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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维纳斯锁链与散文

2020-11-30叙事散文敬一兵
清风叩敲窗棂,还有站在窗前的我。感觉我的大脑,以维纳斯永恒的姿态,守侯着暮色。欲伸出双手握住一丝暮色的眷恋,结果,眷恋从指间溜走了,只留下一条湿汪汪的记忆尾巴,左摆右晃,像水里的鱼。鱼,与鱼有关的水,鱼水之欢,性爱,隐秘,袒露,真实,自我,
  清风叩敲窗棂,还有站在窗前的我。感觉我的大脑,以维纳斯永恒的姿态,守侯着暮色。欲伸出双手握住一丝暮色的眷恋,结果,眷恋从指间溜走了,只留下一条湿汪汪的记忆尾巴,左摆右晃,像水里的鱼。鱼,与鱼有关的水,鱼水之欢,性爱,隐秘,袒露,真实,自我,人的本性,极度个人化的感情交流,身体写作,散文,一环紧扣了一环地出现在我的思维与暮色的交融里,曲线般逶迤。无疑,这是冥想袭来的一条线索。抓拍,定格,目的是想凝固这个冥想。冥想对此不屑,凝固太没有力度了。能够锁住冥想的身和心的有力度的东西,只有锁链。锁链,想想这个词汇,结果一下子就变得绝对起来——套牢,质感,硬朗,像性爱中坚挺的阳具。难怪走到世界各地,只要在锁链这个词汇的前面加上维纳斯三个字,都会明白这是希腊神话里的情形,代表性爱的意思。于是,锁链的一端只要是搭在了维纳斯身上,人的思维立即就会有紧张、急迫、夹逼的生理反应。倘若,把维纳斯锁链游离的另外一端,搭在散文的身上,我想情形应该是五花八门的,或者至少也应该是一个情结的出发点。   这样的情结,可以看作是散文的种子。要不,说成是孕育散文,抑或制造散文的一次机会,也行。一点不错,通过认真而反复的观察,我在维纳斯锁链的身上没有看到人工雕琢的明显痕迹,表现力是纯粹自然的形态。它们立即使我浮想连翩。在体验或者观赏的同时,我的脑海里不断地涌现出我的一生之中永不疲倦地注视着的那些美丽异常的自然对象,比如远在天边的奇异云彩,冲刷一切的暴雨,扫荡一切的狂风,震撼一切的雷电,辽阔的绿色草原,宏伟的原始森林,漫山遍野的鲜花,东方的灿烂日出,西边的辉煌晚霞,还有风平浪静之后女性和男性裸露的躯体。如果说,生长的树枝展示了树木的形态之美,那么生长的树根就展示了树木的力量之美。这种力量之美犹如人类灵魂的深奥、痛苦的神圣和努力奋斗的庄严伟大,——确实,我在这些自然现象(性爱也是一种自然现象)之中,发现了米开朗基罗最珍爱的主题,以及米洛的维纳斯那张美丽异常的脸上,被节制了的热情和她那个庄严神圣的身躯上的被理智所调节的生之欢愉。我知道大画师达芬奇的名作蒙娜丽莎,以其神秘的微笑倾倒众生,我听说爱神维纳斯的美貌可以引发血流成河的战争,歌德曾为他沉睡的情人写下万古传颂的情歌。所有这些,勿庸置疑,都是一种锁链效应,都与从维纳斯锁链上派生而出的一个情结相关。   这个情结,就是俄狄普斯情结。俄狄普斯是传说中希腊底比斯的英雄,他从小就有“恋母憎父”的倾向,更尖锐地说,就是“杀父娶母”情结。弗洛伊德认为,三至五岁儿童的俄狄普斯情结,通常结束于儿童与同性家长认同并抑制其性本能的时候。我以为,结束是表面的,没有结束才是实质,是潜意识的一种存在。性,是维纳斯锁链捆绑俄狄普斯情结留下的一条线索。站在这条线索的起点上,我再次看见米开朗基罗,还有用他的理解创作的叫大卫的古代以色列英雄,手中紧握一块石头欲投掷出去的裸体雕塑上,将大卫的“阳物”一览无余地骄傲展示的情形。对男人这样写实,在艺术作品中不多,就连在大男子主义猖獗的日本,拍三级片的男人,都是很少暴露“那儿”的。这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也说明日本男人太“小气”,没有古代希腊人“大方”,他们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常常“裸奔”。他们认定,人体是很美的,因此,爱美就要爱人体,就要展示人体这一特殊的自然现象,不仅是女人体,也包括男人体,还包括裸露的男体和女体引发的原始性爱冲动过程。难怪发端于希腊古文明而繁衍出来的欧洲文化,特别是散文,一直就有一种大气和优美的韵味。   大气和优美的韵味,迅速沿循维纳斯锁链上的每一节链环,奔来我的眼底。咯咯吱吱的扭动声,是翻阅历史的响音符号,甚至,我直接就认为是文人们的述说声音——我仿佛听见莎士比亚说,性和性爱是一个精灵,她半夜里出来,在青年男女的眼皮上滴上一滴药水,睁开眼后的青年们一见钟情,再见钟情;狄更斯说,性爱是爱情的内核,是一种觉悟,在高尚与卑鄙、正直与虚伪的冲撞中,沧海横流,方显出爱情本色;夏绿蒂·勃郎特在《简·爱》书中说,性经历往往以女性特有的敏感,规定了爱情的动作和游戏规则;普希金说,我虽然是个“愤世嫉俗”的作家,但我仍然对爱情充满向往;海明威说,我是个“愤怒的青年”,然而我同样会以明亮的笔调在爱情上浓妆重彩。并且,在他们的唠叨声中,我还看见高乃依、伏尔泰、雪莱等人,继续滋味地浸润在俄狄普斯情结中,摇晃着自己由此获得的创作灵感。如是情形,逐渐构建出了连接性经历与散文创作之间的一座桥梁。   有了这座桥梁,我才发现,原始的意识,或者说是自然的意识,包括性意识,还有散文的意识,就像我的胡须,喉节凸起和所有男性的第二性征那样,没有出现的时候并不是它不存在,而是早就埋藏或者是潜伏在了我的遗传基因里,随了心脏的每一次搏动,暗地里蓄积着足以一次穿透肌肤的力量。这应该被视为是一种准备,为生命的繁衍,为精神的升华,为思想以散文的形式呈现,为增加一环维纳斯锁链上的链扣。是的,情形就是这样的。格式塔心理学家认为:健康的人面对一种不完全或者空白格式塔刺激物,就会在知觉中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急于要改变它们并使之成为完美结构的倾向,从而引起一种进取、追求、充满紧张的心理活动。一次性经历的过程,就是这种心理的一次完成过程。我是在读到伟大的穆斯林诗人、神秘主义者吕米写下的一首绝妙的诗里的话语:“世界的每一部分/都会与它的旅伴结为伉俪/在智者的眼中/天国似男儿/地球似姑娘/她扶慰了天国赐予的沧桑/地球乏热/天国馈赠/地球失去活力和雨露/天国重使之春光辉煌/天国循回/有如丈夫为妻子巡防/地球恰似繁忙的主妇/生儿育女/情意融融/地球和上帝富有智慧/他们与智者同在垦荒/倘若/倘若他们没有相互从对方得到愉悦/又为何像情人一样/没有地球/怎能鲜花怒放/树木成长/没有天国的雨水和热量/又哪里有万物和海洋?”的时候,这种印象就被定格了。于是,不由自主,我总是会把做爱与制造散文的过程,等同起来。   我之所以有些放肆地把二者等同看待,不是我有多么的高明,实则是我正置身在从20世纪80年代初,许多中国人对外国影片中的亲吻镜头还看不惯,甚至有人谴责电影译制厂为何不把这些“黄色”镜头给剪掉的情形,过渡到性专科门诊店铺的数量足以和饭馆抗衡的“人性难违”境况之中,并且从我的周围一次又一次递来的大街上穿得越来越开放的姑娘、少妇,还有风吹时露出的白嫩大腿,直面时隐约可见深凹的乳沟,以及法兰西香水、意大利口红,往那儿一站亭亭玉立,迈开小步时流线翻飞,看得你眼花缭乱,口干舌燥,人都走出百米之远了,仍旧体香犹存,令人魂不守舍的物象里,感受到了维纳斯锁链那紧绷绷的合围力度。既然当今的男人都喜欢与周润发比潇洒,与阿兰·德龙比英俊,与曾宪梓比腰包,要不就与徐景春比才华,我用性经历与散文进行类比,应该不成问题。更何况,性经历本身就与散文制造有着密切的关联。   少男少女们对自己身体上第二性征的出现与变化最惊愕的发现,就是格物致知真正酝酿风起云涌的起点,也是意识趋于饱满和鲜活的一个重要标志,同时也是欲将性意识付诸实践的一个信号。这样的酝酿过程,与思想以散文的形式呈现之前,像一枚种子那样栖居在土壤里,等待一次阳光和雨水的渗透,获得破土而出的效果是一致的。确实,如果把性欲与性经历之间的时空看作是狩猎目标的过程,那么,散文构思的过程,就是召唤作者想象的未定性的意蕴空间的降临过程,有文学上说的“空白”或者“留白”的意思。古希腊的维纳斯女神雕像断臂的空白艺术,给人们留下了无尽的遐想;中国古代《诗品》中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文学创作空白艺术,都散发出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共鸣效应和韵味,都展示出了性爱之前懵懂的猜测和难耐的渴望的相同意象。   钟爱的男女邂逅,意味着整个意识开始走上了人性回归的道路。显然,回归的道路,不是通向希腊的底比斯,而是通向了客观,通向了自然,这与散文的目的是通向自然的情形,完全吻合。赤裸面对,坦城相见,紧紧拥抱,热烈亲吻,伴随一阵幸福的慌乱,是人与自然互通的本性,是生命的基本属性,也是繁衍得以实现之前所必需的调动与融洽的准备,这与散文文本强调真实和自我个性的特征,如出一辙。在她如脂肌肤散发出的幽幽气息,还有他散发出来的具有汗臭味的雄性气息中,彼此的手都会不由得带上了米开朗琪罗用了三年时间创作的《哀掉基督》的那种疯狂,在对方的身上探索,流连徜徉,然后在急促的呼吸引导下,被从远方传来的呼唤声勾引,似春风吹拂心灵,再也无法抑制冲动,亢奋地向时空的黑洞挺进,于激情的创造中,领略真实的灵魂王国。无疑,这样的性爱过程,与灵感袭来之后创作一篇精美散文的过程,也是步调一致的。灵感所就的散文,看似玄妙,甚至颇为神秘,其实是创造力长期堵塞之后的突然奔泻,是语言的宝库顷刻开启,令人所要刻意表现的思想,在物境的追捕中被附以了恰切的着落点。由此可以证明,就像快感是在契而不舍的肌肤交融中产生一样,成就一篇散文的灵感,须在一刹那上揽取,迟则失之,因为灵感是瞬间的颖悟,遐思的闪光,其种种境界,决非冥思苦想所能达到。徐志摩的写作,对此就是一个有力的佐证。难道还有谁能够否认,他的那些燃烧着火焰的文字,与他对林徽因、陆小曼、以及短时期内对张幼仪的形而上的精神之恋,还有形而下的肌肤之恋没有一点关系呢?   我深信,一次符合道德规范的性经历,可以把我们从日常生活的束缚中解救出来,为我们打开梦想和冥思的迷人世界的大门,使我们能够直接窥视自然的秘密和造化的神圣。于此,我联想到了散文界的我们的许多先辈富于才情,长于创作,每有感触,便付诸笔墨,吐露心声的事实,以及他们的散文都是精华的浓缩,从外形到内质,都有特定的艺术内涵和价值的情形。散文的文字世界就是一个人的人性世界。它与别的文学不同,来不得半分虚构,它所要展示的都是创作者本身的形象,不管是记人还是写事,表达的都是真实的本身形象。散文就像挺立在你面前的一个少女,与她交往,你必须先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了解她的各种美,最重要的还是情感和智慧的美。假若你要想长期地与她共处,则需要一个由浅入深,由外及内的漫长过程,一如做爱。这是与人交往的历程,也是创造的历程。创作和解读散文,当如解读人自身,当如解读一次酣畅的性爱过程。这样说,一点也不过分。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创作和欣赏散文,需要文学的眼光,跳出文字的包围圈,读懂自己和创作者的言外之意,韵外之意,做到与读者或创作者同呼吸。解读时,我们既要努力探求原意,又要大胆地依靠自己的素养经验,思维情感来全方位、多角度地发掘,努力探求文字外的现实意义,用自己的思维和经历对文字进行再创造,或者说,用自己的思想与文字来上一次,甚至是几次性交,才能够获得真正的艺术享受。不信?那就戴上心理学的眼镜,这样,你就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性,灵感,创造之间相互连接着的,是一条条互为依存的血脉。我不知道罗斯福总统戴的眼镜有没有心理学的功能,但是我知道,一群美国的核弹专家,在“曼哈顿原子弹计划”这个高速运转的机器上,繁忙紧张地研究,然后在同样繁忙的灯火映照下,快节奏地吃喝,高频率地蹦迪斯科、打斯诺克台球、以及疯狂地与由政府安排的高级应招女郎做爱。他们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刺激灵感,刺激创造的欲望。   这样叙述,并不代表我赞同把自己身体最隐秘的部位也拿来扯动读者和编辑的眼球的身体写作方式。我在想,拿身体来写作,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性是人的最基本权力,也是男人与女人的重要纽带,而两性关系几乎可以说是贯穿人的一生的关系。当然,动物也是这样的。人是动物,人又不是动物。身体的上升与堕落的分界线就在这里。尽管意识形态在不断发生变化,社会变迁和物质化的生活方式解构了一个时代的精神坐标。然而,人类的基本精神应该依然存在,它们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重要依据。英国的D·H·劳伦斯是以描写性著名并曾引发争议的作家,他关于两性问题留下不少经典语言,譬如“性就是美。性和美是一回事,就像火焰和火是一回事一样。如果你憎恨性,你就是在憎恨美……你若想要爱有生命的美,你就得敬重性”。从劳伦斯的话里,我逐渐理清了一个思路——就意识的角度而言,无论身体写作者的动机如何,至少在他们的行为上,折射出了维纳斯锁链与散文创作的某种关系。   说白了,性经历本质上就是人与自然的一次深刻接触,就是追逐自然现象之一的快感形式。无论承认与不承认,人体发出的姿势和动作,本质上都是在追逐快感。流星在夜空的转眼即逝,从天而降的瀑布急匆匆奔扑,还有跑马一样手忙脚乱的荷尔蒙催魂般扣敲欲望闸门的声音,都从环境和生理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势,把快感提升到意识的崭新层面。瞬间,我的思想就被置换在了飞奔向前的时间列车上,以至于我由此而形成的所有意识,都仿佛是从车窗向外望去,逆着列车运动方向你追我赶,上气不接下气的物象情形。凭借这样的意象,我敢断定,一切追寻自然的思想和艺术都是真思想和真艺术,而一切追寻现成的理论观念的思想和艺术都是伪思想和伪艺术,——它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拓展人们对于自然的认识并激励人们不断地探索自然,而是为了将人们的思想限制在这种现成的理论观念之中并阻止人们对于自然的探索。一切从书本中寻求思想和语言的人最终都会被书本中的思想和语言所奴役,只有那些从宇宙、从大自然寻求思想和语言的人才有可能获得真正的解放和自由。因此,成为大自然的孜孜不倦的注视者、观察者、研究者和探索者,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科学家、思想家和艺术家,这应该是每一个希望获得自己的思想和语言的人的志向和职责。散文写作,亦是如此。   结合与离散,动感逶迤。历史由此被演绎,时空凭此而展延,自然依此而呈现。于是我以为,性爱就是人这种"物质"结合与离散的一种特殊形式,就是维纳斯锁链的全部意义,就是自然的所有实质之所在。散文,是我们感知、体会和升华自然的一种载体形式,因此,维纳斯锁链与散文纠缠在一起,实属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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