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的天堂,在你宽大的手掌心里
2020-12-01抒情散文潇湘珍珠
女人做好了饭菜,摆好了碗筷,盛好了饭。答应回家吃晚饭的男主人,却迟迟不见人影。女人越等越没有信心,要孩子打电话。孩子不肯打。说:“他回来不回来有什么关系?我早就习惯了家里只有妈妈和我两个人了。”女人想批评孩子不应该这么说话,张了张嘴,却不知
女人做好了饭菜,摆好了碗筷,盛好了饭。
答应回家吃晚饭的男主人,却迟迟不见人影。
女人越等越没有信心,要孩子打电话。
孩子不肯打。说:“他回来不回来有什么关系?我早就习惯了家里只有妈妈和我两个人了。”
女人想批评孩子不应该这么说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自己拿起电话来拨,没有通。听筒里传出的是女人最不愿意听到、甚至是隐含了担心和害怕的声音:对不起,您拨的号码已关机。女人对着听筒发楞。
孩子气呼呼地从女人手里拿下听筒,叭地一下放回了原位。睹气说:“哼,好久没见妈妈做这么丰盛的晚餐了。我要放开肚皮大吃一顿,把所有的菜吃光光。”
女人味同嚼蜡似的往嘴里塞着饭、塞着菜,一边要孩子慢点吃、别噎着了。
孩子故意吃得很响,吧唧吧唧,有滋又有味的样子。
女人心里泛起一股酸楚,她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孩子。谁叫自己做的饭菜不对男人的口味,拢不住男人的胃。男人宁愿在外面吃酒店、饭店、甚至是路边摊子,也不愿回家和她和孩子一起吃饭。进酒店,是应酬,请相关的领导及“现管”吃饭,是不能躲、躲不得的事。饭店、路边摊子,则多是一些好玩的朋友了。多半还不止是吃饭,喝茶、聊天、打麻将、唱歌、洗脚,一条龙休闲。男人在外面做事,不可能没有应酬、没有朋友之间的来往。这些,女人理解。她心里不舒服的,是男人不会事先打个电话告诉她,要她别做他的饭菜、要她不要等他。女人左等右等不见回,打他电话,十回有九回联系不上。有时是听不到信号,有时是关机。最可气的,是铃声从头响到尾,响了一遍又一遍,都没人接听。每每过后,女人问男人,男人总能找到这样那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孩子不满意女人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甚至翻一个边教训女人。说:“爸爸有他的生活圈子,你为什么就不能有你的生活圈子?去同学家、去同事家、去朋友家,喝茶、聊天、逛商店。你一天到晚守在家里,当然就想这想那了。”
最令孩子失望的,是女人的善忘。记得有一年,男人回老家办事。孩子打电话,要他一定在他生日的那天赶回来。男人答应得很爽快。女人打电话,要他帮忙办一件事——单位上的事。他也答应了。结果呢。孩子的生日过了四天,他才回来。女人要他办的事也没办。女人在当天晚上就原谅了男人,给他泡茶,和男人睡一张床上。孩子却是好几天都不肯喊爸爸。女人做孩子的思想工作。说:“你爸不是事情没办完,回来不了么。”孩子不服气。说:“那你要他办的事呢,他办了吗?!”女人附在孩子的耳朵上说悄悄话:“你爸故意不给我办的呢。他不要我管单位这挡子事,说招生是很辛苦的。要我好生在家里,带着你这个宝贝蛋子就行了。”孩子破涕为笑。说:“老妈,你就信老爸哄吧。我看这辈子,老爸欺负你,是欺负定了。”
女人也笑。她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男人这么一心一意、死心踏地。
记得刚学会上网码字那会子,她码的都是聚少离多中的分离苦、相聚甜。比如第一首《相思》:写下相思意,欲托鸿雁寄。又恐夫君恼,说我腻娇气。暗暗窗前立,细细数归期。几回惊魂梦,泪湿双丝缇。第二首《静夜思》:孤灯照壁夜昏昏,冷雨敲窗被未温。远处车声惊睡梦,倩谁拭却双泪痕。第三首《春思》:春日阴晴不定,入夜重门静。想上层楼、怕上层楼,云深无雁影。翻遍往来书信,红笺清泪映。想入梦境、难入梦境,独坐到天明。《秋怨》:哭声咽、湘女梦断湘山叶,湘山叶,年年红绝,离人恨别。更哪堪中秋佳节,万水千山阻隔。秋风残照,谁解心结。《送别》:眼波如水横,眉峰如山聚。相聚时短恨别长。泪眼盈盈,相顾两茫然。君去也,千里江山。念中秋佳节,谁共语西窗?夫君啊,莫认他乡是故乡。写甜的有两首。《喜盈盈》:昨夜灯花儿笑,今早喜鸟儿叫,咦,镜里人儿颜色俏。炒一盘红艳艳的辣椒,切一碟甜甜的蜜桃。呀,所有的相思都了。《和老公散步》:湘江大堤、白马湖畔,柳条儿垂地、小荷儿青青。挽老公手臂,留连无归意。听秋虫呢喃,看繁星嘻戏。有苦又有甜的有一首。《我的天堂,在你宽大的手掌心里》:蚌吐出长长的、长长的一串气息,它痛呵,珍珠在它的心里;缠绵的缠绵的雨珠,打湿了自己。不要哭啊,把所有的、所有的日子串在一起;细语轻轻唤醒,尘封的尘封的点滴。嘻,笑了。我的天堂,在你宽大的手掌心里。
女人其实不懂诗。格律诗词的平仄、对仗、对偶、什么词牌名,她不懂。新诗要讲究意境、意象、含蓄、深沉,她也不懂。女人不管这些,她写的是她的心情,和文学写作无关。她只知道,把心情变成文字后,愁,淡了;苦,轻了;甜的则更甜了。
男人偶而会看看女人码的文字。他说女人,写那些思呀念呀的,太伤脑筋了。有什么事,给他打个电话就行了。他还说,男人就应该四海为家,老围着老婆孩子转的男人,算什么男人。人一忙,事一多,哪里记得打电话、回家吃饭那一类的小事情。女人应该体量男人,不要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就念个没完。男人在外面做事,不容易。空跑腿,看别人脸色,心里已经够恼火了。回到家里,女人再要唠唠叨叨,日子就没法过了。
女人的娘家嫂子说她:你呀,他这些大男子主义的毛病,都是你贯出来的。男人都是贱东西,你越对他好,他越不在乎你。你要对他不冷不热、若即若离,他就紧张了、不放心你了,要围着你转了。你就是没有一点子硬性,软的跟棉花糖似的。惹你生气后,伤害了你之后,说几句好话、软话哄哄,就没事了。久而久之,他掌握了你的个性,就更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了。横竖知道你当他是太阳,不可能脱离他的轨道,也不会脱离他的轨道。
女人低了头。一片柔情在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深情在她的眼里闪现。她说男人并不是一总是这样。有时,他是很关心人,很体体贴人的。说有一回,两个人吃了晚饭出去散步。男人把她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牵着她走。悠悠的,随她的脚步。走得久了、远了,她喊累了。回家的时候,男人就背着她。快到家的时候,她要他放她下来,说被邻居看见笑话。他没有松手,一直背着她上楼梯。说老公背老婆,天经地义,怕什么人笑。她的屁股在他宽大的手心里,跟坐皮沙发一样舒服。她在他的手上、在他的背上,侧耳倾听他的呼吸,听两个人的重量在他的一双脚上,踩在地上发生的声音。风儿柔柔地追着他们,星星微笑着对他们眨眼睛。
娘家嫂子叹气。说:“瞧你个没出息的相。一件这么小的事,你记了十几年,说了十几年。你一个人带孩子的苦和累,独守空房的冷清寂寞,就不记得了?男人要娶了你这样的女人,真是福气”。
女人抬头微笑。说不止呢。有一回,女人感冒发烧头痛,恹恹地躺在床上。那天,正好有一场世界级的足球赛事。男人是超级足球迷,凡大一些的足球比赛,是场场要看的。但那一天,男人没看球赛。他坐在床边,先在女人的额头耳根脖子上抹上琥珀驱风油,再不快不慢、轻重有度地推拿揉按。男人的掌心有温度、男人的手指有温度,男人的手掌移到哪里、手指落在哪里,哪里就舒服些,痛就轻些。一刻钟、半小时,男人没说累,没说要休息、看一阵子球赛再来。耐心地、不知疲倦地帮女人活筋松皮。女人咳嗽。男人又倒来温开水,很轻柔地将女人从床上扶起,自己的胸膛抵着女人的背,左手不那么灵活地端着茶杯,要女人慢慢喝,多喝几口。男人体胖,又是大热天气,没开空调,电扇也不敢对着吹。女人没汗出。男人汗出如水,手指都是湿答答的。女人望着男人额头上、脸上、脖子上流动的汗珠,望得痴了。她真希望地球忘记转动,永远停留在那一刻钟。她还想傻傻地问一句:老公,你对我的柔情会不会老。
这两件事,女人都有和孩子说过。孩子听进去了。有一天,女人偶然翻看孩子的一个小本子,看到了这么几句话:手臂、手掌的力量,手心、手指的温度,嵌进脑海里了。因为记得,所以宽容;因为记得,所以固执地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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