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忆川南(之四)——林家
2020-11-30叙事散文言子
忆川南(之四—)言子林家林家住在黑石头,离赵场很近。林家的房子代表着过去的岁月,也代表着曾经的殷实。林家在黑石头是个大族,有五六家,家家人丁兴旺。我说的林家只是其中的一支,他们的房舍在黑石头独一无二。只有林家才有这样的房子。林家的房子有些年
忆川南(之四—)
言子
林家
林家住在黑石头,离赵场很近。 林家的房子代表着过去的岁月,也代表着曾经的殷实。 林家在黑石头是个大族,有五六家,家家人丁兴旺。我说的林家只是其中的一支,他们的房舍在黑石头独一无二。只有林家才有这样的房子。林家的房子有些年月了,已经传了三代。十几间大瓦房,墙壁全是扳子镶嵌的,扳子下面是一堵石墙,厚重的青石房基。看看这房子的结构和材料,就可以想象当年的林家过的是怎样的小康日子。修造这座大瓦房的主人早已离开人世,留下两个儿子是房子的主人。民国时期,这两兄弟还在一口锅里舀饭吃,虽然结婚生子,却是不分彼此。用现在的话说,老大是个商人,长年累月在外面奔波,老二在家种田,管理着林家的老老少少,日子过得融融乐乐。半商半农,自然就比别的人家好过。林家两兄弟长得人高马大,有一身好力气,用堂堂男子汉形容他们一点不过分。没有了父亲,老大就是当家人,主宰着家里的一切,一个家族里的小小统治者。老大深知作为一个统治者的责任和义务,经营日子就象经商一样,林家从来就不缺吃的穿的。这样的日子到了五十年代才结束。老大不再出去奔波,开始回家种田,象老二一样在生产队挣工分,林家的家庭结构也发生了变化,分成了两家人。房子一分为二,老大和老二各自带领着自己的家眷和子女过日子。 老大的女人姓李,生于20世纪20年代,是个会操持家务的小脚女人,据说不到十岁就当了林家的童养媳,成年后和老大圆了房,生了两男两女。六十年代初,林家老大得了一场重病,撒手人寰。林氏就成了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带着四个子女在生产队挣工分,并供他们读书,至少是高小毕业。林氏是个睁眼瞎,她的大儿子林国云会读三国、水浒、西游记。黄昏的时候,林国云从田间地头回来,点上一枝叶子烟,坐在场坝的竹椅上,翻开一本古书,抽着粗大的叶子烟开始了一天的阅读。这个时候,夕阳也许正从山坡上照过来,落在场坝、落在一本翻开了的古书上。林国云就在夕阳的光亮中品着历朝历代的故事和人物。夕阳的余辉收尽,天空一片海蓝,宁静笼罩着黑石头的山坡房舍,背靠竹椅的林国云也是宁静的,他完全进入了历史。手里的烟熄灭,几丝烟灰落在石灰打成的场坝里,然后被风吹散。 场坝下的竹林,是林家的一道风景,也是一道翠绿的屏障,晚风摇曳竹林,就有画眉在竹桠上跳跃。那画眉是安静的,很难听到她的叫声,总是默默地穿梭。夜幕落下,林国云依然看着古书,暗淡的光模糊了黑石头的山水。夜幕下的黑石头像一幅水墨画,那些坡、田、房、竹、树凸显着朦胧的轮廓,墨一样安宁。灯亮起了,家家户户点上了灯,透过洞开的门扉和窗户,有房子的地方就有闪烁的灯光。有时晚风摇着,摇出一轮月亮,从七星岩的山脊上升起,慢慢爬上黑石头的天空,竹梢拂着月色,黑石头村子是一片银光。如果林国云此时正在场坝读书,他就不慌进屋,借着月光再读上几页,或是再点燃一枝烟,被竹摇碎的月光洒在场坝和青瓦上。家里人再一次在堂屋喊他:“爸爸,吃夜饭了。”林国云才进屋,一身月色,一身清风。 以前林国云没有这样闲,几个子女长大了,林国云从坡上回来就有了一些空闲。尤其是大儿子也成了一个劳动力后,黄昏挑水的事就不再是林国云。井是挨着水田挖的,水田上边是坡,坡上又有田,田上边是地。房子大的几家共用一口井,单门独户的独自享用一口。林家是两兄弟用一口井。这口井如同那片竹林一样,是林家修房子时挖的。 林国云其实是一个有诗意的农民,雨天,他喜欢戴着斗笠披上蓑衣吹起口哨犁田。他和大水牛和山村景色在雨中就是农耕社会的一道风景。赶场天,他喜欢上街喝酒,半下午从酒馆出来,带个酒友回黑石头继续喝,直到第二天那个人才离去。七十年代我们国家大力提倡要实现四化,农业要机械化。像川南这样的丘陵地带要机械化耕种是很难的,地形决定了只能人种牛耕。林国云当队长的头一年,异想开天去新村的平坝租赁了一台拖拉机耕田。没有公路,拖拉机卸成几大块抬进黑石头,还有一个年青的拖拉机手,这在林国云是一次壮举,在黑石头乃至整个赵场都是空前绝后。 林国云和他的兄弟林海青八十年代都走了,两兄弟传下来的香火,除了嫁出去的闺女,又分成了五支,他们都结婚生子自立门户。林家的木版青瓦房也没保住,被取代的是一座三层楼的铝合金玻璃钢筋水泥楼房,这给中国的城镇建设一样,旧的掀倒重建,没有一丝犹豫和敬畏。
2006 年七月炎热
言子
林家
林家住在黑石头,离赵场很近。 林家的房子代表着过去的岁月,也代表着曾经的殷实。 林家在黑石头是个大族,有五六家,家家人丁兴旺。我说的林家只是其中的一支,他们的房舍在黑石头独一无二。只有林家才有这样的房子。林家的房子有些年月了,已经传了三代。十几间大瓦房,墙壁全是扳子镶嵌的,扳子下面是一堵石墙,厚重的青石房基。看看这房子的结构和材料,就可以想象当年的林家过的是怎样的小康日子。修造这座大瓦房的主人早已离开人世,留下两个儿子是房子的主人。民国时期,这两兄弟还在一口锅里舀饭吃,虽然结婚生子,却是不分彼此。用现在的话说,老大是个商人,长年累月在外面奔波,老二在家种田,管理着林家的老老少少,日子过得融融乐乐。半商半农,自然就比别的人家好过。林家两兄弟长得人高马大,有一身好力气,用堂堂男子汉形容他们一点不过分。没有了父亲,老大就是当家人,主宰着家里的一切,一个家族里的小小统治者。老大深知作为一个统治者的责任和义务,经营日子就象经商一样,林家从来就不缺吃的穿的。这样的日子到了五十年代才结束。老大不再出去奔波,开始回家种田,象老二一样在生产队挣工分,林家的家庭结构也发生了变化,分成了两家人。房子一分为二,老大和老二各自带领着自己的家眷和子女过日子。 老大的女人姓李,生于20世纪20年代,是个会操持家务的小脚女人,据说不到十岁就当了林家的童养媳,成年后和老大圆了房,生了两男两女。六十年代初,林家老大得了一场重病,撒手人寰。林氏就成了这个家庭的女主人,带着四个子女在生产队挣工分,并供他们读书,至少是高小毕业。林氏是个睁眼瞎,她的大儿子林国云会读三国、水浒、西游记。黄昏的时候,林国云从田间地头回来,点上一枝叶子烟,坐在场坝的竹椅上,翻开一本古书,抽着粗大的叶子烟开始了一天的阅读。这个时候,夕阳也许正从山坡上照过来,落在场坝、落在一本翻开了的古书上。林国云就在夕阳的光亮中品着历朝历代的故事和人物。夕阳的余辉收尽,天空一片海蓝,宁静笼罩着黑石头的山坡房舍,背靠竹椅的林国云也是宁静的,他完全进入了历史。手里的烟熄灭,几丝烟灰落在石灰打成的场坝里,然后被风吹散。 场坝下的竹林,是林家的一道风景,也是一道翠绿的屏障,晚风摇曳竹林,就有画眉在竹桠上跳跃。那画眉是安静的,很难听到她的叫声,总是默默地穿梭。夜幕落下,林国云依然看着古书,暗淡的光模糊了黑石头的山水。夜幕下的黑石头像一幅水墨画,那些坡、田、房、竹、树凸显着朦胧的轮廓,墨一样安宁。灯亮起了,家家户户点上了灯,透过洞开的门扉和窗户,有房子的地方就有闪烁的灯光。有时晚风摇着,摇出一轮月亮,从七星岩的山脊上升起,慢慢爬上黑石头的天空,竹梢拂着月色,黑石头村子是一片银光。如果林国云此时正在场坝读书,他就不慌进屋,借着月光再读上几页,或是再点燃一枝烟,被竹摇碎的月光洒在场坝和青瓦上。家里人再一次在堂屋喊他:“爸爸,吃夜饭了。”林国云才进屋,一身月色,一身清风。 以前林国云没有这样闲,几个子女长大了,林国云从坡上回来就有了一些空闲。尤其是大儿子也成了一个劳动力后,黄昏挑水的事就不再是林国云。井是挨着水田挖的,水田上边是坡,坡上又有田,田上边是地。房子大的几家共用一口井,单门独户的独自享用一口。林家是两兄弟用一口井。这口井如同那片竹林一样,是林家修房子时挖的。 林国云其实是一个有诗意的农民,雨天,他喜欢戴着斗笠披上蓑衣吹起口哨犁田。他和大水牛和山村景色在雨中就是农耕社会的一道风景。赶场天,他喜欢上街喝酒,半下午从酒馆出来,带个酒友回黑石头继续喝,直到第二天那个人才离去。七十年代我们国家大力提倡要实现四化,农业要机械化。像川南这样的丘陵地带要机械化耕种是很难的,地形决定了只能人种牛耕。林国云当队长的头一年,异想开天去新村的平坝租赁了一台拖拉机耕田。没有公路,拖拉机卸成几大块抬进黑石头,还有一个年青的拖拉机手,这在林国云是一次壮举,在黑石头乃至整个赵场都是空前绝后。 林国云和他的兄弟林海青八十年代都走了,两兄弟传下来的香火,除了嫁出去的闺女,又分成了五支,他们都结婚生子自立门户。林家的木版青瓦房也没保住,被取代的是一座三层楼的铝合金玻璃钢筋水泥楼房,这给中国的城镇建设一样,旧的掀倒重建,没有一丝犹豫和敬畏。
2006 年七月炎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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