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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天阴沉

2020-09-17抒情散文青衫子
天阴沉,有风。阳光的缺席对视野内的镜像带来改变,少了光泽,多了沉重。那份沉重来自杳迢天际灰暗的云色,来自云色背后宽厚的未知,来自基于诸多未知或是已然知晓的表面平静。云影充满天空,不必用任何物事作比,从视力可及的远处蔓延过来,成为背景,廓出诸

  天阴沉,有风。阳光的缺席对视野内的镜像带来改变,少了光泽,多了沉重。那份沉重来自杳迢天际灰暗的云色,来自云色背后宽厚的未知,来自基于诸多未知或是已然知晓的表面平静。云影充满天空,不必用任何物事作比,从视力可及的远处蔓延过来,成为背景,廓出诸般物象,比如树的样子。在某种意义上,树的样子代表了风的样子,像是原本隐身的天地神祇蓦然现身。那一刻,没有人可以廓清树和风之间的界限,它们更像是一个整体,一方是血肉骨骼,一方如衣。   有人说,植物近神。喜欢这种说法,喜欢这种将植物与神相近的虔敬视角。没见过神的样子,倒是见过一些植物。那些植物林林总总,有大有小,形态颜色各异,生长在不同地域,各有各的风骨。有些东西是无法言明的,在一种植物面前,任何一种描述都万言不及其一,又或者是,一开始即陷入言筌而不自知,在文字巢穴中苦苦琢磨,如《红楼梦》中学诗的香菱。想必人和语言非风,无法与植物和合为一,也就没有了其间血肉身体以及如衣所譬。对于这些,无法深究,只好摇头罢了,如窗外幼树在风中欣然答曰,在呢,一直在呢,于清晰是,于迷惘亦是。   作为植物的一种,树在风中摇摆吟咏,任何一种姿态都是自然洒脱的,没有一点矫揉造作,任何一种声音都是欣喜的,或是无喜无悲,以颜色姿态和声响在巨阔的天空背景下尽情涂抹,成就一棵树的样子,连同风,甚至于天地神祇。   树本无言,或是无名,一如那句菩提本无树。可是呢,在有无之间又有谁能真正廓得清,比如风的样子。   是微风。如手,拨动力所能及的一切物事,一片叶子,一根枝杈,一粒尘土,一只旧年蝉蜕,或是雨滴过后残缺的蛛网。那些物事既是现实存在的,又近乎虚无,说现实存在,是因为自己确实见过它们,见过它们一个个独特的样子,说虚无,是说当自己叙述到它们的时候,那些物象只是作为概念或是图像留存于记忆之中,当谈及微风时,它们与风一起,构成了某种可以想见的逻辑关系。   如手,却不是手,拨动,也无非一种想当然罢了。以手和拨动来形容风的动作,一念间,便见证了思想的狭隘和腐朽。应该说,如手是不准确的,除非是千手观音,甚至是万手观音,否则无法完成对一棵树的灵巧拨动,也无法达成风与树之间的自然和谐。   在这样的自然和谐面前,说自惭形秽有点过,向而往之是可以的。   可是好多时候,自己对此有些视而不见。其实与它们距离并不远,一墙之隔。推开窗子,便可以见到窗外的香椿树,矮的刚超过窗台,高的越过楼后的平房屋顶。那棵梧桐树无疑是高大的,已经超过了三四层楼高。说植物近神,想来单是这份高大也于无形之中增加了信服成分。这里面自然有时间的成分在,是说时间的相对长远,在一棵树中熔铸了更多可能,那些可能是虚无的,或许惟此,更验证了虚无的相对阔大和分量。   说植物近神并不排斥蕴于其中的朴素和烟火,或许正是这份朴素和烟火,才成就了意识对于植物和神之间的认同之近。   那些或高或矮的香椿树是原来在平房居住的老人种下的,还有丝瓜和其他一些瓜菜,在应时的季节种下,断断续续生长起来,这些生长联系着朴素和烟火,指向那位老人于这些植物的注目,以及自我的日渐老去,苍老的身影和说话行动的声音综合起来,给予朴素和烟火以某种形式的认证。认证如幼芽,随风而长,弥漫了思想的原野,指向现实记忆中的一个个人。那些人如植物,如草芥,如风中颤动的蝉蜕,或是悬于树间残缺的蛛网。   一墙之隔,自己对这些树和房子视而不见,包括微风,似乎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既近又远的陌生世界,陌生到好长时间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成了距离的代名词,犹如江湖两忘。   那么自己视而可见的是什么呢,是桌子、电脑、积压的文件材料和来来去去的人。这些物事包围着自己,成就了现实意义的这里。在这里,它们从来不是树,没有树的颜色姿态和声音,无法与风达成某种自然和谐。它们也是树,有树的颜色姿态和声音,能够与风达成种某种自然和谐。这似乎是矛盾的。可是又有什么不是矛盾的呢,又有什么不是处于矛盾之中,时时,处处。   屋子是相对封闭的,即使有门窗,有人来去。在屋子里,很少会想到阳光蓝天白云,除非打开窗子。惯性所见所思如碎片,将人包围,难得有风打进来。在屋子和屋子里的诸般物事面前,风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像是无法找到来去的路径,讪讪然退去,归隐沉没,或是就近撬动一棵小树的摇摆婀娜。如此,像是达成了某种与风有关的逻辑,成就了风该有的样子。   其实风本没有样子,是人的想像赋予其相。这相那样,无非近人。人习惯了自己的样子,类推于风罢了。   其实呢,没有样子,江湖两忘,岂不更好?   有声音传来,有同事说话的声音,在近处,有小孩子喧闹的声音,在远处。空调排水管道里流出的水滴断断续续敲打着地面,无规则地,像极了一个人的瞌睡,或是某个瞬间的言不由衷,如梦呓。   说像极了其实是一种表述习惯,与其说用一个人瞌睡的样子或是梦呓来进一步表达这种敲打的无序,不如说是在面对这种敲打时,人有些束手无措,无法寻求这种声音里蕴含的意义或是启示。最基本的逻辑是,这种声音进入耳内,留存了下来,短暂或是长久地,冠以某种隐形的标签。   这种隐形的标签如路标,一个一个连接起来,或直或曲地指向尽头的意义。   人习惯于这种寻找,不如此,似乎无法确认自己站在哪儿,趋向何处。人也习惯于说点什么,像是缺乏面对空白的勇气。   有些空白是可见的,比如此时,随着一个个字的嵌入,原本的文档空白一点一点缩小,心也变得踏实起来,因为字的嵌入,因为空白的被填补。   有些空白是不可见的,比如沉默,自己与自己的沉默,或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沉默。形式上的不可见并没有减弱内容上的分量,那种分量挤压着人心,继而抵达口或手,以口头语言或是文字的形式,来冲抵沉默带来的尴尬和恐慌。   面对沉默,人不如树,或是一株简单的打碗碗花儿。   花儿本无名字,人赋予其名。在老家,我们管打碗碗花儿叫小苗子秧,极嫩的一种野菜,极简单地长于土壤中,根也特别浅,可是这并不妨碍它们开出如牵牛类似的花儿来。   一日一日从那个园子边上经过,眼见得花儿开的多起来,星星点点,笑吟吟的,说它近神,又有谁会怀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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