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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渭南记忆: 伤逝(一)

2020-11-29抒情散文魏建胜
渭南记忆之一: 伤逝(一)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的渭南记忆竟然是从学校西南角落的厕所开始的。这座厕所灰砖土墙,涂了白灰的墙皮斑驳着,掩饰不了从里面掉出细琐的黄土,一如一个头戴灰布帽子,身着旧衣的乡下老汉一般卑微,远不如学校在靠近教室和宿舍的地
     渭南记忆之一: 伤逝(一)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的渭南记忆竟然是从学校西南角落的厕所开始的。
 
  这座厕所灰砖土墙,涂了白灰的墙皮斑驳着,掩饰不了从里面掉出细琐的黄土,一如一个头戴灰布帽子,身着旧衣的乡下老汉一般卑微,远不如学校在靠近教室和宿舍的地方改建的红砖到顶的新厕所那般光鲜。厕所由于远离教室和宿舍,很少有人光临,但是,我们班却例外,因为课间操我们班就在厕所前边,所以,一下操我们班就有好几个男生或脚步匆匆,或慢条斯理的走一趟厕所。
  去厕所的男同学中当然就有我了,于是,一个真正的卑微者就多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佝偻着瘦小的身材,由于皱纹太深,五官模糊地布在脸上,几乎分不清嘴角深还是眼角深。这是一位老大爷,总是低着头,拿着一把老得只剩下柄的笤帚,在厕所里外划拉着,遇见上厕所的学生,他一声不吭,悄悄地斜身斜在旁边,好像秋后玉米地里的一根没有结玉米棒的玉米秆一样不起眼。而我们这些处于青春期的男生们则像一杆杆茁壮成长的玉米一样意气风发。   然而,我还是意外地捕捉到了老人的一丝目光。
  大概那一次,我和同学一起出厕所时,我落后了几步,老人刚刚让过几个我的同学,他微微地抬起头,打量着男生们的背影,微眯的眼睛中流出一缕光,好像一棵老树,抽出的一支新枝,虽然孱弱,但也努力的表达着对新生命的希冀,对青春生活的向往。
  于是,我对老人的生活多了更多的关注,我发现,他的工作大抵也就是打扫打扫这座快要被遗弃的厕所,他住在厕所前边只隔着两棵树的的一间小屋,他看起来好像自己做饭,因为,他小屋的窗户里好像摆放着几个干馒头,还有好像煤油炉一类的东西。到了冬天,他好像穿了件厚厚的棉衣,依然是低着头扫地,依然是微眯的眼睛中流出一缕光。 其实,老人所在的角落并不是永远那么寂寥。 晨光微曦,学校的大操场早已拥满了锻炼的学生,锻炼跑步的一圈圈经过角落的那间小屋门口自不待说,角落里装模作样活动腰肢的,装神作鬼练气功的,装猴作鹰打拳的,早已是各占一角,遥相呼应了,然而,小屋的门还是紧闭着,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仿佛那是漩涡旁边的一潭死水,惊不起任何微澜。 夜阑人静,月华隐隐。靠近角落的台阶上,往往有一两滩黑影,那不是树的搔首弄枝,也不是夜有意将自己凝成死寂寂的一团,那恰恰是青春的萌动。仔细听听,还能听见细细索索但却压抑不住激情的说笑声。这是相知相悦的一对男女学生,借着夜晚和角落的隐蔽,互诉衷肠,共约来日。恰似一窝将要出巢的小鸟,期待而又紧张,憧憬而又不安。然而,旁边的小屋,依旧寂然无声,仿佛那就是鸟巢旁的一段枯枝,任何青春生命的活力都激不起一丝绿意。 现在想来,我对我这样的比喻与想象都感到羞愧,小屋里肯定有翻动身体的声音,有低低咳嗽的声音,有提拉着穿鞋的声音……只是我们谁都听不见。   于是,我不知从什么地方了解了老人的大概来历,他大概是渭南南山不知哪个村的孤寡老人,不知师范学校的哪个领导怎么样知道了他,发了个什么善心,让他有了个安身之地。   于是,我对老人有了更多的思索,他永远那么低着头扫地,尘土、树叶、纸屑……纸屑、树叶、尘土,我常常想,老人是在扫这些不起眼的垃圾呢?还是在扫自己的残年余生呢。他永远那么卑微,当时的校园里,能发现他的人有几个呢?毕业这么多年后,当时发现了他,现在还能偶尔想起他的又有几个呢?   寒假结束返校后,开学、上课、做课间操……这样的日子不紧不慢不知持续了几天。持续到通向厕所的甬道的榆叶梅开花了,吸引了蜜蜂,也点染了我们这些初春少年的情愫。忽然,某一日,有个同学突然说:“那个扫厕所的老汉呢?”谁都恍然大悟,谁都不知老人的踪迹,仔细看看老人住的小屋,小窗户里摆着的瓶瓶罐罐不见了,门也紧锁着。而厕所,似乎也没有因为老人不在而脏了什么。   于是,时间不长,我又不知好像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事情的缘因:老人已逝。正月初三,学校领导发现不知什么时间这个老人没有踪影了,领导们就找了几个人撬开小屋,发现老人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他平静地躺在寒窖一样的小屋里,“过世了”。可能正月初一,可能正月初二,也可能大年夜。学校领导就联系了老人所在的村子,运走了老人,清扫了小屋,把老人用过的物品一火了之,老人就这样在鞭炮喧天的时候回了,走了。   我想:安徒生笔下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是在大年夜逝去的,她看到了火炉、看到了烤鹅、看到了圣诞树、看到了慈祥的奶奶,她跟着奶奶飞走了。而老人,这位老人他在这合家团圆的春节“走”时,他看到了什么?他会看到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吗?他会看到他奶奶或者爷爷吗?无人知道,也可能无人愿意知道。 学校的这个西南角落的三件套:厕所、小屋、老人,因老人的逝去、小屋被锁只剩下那座厕所了,依然破旧、依然不引人注目、依然风吹过叶落过而不动声色。   这是一个怎样的角落?被什么遗忘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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