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寂寞的红与黑
2020-11-30叙事散文何也
1、乡场杂杨树上的麻雀群。在秋日的暮色里,在炊烟飘荡的土路旁,在老瓦屋顶的后面。叽叽喳喳地,一群麻雀对一只麻雀发起了攻击。这是一场有着驱逐意味的致命攻击,或杀戮。同类的残杀。它们一次次的在领头雀的鼓动下扑向缩着头的羸弱的病雀,用嘴,爪,翅膀
1、乡场杂杨树上的麻雀群。在秋日的暮色里,在炊烟飘荡的土路旁,在老瓦屋顶的后面。叽叽喳喳地,一群麻雀对一只麻雀发起了攻击。这是一场有着驱逐意味的致命攻击,或杀戮。同类的残杀。它们一次次的在领头雀的鼓动下扑向缩着头的羸弱的病雀,用嘴,爪,翅膀,啄,抓,扑打。弱小者在做着徒劳的抵抗,好让那垂死的生命能够奇迹般延续,但它始终没有流血,没有喊叫。或许它的泪早已流尽了。它的灵魂是寂莫的,甚至也是孤独的,就像低吼着的晚风,淡淡地掠过树梢。绝杀是趁着夜色完成的。夜晚让鲜血变成了暗黑。病雀对世界最后的记忆将是安谧的温馨的黑以及空旷旷的倦意。它身后的树包挟成一个巨大的屏风,让红,或黑寂静地渡过。
乡村的夜晚复归于隐忍和虚无,甚至变得有些甜蜜起来,就像那刚刚响起旋即又远逝的狗吠声。对于生存来说,死亡是唯一可以实现的毁灭性的体验,或慰藉。这种不可避免的罪愆,以及突然遭受折磨的痛苦,使得病雀一样的生灵陷入到不可拔出的深渊之中。
夜,水一样散开,洇染了杂杨树。沉沉的黑里,麻雀们依然没有停止攻击。对于弱小者而言,必须忍受被没有尊严的默然的抛弃。只要杀戮还在继续,那么就不会有宽恕。
2、《越人歌》。“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垢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鄂君子皙泛舟于清波之中,乘青翰之舟,会钟鼓之音。越人拥楫而歌。刘向《说苑》里的记载,让这首美丽的情诗恍如天籁之音从春秋岁月里一直穿越而来,婉转流淌于举世寂寞的纯情中。河水涟漪。莞尔东逝。痴情,或孤寂的无奈随波而去。情也?欲也?但是,我们必须倾听这些竭力向我们传达寓意的事物,比如河水,比如歌声,比如沉浸在红与黑中的简约色彩。我就这样看到了走向《诗经》时代的宿命,但愿那通过流水传递来的是一种记忆而不是一种生机,好像绿一样深的黑沉入到深渊里。
站立源头,回望,王子和美人的故事已几近陈腐,甚至激不起任何波澜,就像《哈姆雷特》、《俄狄浦斯》一样。当真相昭然若揭时,俄狄浦斯刺瞎了自己的双眼,让它只凝视黑夜,并在黑暗中去获得内心的安宁。人们珍视他所遗留下的一切,希冀以此来唤醒沉寂已久的本然人性。哈姆雷特在发现世界的排斥性后,就把自己交给了命运及毫无哀怨的英雄主义。他的生命破灭了,唯余“此外仅余沉默而已”。可子皙、越女的生命依然水一样流淌着,他们将自己放逐到山水之中,平和自然地寻求着属于自己的适意人生。
仿佛被深深的伤感所包围,他们的内心都充满了孤寂,寥落。这就是他们所遭受的境遇。任何诗歌一样的表述都将显得柔弱无力。“一颗高贵的心现在破碎了!/晚安,亲爱的王子,/愿成群的天使用歌唱抚慰你安息!”莎士比亚从来没有给他濒死的英雄以如此崇敬的诀别,而春秋古人却做到了。那就是病雀一样安静地离开。
3、《夜宴》。追求悲剧意味的含蓄的夜宴。红与黑交织的夜宴。
向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决别,莫过于以为乱伦正身的名义举行一场规模盛大的宴会了。冯小刚在竭力渲染着属于他自己的夜宴氛围。比如暗黑色的宫殿。比如鲜红的血,鲜红的衣裙。或者毒酒。谭盾用小提琴在挖掘着人性深处的寂寞,并从寂寞里寻找希望。比如《越人歌》。一段凄美的传说,吟唱。但是,寂寞的红与黑里却弥漫着一股股死灰般的欲望。宛如婉儿沐浴时一点一点沁过周身的香波,以一种华丽高贵的方式荡漾着,慢慢毁灭。
欲望让许多美好的东西变成了惨烈的悲剧,而不是毁灭了崇高。那么多的高贵被抹杀了,那么多的善良被蹂躏了。悲悯也好,哀婉也罢,都要在这不可能复生也不可能永生的境遇下度过。那是一种被赋予了过多寓意的形式,尽管我们不可能知道其中隐藏着多少多么恒久的寂寞,但透过空旷宫殿、碧绿竹林、皑皑雪野,竟生发出许多惊悸,和屠杀。那只没有方向的箭,那只射穿了膨胀欲望的毒箭,宿命般地嘎然而至,让一个王朝永远的结束了。滴血,却让我们感到一种释然。就像那袭黑衣,訇然倒塌,泥一样幻化,并湮没。
越人已去,而寂寞千古依然,流淌成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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