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蛇悸
2020-11-28叙事散文茌山石
每每杂事缠身抑或病恙袭来之时,心绪便如迷失航向的远海之舟,挣扎、恐惧、呐喊,却又百般心焦、乏力、失望。这样的时日最怕从噩梦中醒来,总是一身冷汗,神情恍惚如隔三世。而无论怎样简单或复杂、短暂或慢长的噩梦又总会和一种人人熟悉的小精灵——蛇有关,
每每杂事缠身抑或病恙袭来之时,心绪便如迷失航向的远海之舟,挣扎、恐惧、呐喊,却又百般心焦、乏力、失望。这样的时日最怕从噩梦中醒来,总是一身冷汗,神情恍惚如隔三世。而无论怎样简单或复杂、短暂或慢长的噩梦又总会和一种人人熟悉的小精灵——蛇有关,并且这份莫名的恩怨会成为人们一生一世的心结。
其实身居北方的我,虽然不知已有多少次在睡梦中遇见几条或无数条滑软的蛇三番五次地向我的躯体靠拢,甚而出现百蛇缠身让我无以动弹惊魂不已的场面,但蛇与我又实在并无多少瓜葛可言,这番魔幻之影的形成与显现,点滴的生活经历之外,更多的是岁月的传说与烘托印在大脑深层的痼疾。
幼小时第一次见到蛇时绝对的并无惊骇,许是在老家的屋檐下有一条蛇正围绕一雀窝盘结,抑或在村外的大路上遇见一条蛇匆匆穿过,当时只觉那花花绿绿的“长虫”甚是好玩,并呼朋唤友齐来观耍,蛇滑行时大家便跟其身后看其动静归程,一般是不会有谁靠近或用肢体触及的,虽然我一直觉得蛇见了人总会自个先害怕了似的急急溜走。
更从未见过蛇主动向人挑战,虽然它们常将雀蛋、蛤蟆等残忍地吞食进细小的腹中,好像蛇见了即使我等幼儿也会躲开的,至于后来渐渐的我和大家一样于有形抑或无形中惧怕了它,多半是与长辈们的训导有关。小时候不知听过多少次关于蛇是天神的传说,特别是听老人说谁家的粮囤里若是掀开囤盖看到有蛇蜷在粮堆上,那就意味着这家必会仓实廪丰连年有余,是吉祥的征兆,那也许本来是觅食寄生坐享其成的蛇便反而成了座上客,被人们呵护着。正是蛇被赋予了这诸多的神秘色彩,逐渐长大的我们便觉得它其实是一种神奇的小精灵,崇拜、敬重、谨慎、畏惧,也便接踵而至了,并担心那些和蛇过不去的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有了对蛇的这分复杂的感念,蛇的绮丽花纹、滑软肌肤、凶厉神色、细长身躯,印在我大脑深处的便只是让人担惊害怕了。没想到一条只能爬行的细小动物,竟成了能直立行走的人类心中的一种固怯,这让人多少有些难以释解,何况古人还欣悦地将其归属为十二生肖之中,以致竟难以说得清这蛇究竟是可敬、可爱,还是可怕了。
记得我读高中时,学校是建在乱坟岗上的,常有蛇出没,不但室外的荒草之中,就连教室和寝室里也常有蛇招摇而过。我分明记得有次上着课,竟有一长蛇自老师头上方的檐缝里爬出,学生们纷纷惊呼不已,那大个子男老师也是急慌慌跑下讲台,等那蛇自个离去了,大家还不能恢复平静。更让我终生难以忘怀的是临近毕业那年,每晚晚自习后我总会独自秉一盏煤油灯继续苦读,而教室离寝室很远,夜深人静时的恐怖简直让我无以面对,而最担惊受怕的却是担心总会有蛇布满教室的角角落落,那分心悸至今回想起来还惧怯不已,虽然当时竟奇迹般地从未见到有蛇在深夜惊扰于我,当然也没有聊斋上的美女蛇幸运光顾。
真正让我不经意间用手真切触摸到蛇,是高中毕业那年参加生产队上的劳动,当时大家清早去捆扎玉米秸,每人一趟铺,先用镰刀把一米多远早已放倒的玉米秸收拢一下,尔后便捡一根细长的玉米秸当捆扎的绳,左手在前将玉米秸稍微抬起,右手将一根作绳的玉米秸从底部穿过,尔后将玉米秸用力捆扎一个扣。正当我干得起劲的时候,忽然觉得左手拢起的并不是干松的玉米秸,而是肉滑的东西,赶忙松手,等用镰刀再勾拢玉米秸细看时,惊见一条深绿花纹的长蛇正卧伏在玉米秸下,原来我抓到的竟是我一向敬畏不已的蛇啊!一时骇得我倒退两步,大声惊呼起来。大家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围拢过来,见状,劝我不要怕,蛇是不会伤人的,我却心跳加速,再捆扎玉米秸时总要先用镰刀将玉米秸全都翻动了,认定的确不会有蛇潜伏时才小心谨慎地做完每一个动作,每每觉得那一根根玉米秸简直都是蛇的化身。
等我走上工作岗位,对蛇有了比较科学的认知之后,蛇于我不再是心中特害怕之物,但依旧保留着对其的一分神秘感。有年秋天参加农村的机械清挖沟渠工作,当时在沟坡上有一棵老柳树影响了施工,便动用推土机将其连根推倒,不料想在那柳树根下竟有一个大蛇窝,几千条蛇缠绕在一起,像一个滚动的圆球闪着亮艳的明丽,让在场的人诧异到极点,大家纷纷议论如何处置,有年长者说蛇有灵气,万万伤害不得,提议赶忙将原土复位归其平静。而多少年后,那终生难得一见的群蛇汇聚,忆起来便生发一些或忧或惧的联想,觉得蛇们的世界的确有别于别的精灵,是相当殊异的一类,也难怪从古至今人们赋予了其过多的灵异和神秘,何况蛇的形状与神志又总和炎黄子孙的图腾——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生活中的人们恐怕都会讲出一大堆与蛇有关的故事和经历,而多半又会归结为对蛇的一种心悸与惧怯,特别是会有许许多多的人会在噩梦中和蛇不期而遇,让你惊恐、胆战、畏怵,常常是愕然而醒时,瞬间便会忘记梦之缘由的细节,却将蛇的模样记得清晰可辨,甚而明知是梦了,还要起身左顾右盼一番,等认定床边真的无蛇了才心里稍微踏实些,知道又是做了一场噩梦。
说不清随着年龄的增长,与蛇有关的噩梦会多起来还是少起来,也说不清蛇在我心中的这种印记是一种注定的魔缘,还是传承于父辈的蛇文化早已将我的情感思绪人为地融入了蛇的世界。其实人生也是阐释不清的一道课题,惟其说不清,生命才有了丰富多彩的层面,即便是让人骇异、讨厌、尴尬、无奈的事情,如果事物单一不二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也许会是平静,但那平静一定蕴积着枯萎、落寞和消亡,永恒的只有平静中的躁动和躁动中的平静。
写下这些文字后,爬行的蛇竟一条条在我的心中忽忽直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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