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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这棵树,那片林

2020-11-29叙事散文莫明
窗外有一棵树,一棵被叫做新疆杨的树。每日抬头,便可以看到那瑟缩不已的叶子贴着窗玻璃在风中招摇。安静的时候,还可以听到哗哗的声音,如流水一般,把人的思绪不知不觉地扯得很远。我知道,因了这样不绝的声响,杨树在乡间是被唤做“鬼拍手”的,但我还是固
  窗外有一棵树,一棵被叫做新疆杨的树。   每日抬头,便可以看到那瑟缩不已的叶子贴着窗玻璃在风中招摇。安静的时候,还可以听到哗哗的声音,如流水一般,把人的思绪不知不觉地扯得很远。我知道,因了这样不绝的声响,杨树在乡间是被唤做“鬼拍手”的,但我还是固执地坚信,那只是幻化的流水,一缕不肯瓢散的魂魄而已。   这棵树生在楼的阴面,在楼一年四季的阴影里却长得异常葱郁。其实,我在二楼,看到的也不过是它枝繁叶茂的一小部分。但就是这一小部分,却要把偌大的玻璃窗几乎堵塞得严严实实。每当寒意袭来的时候,我就会禁不住地迁怒:“一棵生长在阴影里的树,长这么殷勤干什么?你的努力,与我的阴冷却不过是雪上加霜。”于是,每次和别人说起房子的阴冷时,我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加上一句“我那房子更阴,就着了外面那棵树!”仿佛,这树便是我宿命里不可诠释的一个死结。其实,我是知道的,对一棵树而言,长在哪里并不是它所能选择的。它能做到的,只能是不懈地生长。也只有长,才是它全部希望的所在。辛弃疾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只是不知,没有了彼此的欣赏和宽容,我的这种不悦和迁怒,对于窗外的这棵杨而言,是不是也会“见我应如是”了呢?   但这种不悦,却是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透过杨的枝隙叶缝,远处的墙外还有一大片的杨树林,密密匝匝的,阻碍着人的穿透欲望。有时,我会无端地作了笑想,窗前的这棵树,就是从那里因了好奇或莽撞,而冒冒失失地抢到这里的吧?还是,那片林子潮水般退下去时,不知什么缘故,单单地把它遗落在了这里?或许,这样的生存,它可以尽显了风头,作鹤立鸡群的满足。或许,也只能作了独自冲锋陷阵、远离大本营的小卒,等待着最终的灰飞烟灭。   我不知道,我的生命中是不是与草木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缘。但来到这里,首先让我关注且记住的却就是那片林子。我曾忍不住问过当地的干部,他说那里曾是苗圃,是育苗木的场地,后来荒芜了,便长成现在这样四不象的密林,没有可成材的树木。原来,那林子是被人精心呵护过的苗木,却又是被人放弃了的苗木。这片因人而生又被人斥为无材可成的林子,长成这样荒芜的奇特,只因为人的放弃。放弃可能有千万种无可驳辩的理由,无材可成却成了唯一的指责。不知草木会不会宿命,会不会也在秋风中作这样的叹息:“这是命!这就是命啊!”   再看那片林子,就会让人有些迷离,仿佛那里蕴藏着什么奇特的东西,让人不知不觉地失神。   我决心去林中看看。   从集镇绕过去,竟走了很长一段路。很多指手可待的东西,其实很遥远。咫尺天涯,说得绝不仅仅是一个数字化的距离。拐下柏油路,闪在背后的是车流人喧的繁华。我能感觉到那些盯着我走向林子的目光中的诧异。而我,能够给予自己的最充分的理由也不过是:今天无事,今日有闲。有闲的心,想要的也不过是遁逃喧嚣的片刻清宁,无所谓亲近,无所谓疏远。   其实,我最先见到这片林子时,它是浓郁的,那种油黑的绿看着让人喘不过气来。这些天,秋意渐浓,先是斑斑驳驳的黄,现在却已是斑斑驳驳的绿了。草木于秋,这也算是无可奈何的归宿罢。今天,一步步地走近了林子,才发现它的稀疏并不是我所远观的那样的浓密。很多树木,干扎扎地高挑的,不过是几十片摇摇欲坠的黄叶而矣。这真如电影里用蒙太奇手法表现着的人生,只眨眼的功夫,切换过的镜头,青春鲜活的少妇已变成垂暮将死之人。生活中,有太多的东西禁不起推敲,倒不如远远地看了,婆娑摇曳的都是迷人的风景。   我站在林地边缘,很久了踌躇不决。我不忍心将脚踏进这遍地“憔悴损”的枯枝败叶中。这种生命已失的绝响,在一个虚浮飘散的脚步下喧哗毕竟是不合时宜的。有风从林中穿过,成片的黄叶便簌簌地滑落下来,落得人心头无端地痛。此时此刻,“无边落木萧萧下”无论如何,也绝不再仅仅是记忆中一句凄美的诗句了。但我最终还是踏了进去。踏在枯叶上,我能感觉到脚下多年的沉寂与荒凉。走久了,先前的那种揪心刺痛也就渐渐地淡了,人其实是很容易淡忘和麻木的。身处密林深处,我有些恍惚,竟有种迷失方向的感觉。很多次,我都为该向哪个方向走而犹豫、而迟疑。行进中,耳畔除了脚下“嚓嚓”的枝泣叶喊,整个世界的喧嚣和浮躁全都消失了。   一只野兔从脚下的枯叶荒草中箭样地窜出去,只看到两闪,便不见了踪迹。我的心被它惊吓得重新突突地狂跳不已。我知道,我的造访,于它而言也是一种抑不住的惊吓。我仔细地看了看草底,竟是一个很干净的栖息处。没忍心踩踏,小心地绕过去了。经营这样的一个所在,对一个野生的兔子而言,应该是大不易。能有三窟的狡兔,毕竟不多。   我终于得识庐山真面目。这一片,原来竟全是俗称的大叶青杨,果然是一片废弃的人工林。这种大叶青杨,因了生长神速的缘故,木质比较疏松。如今长在这里绝大多数的苗木,其最终的结局不过是被砍了作柴烧而已,只有剩余不多的有望长成大树,但永远不可成材。我忽然想,是不是苗木也知道这种竞争的惨烈,所以要拼命地生长了,以求砍掉的就是身旁的其它?即或是被人遗弃了,也要葱郁得如此繁茂峥嵘。这是不是也是自然界中一条无法逾越的生存法则?只是,我们将来面对着那间或“成功”的树木时,还有谁会记起了周遭那些被命运淘汰了的苗木?   很快就穿出林子了。这片林子,远不是我所想像得深远。林子的外面,是或大或小的农田,像梦醒后的现实,一成不变的。地里的玉米都收尽了,整地的农人,凌乱的羊只,并不能给我带来诗的遐想。因为农人的劳作和羊只的寻觅一样,都只是为了生存。生活不是诗。   回过身去,夕阳下的林子,更浓了秋黄,更深了秋凉,而风中飘零的黄叶,那是抵挡不住的。我只能顺着狭长的田间小道往前走。我想,只要是路,就一定能够走到头。   那么,何必要苦苦追问:“人生几度秋凉”呢?且把秋抛在身后,凉留在心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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