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绽放的花朵在黎明前凋谢[原创]
2020-11-30抒情散文瘦棠寒蝉
【1】方岩在永康境内,距东阳十多公里,山上多古木,寺庙隐于林间,一尊胡公佛,经年香火不绝。他和阳到方岩时,天色已近黄昏。沿着那条石子路蜿蚓向上。阳轻盈的向一只蝴蝶。而他则有些步履沉重。岁月不饶人呐,毕竟已年过四十,他刚上了天门,就气喘嘘嘘,
【1】
方岩在永康境内,距东阳十多公里,山上多古木,寺庙隐于林间,一尊胡公佛,经年香火不绝。
他和阳到方岩时,天色已近黄昏。沿着那条石子路蜿蚓向上。阳轻盈的向一只蝴蝶。而他则有些步履沉重。岁月不饶人呐,毕竟已年过四十,他刚上了天门,就气喘嘘嘘,身上开始发汗了。
入了天门,便是天街。这是很短的一段街,一面临涧,一面则是一排矮房子,开着一样的香火店,店门口堆放着巨烛和巨香,和一些经。中间插着一二个小饭馆,黑板上写着一些菜名和价钱,如茭白炒肉丝 10元。南马肉饼 1:50元。天街上很热闹,店老板们扯着噪子,向游客们招揽生意。他和阳手牵着手沿着天街往山顶上走,吵闹声渐远,而蓝天近了,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
他和阳站在山顶上。云海从脚下平铺开去,夕阳象浮在云海上的大火球,近落日的云彩熊熊燃烧着。阳有些痴迷地看着他。夕阳中,他古铜色的脸似涂上了一层油彩,方正的脸上透露着成熟。这份成熟正是令阳醉心之处。
“阳,你走了,我会想你的。”
“你可以来看我嘛。我去的那个地方并不远嘛。”
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个露天酒吧。有音乐声随着山风飘然而至。他感到很熟。思忖了一下,记起来了——是《爱的克里斯汀娜》。这个钢琴曲,他听女儿茜弹过。
“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悲伤,会来到我的坟前看我吗?”他淡淡地问阳。
“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
阳仄歪着脑袋,眼盯住他的眼。
他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他有些神经质地捋了几下自己杰傲不驯的卷发。
他们刚相爱时,有过一个约定:二十年,三十年后,一起看夕阳。但这个约定有一个前提条件,为了不伤害别人,双方不得向妻子和丈夫提出离婚,而是顺其自然。
不伤害别人,其实,我们早已把别人伤了。他心里这样想着。
“你不会来看我的。”他忧郁而沮丧。
“你不会死的,不会的。”阳冲动地搂住了他,她白皙俊俏的脸上有泪水溢出。
他俯下头,吻着阳。
“傻瓜,我跟你开玩笑的。”
大火球渐渐地被云海吞没了。在山风的鼓动下,云海开始汹涌翻腾。他从草丛中捡起一块石头,那块石头不具规则,但在夕阳余光的映照下,晶莹剔透。他玩赏了一会,随后舒展手臂,奋力向前掷去。石头在空中飞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沉入云海中。
“看过《失乐园》吗?”
“看过VCD”。
“你该看看书。”
“听说《失乐园》在日本禁了很长时间。”
“越禁越有人看,象《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金瓶梅》。”
“《失乐园》总不能和它们相比吧。”
“《失乐园》也有它的可取之处吧。”
“它的偷情”。
“别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 阳的话针一样刺痛着他。他脸上肌肉不由自主地痉挛了几下,眼睛盯住阳好久。
【2】
天街的尽处有一个旅馆。一幢很老很旧的小木楼。它的隔壁就是庙。小木楼原先是用来招待远方香客的。旅馆前面的院子就是大雄宝殿的前院。一只大香炉,放在院子中央,炉前有一个大铁架子,上中下三排,用来插香烛。架旁走动着一个小和尚,不时把香客们刚插上去的香烛取下,火头朝下往水中一浸,随着把熄灭了的香烛扔进身后的那个篓子中。暮色已至,前来朝拜的香客已不似日中。他和阳走进旅馆。住宿登记在通道边的一间小房子里。里边坐着一个小和尚。相貌粗悍,黑沉着脸,象是谁欠他三百吊钱。 “师傅,有房吗?” 和尚的脸很呆板,当他看到阳时,表情稍稍温和生动了些。 “有。”他的声音粗。浊。有浓重的鼻音。 “开一间。”他从皮夹里取出了二百元钱。 和尚接过钱后,一张一张地在黯淡的光钱中辨别真假。 “结婚证。” 妈得,哈吊子旅馆,还用得着结婚证。他心中咒骂着,口里却没有道出来。他向和尚陪着笑脸。 “师傅,能不能通融一下,忘带了。” “没有结婚证,不能同宿。” 和尚的口气很硬,一点不肯通融。 他只好悻悻地从皮夹里掏出200元,再开了一个房间。 他的房间在二楼,楼梯很窄,不能同时上下二人。而且灯光很黯。楼板很陈旧,有着一条条的缝隙。他心里头堵着一股子气,故意把脚抬的老高,“咚咚”地踩得很重。他仿佛看到灰尘芥末似地落下。 开了房门,他一把把跟在身后找房间的阳拖入房中。 “先把我的房间找到。” “找个头。” 他“砰”地把房门关了。房里的两张床,一张桌子。别的什么也没有。被褥倒还洁净,香薰过似的有一股好闻的清香。阳穿着一件蓝碎花的连衣裙。他抓住裙裾,双手往上一举,阳的胴体便裸露在他的眼里了。阳的胴体很美,娇小玲珑,白皙丰腴,尽管,她已经是一个六岁小男孩的母亲了。线条依旧是那样的优美,流畅。 他的爱抚很粗鲁,甚至有些不近常理。凶狠的仿佛把心中的沉郁不快通通都发泄到了阳的身上。 “轻点。轻点。”阳抚着他的后背低声呻吟。 他置之不理。 墙壁是木板的,很薄,能清晰地听到隔壁住客的咳嗽声。 他在阳丰腴的身上折腾着。变态似地舔。咬。剌激着阳的情欲。阳拚命地咬住唇,竭力抑制着不发出声来。在他的爱抚下,阳的乳头在变硬,躯体在急促地澎涨。一股酥软从小腹向全身扩散。她开始低声呻吟,情不自禁地扭动着身体,迎合着他的动作。 咚——咚。暮鼓声在寺院里一下一下响起,清晰可闻,阳觉得自己的身体也随着这鼓声轻盈地飘浮了起来。 这时,阳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不走了,就这样和他过上一辈子。
【3】 晚风习习。他和阳相挽着来到露天吧。他们在离吧台很远的一个地方坐下。吧台里灯光柔和,里边坐着一个姑娘,年轻漂亮,穿着一件米色短袖衫。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大个子靠在吧台上,端着一杯酒,和她谈着什么,姑娘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 看到他,姑娘扔下大个子,迎了上来,冲着他甜甜地笑。 他捧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 “把店盘了。” 他没理会阳的揶揄。离他们不远的石椅上坐着一对恋人,他们旁若无人地搂抱着,亲吻着。再离他们远一点,是万丈深渊。他“砰”地开了一听啤酒,灌了一口,略带涩味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腔内,凉爽舒坦。 “家里要找翻天了。” 他没接阳的话茬儿。眼睛越过低矮的灌木,往黑糊糊的远山眺望。 “后悔了。” 他刚轻松起来的心情在阳的唠叨中又娈得沉重了起来。他拿起一只“乡巴佬”鸡腿往口里塞。 “要不回去吧。晚上有趟车回东阳的。” 他故意把鸡腿嚼着很重,上下牙碰得“咯咯”响。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实事求是。我说出了你的心里话。” 他有些恼怒,倏地站起,给了阳一个背影。 “生气了。”阳有些忧郁,走到他的背后,从身后搂住了他。她小巧的头颅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她把他搂得死紧。唯恐一放手,他就会轻烟似地飘散。 “我怕你回去的。” “不要说了。” “不说了,真的不说了。” 夜风温柔地吹着。 “不吃点东西。” “没胃口。” 他看了一下石桌上的东西。 “操,我忘了给你拿饮料了。我这就去拿。” “不用了,真的不想吃。” 他站了起来,往吧台走去。 “宇”。宇是他的名字。 阳在后边喊。他没有理会,顾自往前走。夜色中,他显得孤单模糊。望着他的背影,阳的心里竟也有了些伤感。 阳离开其实是为了逃避。她太爱他了。她怕自己会因为爱而失去理智,把一切搞得不可收拾。到那时,她还可以逃,他就完了。 “喝点饮料吧”。 他回来了。阳觉得眼里痒痒的,伸手抹了一抹。 “哭了?”他走过来,把饮料打开,递了过来。 阳觉得自己喉头有些涩,讲不出话来。她摇了摇头,从他手中接过饮料,喝了一口。待自己紊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让小虫子撞了一下。” “要紧吗?我看看。” 他捧起了阳的脸。光线很暗,他看不清阳的神情,但他还是看到了阳的泪翳。他吻了吻阳的眼。 “真的是让虫子撞了。现在好了。” 阳挣脱开了他的拥抱。他吻她眼睛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厌恶。她不喜欢他吻她的眼,这个亲热的动作会让她想起了丈夫康。康会在她不开心,流泪的时候,一遍遍吻她的眼,不厌其烦地把她不断涌上来的泪水吻干。阳心里清楚康爱她的程度远比他的爱强烈,这也是她狠不下心来离开康。同样,她也离不开他。毕竟康也经五十多了,和自己相差了20多年。正因为这个缘故,她和他有了那么一个约定。她承认这个约定是自私的,她知道,只要自己一离婚,他马上就会来到她的身边。 “好喝吗?” 他轻轻地搂着阳肩。
“太甜,反而有些涩了。” “样样东西都一样的。” “是啊,特别是那些盼望了许久的东西。” “别说了。” “是你先说起来的。” “还是看夜景吧。你看,天空多美。” “是很美。” 那一对情侣相拥着从他们眼前走过。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操,妇人为什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你累不累呀?”阳就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他多遍了。 “我和你太太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这一次阳没有刨根寻根,迅速转移了话题。 “问张蒂去。” 他用手按了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懒得回答。以前,有许多问题,他回答了反而会惹阳很长时间不开心,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那儿,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完成学聪明了,敏感问题干脆不理,即使答了,也含糊其事。 “我要你讲。” 阳走到他面前,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操,看样子,来真的了。他心里嘀咕着。这个问题这么讲呢? “讲呀。” 阳有些等不及了。 “先救你,满意了吧。” 阳摇了摇头。 “宇,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但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你知道我会这样说?” “我又不是你肚里蛔虫。” “先救你太太,然后和我一同沉入河底。” 许多时候,阳的言行常常教人不可捉摸,真不知道她怎样想出来的。 “阳,你就不能晚几天走吗?” 他知道阳心意已决,不可更改。他不敢想象,没有阳的日子,该怎样过。记得那次,他跟阳闹别扭,阳一个下午不理他,他都快疯了,打了几百个电话,跑了阳所有会去的地方,直到阳回心转意,仅仅一个下午,他就快疯了,而这一次,阳的离开,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我们不能太自私的,宇。” 阳的声音很轻很轻,象从幽深的湖底冒上来的气泡。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以前那么坚决走的决心了。 “宇,真如你所说的,我们的感情是一朵绽放在黑暗中的凄美的花,不能绽放在阳光下的。” 。。。。。。 初秋的深夜,很有些凉意了。月光透过树影在地上设计出了许多离奇的图案。 “夜深了。回去吧。” “再坐会。” “走吧。” “你先走。我再坐会。” 月上中天。酒吧里已无人。方岩山上凄清迷蒙。天地间,除了风语,寂然无声。
【4】 他孤自一人来到那一对恋人坐过的石椅上坐了下来。 自己莫明其妙地失踪,家里的人一定急坏了。他们一定把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想起了女儿茜。她一定会为找不到爸爸而泪流满面。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女人,一个心里只有妻子女儿的贤妻良母。想着,他的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他想的有些累了。他在石椅上躺了下来。 满天的繁星离他很近。一颗流星在夜空中悄然划过。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我的那颗星在那儿呢? 迷迷糊糊中,他被冰凉的晨露冻醒。东方天际已有了些亮色。离他很近的繁星在渐渐地褪色,远去。他从石椅上坐了起来,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很痛,似要炸裂开来一样。他突然记起,自己因来的匆忙,而忘记吃降压药了。 云霞在变红,先是那种淡淡的红,天空变淡了些,却依旧蓝的可人。晨鸟从清樾的林木间飞出,振翮向朝阳升起的地方飞去。 他感到自己的头痛愈来愈烈,蓝天在他的眼里渐渐消失了,他看到的世界正在变得通红,那是可怕的鲜血的腥红。他的头也正在变得越来越晕眩。 “阳。”他喊道。 四下除了风语和鸟啾,没有人来回答他。 他挣扎着从石椅上站了起来。这时,他已经看不到天地间的一切东西了。他艰难地迈动着脚步,摇摇晃晃向来时的路走去。 一阵悠扬缠绵的音乐透过浓浓的血色向他飘来。又是那首《爱的克里斯汀娜》,他眼前的那阵血色忽地退去了。他看到了茜,她正坐在洁白的云端上,弹着钢琴。 “茜。”他喊道,踉踉跄跄地向茜走去。 “爸爸。”在他的喊叫声中,茜张开双臂向他跑来了。 前方是刀削斧劈的千仞悬崖。。。。。。。
【5】 山道上,阳在踽踽而行。 他去那里了?阳找遍了整个方岩也不见他的踪影。他该不会连夜回东阳了吧。阳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现在最想找到他,告诉他她的新决定:她不走了。 来到方岩山脚下。阳再一次回望白云缭绕的方岩山,阳突然感到方岩上空的天特别的蓝,特别的忧郁。
“别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 阳的话针一样刺痛着他。他脸上肌肉不由自主地痉挛了几下,眼睛盯住阳好久。
【2】
天街的尽处有一个旅馆。一幢很老很旧的小木楼。它的隔壁就是庙。小木楼原先是用来招待远方香客的。旅馆前面的院子就是大雄宝殿的前院。一只大香炉,放在院子中央,炉前有一个大铁架子,上中下三排,用来插香烛。架旁走动着一个小和尚,不时把香客们刚插上去的香烛取下,火头朝下往水中一浸,随着把熄灭了的香烛扔进身后的那个篓子中。暮色已至,前来朝拜的香客已不似日中。他和阳走进旅馆。住宿登记在通道边的一间小房子里。里边坐着一个小和尚。相貌粗悍,黑沉着脸,象是谁欠他三百吊钱。 “师傅,有房吗?” 和尚的脸很呆板,当他看到阳时,表情稍稍温和生动了些。 “有。”他的声音粗。浊。有浓重的鼻音。 “开一间。”他从皮夹里取出了二百元钱。 和尚接过钱后,一张一张地在黯淡的光钱中辨别真假。 “结婚证。” 妈得,哈吊子旅馆,还用得着结婚证。他心中咒骂着,口里却没有道出来。他向和尚陪着笑脸。 “师傅,能不能通融一下,忘带了。” “没有结婚证,不能同宿。” 和尚的口气很硬,一点不肯通融。 他只好悻悻地从皮夹里掏出200元,再开了一个房间。 他的房间在二楼,楼梯很窄,不能同时上下二人。而且灯光很黯。楼板很陈旧,有着一条条的缝隙。他心里头堵着一股子气,故意把脚抬的老高,“咚咚”地踩得很重。他仿佛看到灰尘芥末似地落下。 开了房门,他一把把跟在身后找房间的阳拖入房中。 “先把我的房间找到。” “找个头。” 他“砰”地把房门关了。房里的两张床,一张桌子。别的什么也没有。被褥倒还洁净,香薰过似的有一股好闻的清香。阳穿着一件蓝碎花的连衣裙。他抓住裙裾,双手往上一举,阳的胴体便裸露在他的眼里了。阳的胴体很美,娇小玲珑,白皙丰腴,尽管,她已经是一个六岁小男孩的母亲了。线条依旧是那样的优美,流畅。 他的爱抚很粗鲁,甚至有些不近常理。凶狠的仿佛把心中的沉郁不快通通都发泄到了阳的身上。 “轻点。轻点。”阳抚着他的后背低声呻吟。 他置之不理。 墙壁是木板的,很薄,能清晰地听到隔壁住客的咳嗽声。 他在阳丰腴的身上折腾着。变态似地舔。咬。剌激着阳的情欲。阳拚命地咬住唇,竭力抑制着不发出声来。在他的爱抚下,阳的乳头在变硬,躯体在急促地澎涨。一股酥软从小腹向全身扩散。她开始低声呻吟,情不自禁地扭动着身体,迎合着他的动作。 咚——咚。暮鼓声在寺院里一下一下响起,清晰可闻,阳觉得自己的身体也随着这鼓声轻盈地飘浮了起来。 这时,阳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不走了,就这样和他过上一辈子。
【3】 晚风习习。他和阳相挽着来到露天吧。他们在离吧台很远的一个地方坐下。吧台里灯光柔和,里边坐着一个姑娘,年轻漂亮,穿着一件米色短袖衫。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大个子靠在吧台上,端着一杯酒,和她谈着什么,姑娘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 看到他,姑娘扔下大个子,迎了上来,冲着他甜甜地笑。 他捧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 “把店盘了。” 他没理会阳的揶揄。离他们不远的石椅上坐着一对恋人,他们旁若无人地搂抱着,亲吻着。再离他们远一点,是万丈深渊。他“砰”地开了一听啤酒,灌了一口,略带涩味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腔内,凉爽舒坦。 “家里要找翻天了。” 他没接阳的话茬儿。眼睛越过低矮的灌木,往黑糊糊的远山眺望。 “后悔了。” 他刚轻松起来的心情在阳的唠叨中又娈得沉重了起来。他拿起一只“乡巴佬”鸡腿往口里塞。 “要不回去吧。晚上有趟车回东阳的。” 他故意把鸡腿嚼着很重,上下牙碰得“咯咯”响。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实事求是。我说出了你的心里话。” 他有些恼怒,倏地站起,给了阳一个背影。 “生气了。”阳有些忧郁,走到他的背后,从身后搂住了他。她小巧的头颅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她把他搂得死紧。唯恐一放手,他就会轻烟似地飘散。 “我怕你回去的。” “不要说了。” “不说了,真的不说了。” 夜风温柔地吹着。 “不吃点东西。” “没胃口。” 他看了一下石桌上的东西。 “操,我忘了给你拿饮料了。我这就去拿。” “不用了,真的不想吃。” 他站了起来,往吧台走去。 “宇”。宇是他的名字。 阳在后边喊。他没有理会,顾自往前走。夜色中,他显得孤单模糊。望着他的背影,阳的心里竟也有了些伤感。 阳离开其实是为了逃避。她太爱他了。她怕自己会因为爱而失去理智,把一切搞得不可收拾。到那时,她还可以逃,他就完了。 “喝点饮料吧”。 他回来了。阳觉得眼里痒痒的,伸手抹了一抹。 “哭了?”他走过来,把饮料打开,递了过来。 阳觉得自己喉头有些涩,讲不出话来。她摇了摇头,从他手中接过饮料,喝了一口。待自己紊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让小虫子撞了一下。” “要紧吗?我看看。” 他捧起了阳的脸。光线很暗,他看不清阳的神情,但他还是看到了阳的泪翳。他吻了吻阳的眼。 “真的是让虫子撞了。现在好了。” 阳挣脱开了他的拥抱。他吻她眼睛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厌恶。她不喜欢他吻她的眼,这个亲热的动作会让她想起了丈夫康。康会在她不开心,流泪的时候,一遍遍吻她的眼,不厌其烦地把她不断涌上来的泪水吻干。阳心里清楚康爱她的程度远比他的爱强烈,这也是她狠不下心来离开康。同样,她也离不开他。毕竟康也经五十多了,和自己相差了20多年。正因为这个缘故,她和他有了那么一个约定。她承认这个约定是自私的,她知道,只要自己一离婚,他马上就会来到她的身边。 “好喝吗?” 他轻轻地搂着阳肩。
“太甜,反而有些涩了。” “样样东西都一样的。” “是啊,特别是那些盼望了许久的东西。” “别说了。” “是你先说起来的。” “还是看夜景吧。你看,天空多美。” “是很美。” 那一对情侣相拥着从他们眼前走过。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操,妇人为什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你累不累呀?”阳就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他多遍了。 “我和你太太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这一次阳没有刨根寻根,迅速转移了话题。 “问张蒂去。” 他用手按了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懒得回答。以前,有许多问题,他回答了反而会惹阳很长时间不开心,而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那儿,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完成学聪明了,敏感问题干脆不理,即使答了,也含糊其事。 “我要你讲。” 阳走到他面前,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操,看样子,来真的了。他心里嘀咕着。这个问题这么讲呢? “讲呀。” 阳有些等不及了。 “先救你,满意了吧。” 阳摇了摇头。 “宇,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但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你知道我会这样说?” “我又不是你肚里蛔虫。” “先救你太太,然后和我一同沉入河底。” 许多时候,阳的言行常常教人不可捉摸,真不知道她怎样想出来的。 “阳,你就不能晚几天走吗?” 他知道阳心意已决,不可更改。他不敢想象,没有阳的日子,该怎样过。记得那次,他跟阳闹别扭,阳一个下午不理他,他都快疯了,打了几百个电话,跑了阳所有会去的地方,直到阳回心转意,仅仅一个下午,他就快疯了,而这一次,阳的离开,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我们不能太自私的,宇。” 阳的声音很轻很轻,象从幽深的湖底冒上来的气泡。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以前那么坚决走的决心了。 “宇,真如你所说的,我们的感情是一朵绽放在黑暗中的凄美的花,不能绽放在阳光下的。” 。。。。。。 初秋的深夜,很有些凉意了。月光透过树影在地上设计出了许多离奇的图案。 “夜深了。回去吧。” “再坐会。” “走吧。” “你先走。我再坐会。” 月上中天。酒吧里已无人。方岩山上凄清迷蒙。天地间,除了风语,寂然无声。
【4】 他孤自一人来到那一对恋人坐过的石椅上坐了下来。 自己莫明其妙地失踪,家里的人一定急坏了。他们一定把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他想起了女儿茜。她一定会为找不到爸爸而泪流满面。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女人,一个心里只有妻子女儿的贤妻良母。想着,他的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他想的有些累了。他在石椅上躺了下来。 满天的繁星离他很近。一颗流星在夜空中悄然划过。
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我的那颗星在那儿呢? 迷迷糊糊中,他被冰凉的晨露冻醒。东方天际已有了些亮色。离他很近的繁星在渐渐地褪色,远去。他从石椅上坐了起来,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很痛,似要炸裂开来一样。他突然记起,自己因来的匆忙,而忘记吃降压药了。 云霞在变红,先是那种淡淡的红,天空变淡了些,却依旧蓝的可人。晨鸟从清樾的林木间飞出,振翮向朝阳升起的地方飞去。 他感到自己的头痛愈来愈烈,蓝天在他的眼里渐渐消失了,他看到的世界正在变得通红,那是可怕的鲜血的腥红。他的头也正在变得越来越晕眩。 “阳。”他喊道。 四下除了风语和鸟啾,没有人来回答他。 他挣扎着从石椅上站了起来。这时,他已经看不到天地间的一切东西了。他艰难地迈动着脚步,摇摇晃晃向来时的路走去。 一阵悠扬缠绵的音乐透过浓浓的血色向他飘来。又是那首《爱的克里斯汀娜》,他眼前的那阵血色忽地退去了。他看到了茜,她正坐在洁白的云端上,弹着钢琴。 “茜。”他喊道,踉踉跄跄地向茜走去。 “爸爸。”在他的喊叫声中,茜张开双臂向他跑来了。 前方是刀削斧劈的千仞悬崖。。。。。。。
【5】 山道上,阳在踽踽而行。 他去那里了?阳找遍了整个方岩也不见他的踪影。他该不会连夜回东阳了吧。阳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现在最想找到他,告诉他她的新决定:她不走了。 来到方岩山脚下。阳再一次回望白云缭绕的方岩山,阳突然感到方岩上空的天特别的蓝,特别的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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