到好处,再后来,舅婆每天只喝一点粥水,而且想吃山上的白土,如同饥饿的小孩向大人企求般可怜,舅舅家的娃挖来白土,舅婆如获仙丹般咀嚼着,家人无不扭头流泪,据医生说是因为缺血.面对死亡,舅婆说:人的命由天定,阎王要收你来了,谁也没有办法,一个人的阳寿是定的,哎!就有点年轻了,要是70岁我就心死了.暑假结束时,我去看望舅婆,当时因为调动工作的事我很烦乱,她听见我的声音,就唤我,我进去,她一把拉住我的手,怜悯的说:我的心疼的娃娃看我来了!然后让我吃这吃那我面对慈祥憔悴的将要离开人世的舅婆,说:舅婆你多吃点!那天她精神很好,我和小舅背着她到大屋子里听了她最喜欢的秦腔,下午我要走时,她神秘的让我从柜子里拿样东西,说是专门给我的,我天真的以为她要给我一个宝贝,因为我听说舅婆有几样银子的首饰,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双小孩的绣花鞋,她说;这是给你将来的孩子的,可能以后给就没机会了,你要让你妈保存好. 接着说:一个男人遇到什么事要拿的起放的下,我知道你为工作的事心里不高兴,可你不能象个没魂的人一样一天见人也不说话,不吃饭,男人干什么事都要有气势,说话要高喉咙大嗓子,要响亮,走路要风风火火,不要软棉棉的,那样的男的最没出用.我含着眼泪接过鞋,恩了一声,感觉舅婆说准了我的要害.没想到那次谈话竟是舅婆给我的遗言,当我十一放假回来时她已经匆匆离我而去了,当时我在远方教学,她不让告诉我,害怕耽误我工作.舅婆最后的日子是在痛苦的煎熬和彻夜的呻吟中度过的,她最后选择了放弃生命,因为不想看着那么多的人因她而受罪.她这样走了,我再也没有舅婆了!没有了! 人的一生是条没有尽头的路,努力的迈步向前走,才无愧于生命!---- -----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