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得失说

得失 说 　　日暮，与三四友人去吃农家菜，蓦然撞见久未谋面的电业系统的朋友，哈哈，握手，让座，饮酒欢谈，就谈起我们共同的另一位朋友。他问我再见过那人吗，我说没有；我问他又曾来往过吗，他摇首。 　　我们说的这人与我相交十数年，早先是个工人，喜欢体育新闻写作，常给我编的栏目投稿写信，于是，经常给他做点指导，有大型的活动也把他从单位借出来给他任务去采访或带他同往。锻炼多了，稿子渐发渐多，成绩愈积愈大，就被聘进了当地的健康报，继而又晚报，继而又电视台，几年后俨然已是比较成熟的体育记者。我去他所在城市采访，他总是热情无比，拉我去他家住，他家不宽敞，与父母哥嫂住在一套房里，我说出差可以报销，不必麻烦家人，他执意要我睡他的房间，自己睡在沙发上，我挺感动。于是，对与这位老弟的情谊格外珍视，也格外关照他。 　　后来，他恋爱了，女朋友犹豫不决是否嫁给他，打电话从我这儿了解他，我说：“若是对老人孝顺，对朋友实诚，对事业执着，我看有此三条足矣，值得托付。”以后他结婚了，有了儿子，我们依旧来往得很好很愉快。但我感到他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心绪不宁静了，眼神迷茫了。 　　几年前一天晚上他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太穷了，单位分了套两居室的房子，装修房子的钱也没有，他说思考了很久，现在下决心要成立一个公司，挣点钱，改变自己的经济窘况。 　　我为他终于找到并要走出迷惘感到欣慰，觉得他已为人夫人父，有了责任，欲为她们生活得更好而做一段转换人生角色的尝试，也情有可原。就问他准备好了吗，需要我做些什么？他谈了设想。 　　我找了在商界较为成功的朋友，请他们鼎力相助这位老弟启程上路，朋友们纷纷伸出援手。过了一段时日，他突然来到我面前，说经营尚有困难，缺乏一部分宣传资金，想找朋友们借点。我是工薪族，拿不出许多钱，但老弟遇急我岂能等闲视之？去了银行，把父亲妹妹资助我准备买房装修的钱取出两万元交给他，又嘱他总结经验，谨慎从事。他高兴地走了，临走留下一句话：“哥，我头拱地也要先还上你的钱！” 我觉得那不像他以前说话的风格，有点江湖味道，也未在意，只是说：“没什么，救急要紧。” 后来我装修房子，就去银行贷款了五万元。 　　此后，就不曾再见他。打过若干电话，起初他吱吱唔唔，我说经营之道哪有一帆风顺，有困难你就说；以后他搪搪塞塞，我说先把推荐帮你的朋友的债还上，我的不急，以后再说；以后电话却成了空号，又听说他躲离了那个城市。 　　母亲也与他熟悉，听说事情这样，气愤得要坐火车去找他讨个说法，我阻止了老人。 　　尚不知，还有朋友同样遭际，甚至曾到那个城市找过他，杳无音讯。朋友痛饮一杯啤酒，抹着嘴上白色的泡沫百思不得其解地说：“就是真还不上钱也没什么，跌个跟斗再爬起来，怎么就连个照面也没了？” 　　我说：“是啊，‘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是钱和欲闹的。” 　　朋友：“一沾上钱字，怎么就六亲不认了，多年好兄弟也坑！” 　　我说：“他得到的减去他失去的，那个值，是他人生的负数。” 　　朋友：“是，得不偿失。我去找他时，见了他在当地的朋友，都说不再联系了，他失去了许多朋友。还当了这么多年记者，怎么读的书，怎么写的文章，怎么做的人？！” 　　我说：“人总有迷眼的时候，有的要自己擦，有的要别人吹，有的就永远也弄不出来了。” 　　朋友：“那咱该咋办？” 　　我说：“咱们并没有失去什么呀，不是还在这里喝酒嘛！” 　　朋友：“让他小子沾了便宜！” 　　我扭头看到墙壁上一面大大的画框，上面裱贴着一幅字，似是抄录已故佛界慧者赵朴初老先生写的格言。便说：“非也。你看——”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不孝父母修什么道，不遵圣训读什么书； 　　不勤耕种种什么田，不讲道德做什么人； 　　心肠不好念什么经，大斗小斗吃什么斋； 　　奸诈虚伪祈什么福，不忠不孝求什么名； 　　急不相济是什么亲，困难不扶交什么友； 　　积善是福作恶是祸，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今日不知明日事，人争闲气一场空。
　　朋友念念有声，读毕，释然而笑，举起酒杯说：“干！——” 　　我们的杯子碰的脆响，一杯清酒，穿肠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