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花椒飘香

　　　　　　　　　　　　　　　　　花椒飘香 　　每到中秋节，我就想起我家屋后的几棵花椒树。 　　六七十年代，贫穷的大地上到处弥漫着饥饿的影子，由于社会成分的底下，我家的境遇就更加糟糕。 　　七十年代初期，我出生不到一岁时，爷爷在文革期间便含冤去世。面目详和慈爱是爷爷的遗像留给我的唯一印象。我懂事后，在婆婆和父亲的讲述中，爷爷的形象才在我的记忆中渐渐饱满和清晰起来。十多年后的一个晚上，事前没有任何征兆，婆婆也离开了人世。去世那天晚上的凌晨，婆婆还叫父亲起来，赶跑了屋子里的老鼠，第二天早上，没有听见婆婆惯常的咳嗽声，才发现婆婆已去世多时。婆婆去世时面目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父亲说，我家屋后的几棵花椒树是爷爷偷偷栽种的。在婆婆精心的呵护下，花椒树长得很茁壮。朦朦胧胧的记忆中，一到秋天，树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红彤彤的花椒，很是好看。直到五六岁时，哥哥和我才发现了一个秘密：当花椒成熟时，每年就能偷偷地、很奢侈地过一个中秋节。从此，习惯了在饥饿状态下的哥哥和我，就经常光顾那几棵花椒树，常常问婆婆，花椒树怎么还没长出叶子。过一段时节又问，花椒树怎么还没有结出果子。过一段时节又问，怎么果子是绿的，什么时候变红啊。婆婆总是摸着哥哥和我的头，和蔼地说，傻孩子，到秋天就红了。花椒在哥哥和我的焦急中发芽，果然结出了绿色的小果实。当圆圆的果实由绿变红时，在农历八月晴朗的夜晚，哥哥和我在院子又抬头看月亮，希望看见一轮圆月 ，而月牙好像故意和我们过意不去，每晚似乎总是那个样子。在期盼中月亮终归圆圆的了，哥哥和我也终归吃上了香甜的月饼、苹果和古巴糖了。算不上幸福的童年在年年的盼望中，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度过了，对那段日子的艰辛和贫穷则几乎没有任何感知。 　　上大学后，我才惊异于那年月的贫瘠和残酷，更迷惑父亲是从哪里买来那些“奢侈品”的，要知道那是在割所谓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即使有钱，也很难买到这些东西，而且弄不好是要埃批斗的。记得毕业工作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回家时买了好多名贵的、不同馅的月饼。父亲说，这月饼可比以前的好吃的多了。但我觉得还是小时候吃的月饼要香甜地多，现在回味起来，至今令人垂延欲滴。刻骨铭心啊，我这生是不会再吃到那样香甜的月饼了。 　　我问父亲那年月是怎么买来那些东西的。父亲说，那也是没有办法啊，都是逼出来的。每到摘花椒的时候，他就向生产队的队长请三四天的病假摘花椒，边摘边在热炕上炕干，等婆婆和母亲收拾好，为了不被人发现，只能晚上偷偷地溜出村，早上也刚好进城。城里一个同学的父亲在供销社工作，为人极为厚道，在他的帮助下，卖掉花椒，用卖花椒的钱再给爷爷和婆婆买点罐头、饼干、月饼等吃的，有了你们俩后，又给你和你哥买几颗苹果和古巴糖。一切弄停当，下午又从城里往回赶，半夜回到家里，几年来一直没人发现。那时花椒金贵，一斤三块多钱，收成好的一年可以卖二三十块钱哩。 　　后来，每年父亲吃我买的月饼时，总是说，你爷爷和婆婆要是还活着，尝尝孙子买的月饼该多好。我知道父亲始终无法释怀爷爷和奶奶过早地离开人世而没有享受到儿孙的孝心。爷爷含恨离开了挚爱着他的亲人，奶奶没有留下任何话，悄悄地跟着爷爷去了，于是把所有的遗憾和伤痛都留给了父亲。 　　六年前，经历了三十多风风雨雨的花椒树已老态龙钟，加上病虫害，有些枝条都枯萎了，结的花椒也稀稀疏疏的，终于被父亲砍掉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树、人、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会有这样一天的。一家人平静地接受了花椒树的命运，只是父亲把从树上最后摘的那些花椒撒在了爷爷和奶奶的坟上。 　　每年中秋，都有一棵花椒树，在我心里结果飘香，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