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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城市笔记(四)(原创)

2020-12-01叙事散文陈元武

城市笔记(四) □陈元武太阳渐渐地往南方倾斜而去了,夏天的炎热也随之而去。我楼下的大马路似乎又变得热闹非常,我不知道那些人整天地走来走去的是为什么?他们是不是有要紧事情要办呢?好像看不出来,因为他们走得很慢,像在散步。榕树的叶子开始往地
城市笔记(四) □陈元武
  太阳渐渐地往南方倾斜而去了,夏天的炎热也随之而去。我楼下的大马路似乎又变得热闹非常,我不知道那些人整天地走来走去的是为什么?他们是不是有要紧事情要办呢?好像看不出来,因为他们走得很慢,像在散步。榕树的叶子开始往地上掉了,不过,掉得不多,应该是些老叶子,就像掉头皮屑一样,一片片落在人行道上,被人踩来踩去,剩下的榕树显得更加精神了。那些人还在走着,来来去去。天空中鸟儿在飞着,来来去去,不过,鸟儿只在我眼前出现一次,它们去了何方?人却是反反复复地走着,他们几乎让我熟稔,一个老太太挎着一只竹篮,一个卖水果的小贩,一个老头,估计已经退休,天天在下午三点左右出现,抡着双臂,左右甩拍着自己的前胸后背,啪啪地响,还有几个开饭馆的伙计,戴着大白帽,聚在门口的树下聊天,生意不太紧气,这倒让我感觉楼下的空气清新宁静了不少,少了点油烟味和吵杂的声音。我倒不是希望他们生意差,是希望他们少制造油烟和噪音。估计是菜太贵了或是口味太差,客人不再来吃了,过不久,店招牌估计又得换了,我希望下一家是个卖茶的,或者卖服装的。东窗直对着鼓山,鼓山宁静得像一个沉思中的老人,阳光照耀下的鼓山,泛着淡淡的蓝光,与苍穹融为一体,界线变得模糊。天宇清爽得几乎纤尘不染,像一面蓝色的水晶玻璃,只是这面水晶玻璃的边缘无法界定,而它仿佛插在鼓山上一样。秋天就是如此迷人,秋天属金,于音属商,清啸而冷穆,它是要扫去春夏的生气的,阳盛则阴滋,太极八卦里很形象地描述了这样的变化。树木的生长速度明显趋缓,天气一天天地凉爽了下来,不过,在榕城,秋天格外漫长,一直要延续到初冬。南方的秋天和春天一样执著,而冬天几乎就是秋天的延续,回想起在山区的秋天,总体也是如此,但秋天的颜色要来得丰富些。在起伏的山岭上,秋天蛇行着,草木渐渐枯槁,风中总是有股淡淡的草木凋零的味道,以前看德富芦花的散文,知道有一种味道是死亡的气息,那就是从秋天的草木上吹过来的风的味道。
  山区里的清晨是露水打湿的世界,白花花的地上,全是晶莹的露水,临近冬天的时候,露水就变成了清霜,那时候,连鸟的叫声都变了,变得凄凉无比,所以,秋天闻见鸟叫,是一件憾事,秋天里应该听的天簌是虫鸣。在永安的乡下,到处是这样的秋虫,夜晚,秋虫的鸣声就像春夜的蛙鸣一样此起彼伏。秋虫的鸣声最令人心生悲凉,欧阳修的《秋声赋》里说到几种声音,就有风声、虫声和草木遭遇霜冷而凋殒的死亡之响。秋促悲生,对于神经脆弱而敏感的文人,秋天就像是死亡前的哀歌一样。生命由繁荣转而衰败。文人也是秋虫最为忠实的朋友,“七月在野,八月在户,九月入我床下”秋虫几乎成了至友亲朋。秋虫的鸣声里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暗语,它触及人敏感而脆弱的神经,让人内心变得惶惶不安,整夜辗转反侧。前不久,听到楼下有人叫卖蝈蝈,装在小竹笼里,一大堆蝈蝈发出的声音竟是如此巨大,整条街道都听得见卖虫者的虫鸣声。许多大人和小孩都被吸引了过来,他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那个卖虫人和他的虫子。虫子很快就卖光了,虫声散去,像一种神秘的波一样扩散开去,附近到处便于工作可闻这种虫声了,唧唧唧,不间歇。也有人在卖芦花,一束束芦花在秋风里像旗帜一样飘扬,一个老太太在吆喝着菱角,在一只大木桶里,已经被磺成蓝黑色的菱角诱人地堆成一座小山。菱角是农村里寻常的一种水生食物,现在倒真是一种稀罕的物什了,田地都荒芜了,哪会有人在水塘种菱角?在莆田乡下,沟河纵横,水塘到处都是,过去水清时,河里能行船,种菱角的人坐一只大木桶(椭圆形,像大澡盆),在水里划呀划,菱角苗种下去,不久就连成片,一簇簇的菱角苗红紫红紫的,漂在水面上,蜻蜒飞来飞去,停在上头。摘菱角时,也是坐着大木桶里,拿竹竿捞,竹竿前绑着一只钩子,菱角摘下来时,是粉绿色的,有时还是粉红色的,像美女一样,带回家一煮,放了硝芒,就变成了蓝黑色。红菱一下子就变成了老妇,霜脸衰鬓,撅断弯弯的角,里头露出白生生的肉来。民间人称菱角是结婚的新郎新娘必吃的食物,这里头有孕和男之意,菱角像个孕妇,而那形状就像是男性生殖器。所以,老人骂贪吃菱角的女孩子:你这伢囝,将来肯定嫁不出去啦!这么早就会骚了,甲骂乙不会生儿子就说他是空心的菱角,光有形,却无用等等。江南的物事总归是如此小里小器,可是,现在竟成为一种难忘的记忆了。小河里到处爬行的是福寿螺,到处滋生着黑色的污水虫,还有尼罗鲫,水草竟难得一睹,更无从谈起菱角和荷花了。前几天偶尔兴至,去了一趟福州西湖,赶上最后一拔荷花开放,在波光潋滟之间,荷已经显出一种颓败之势,若干蒲草和水菰在一旁点缀着,已经成为莲蓬的荷简直成了朱耷的画了,只是没有白眼向人的鸟立于其上。可是,秋水涵澹的湖面上,剩余的荷叶还在努力保持着一种高贵的姿势。若干荷花或开或闭,水波时盈时亏,小鱼儿在叶底下游得欢畅。在观鱼池旁,有人在抛食,池中锦鲤簇拥而抢,作声哗然,观者哂笑不已。秋天的水波是明的,特别的明耀,就像是妙子之眸,川端喜欢秋天的水,他说,这种光芒里有一种圣母的慈祥。他笔下的那个伊豆舞女,眸子炯炯,“仿佛伊豆川里的波光,看到的人,立刻便会醉然欲倾了。”福州的西湖实在是小,只能算是个园林里的池塘,像杭州西湖里的三潭印月。小是小了点,可是,毕竟名闻天下。到了林则徐纪念馆,看到了满池的残荷,原来荷也有种类之分,这里的荷大概是北方品种,竟早凋了,唯余干成褐色的莲蓬兀然支立于暗绿色的水波之上。秋天的景物大抵是凄凉的,这里的亚热带树种旺盛地标示着生命的节奏尚在高潮之中,银桦高高地刺向蓝天,蓝天高不可及。一棵槐树结满了豆荚,被风吹得哗哗响。
  旧时,福州人到白露那一天,是要买许多食品回来庆祝一番的,有莲藕、菱角、还有板栗、红薯、柿子(一种早熟的青色脆柿),女孩子要做一件秋装,水红色的坎肩,富人家一般是绸缎料,穷人家就是寻常粗棉布。心巧的做成百衲衣,花哨是花哨了点,可是看着热闹。小家碧玉,头上绾着新绞的发结,老妇人将头发细心地篦了又篦,打上浸过桂花的茶籽油,头发就丝缕毕现了。她们还喜欢在发绾上簪几朵白茉莉,或是一支带叶的桂花。白兰花即将开尽,要待明年春天再开了,秋花更加的浓香扑鼻,白兰花因为太妖冶,一般不簪于发髻,而是悄悄地揣于怀中,让花香渐渐地侵入肌肤,福州女人多肤白细腻,莫非与此有关?以前女子想送情郎一个定情物,就是送玉兰花香囊。一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伊姆”(老太太),兜里竟一直揣着一只已经不知颜色的香囊,那是她的定情物,如此让她萦怀难忘的定情物,这其中一定有着一段动人或者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只是她说的是难懂的福州话,我连半句也听不懂。老“伊姆”住在光禄坊(三坊七巷),那一条仄仄的小巷里,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和事?可惜,三坊七巷即将被拆去了,这里的历史和作为历史遗迹的老房子都将不复存在了。想之令人唏嘘感慨。中秋节,福州看月的地方很多,有西湖、闽江边、洪塘桥上,金山寺里。到时候,有人会燃上河灯,放入闽江中,或者像冰心的回忆录里写的那样,携老将雏,拎着灯笼来赏月,有钱人坐画舫,狎妓带娈,歌吹响于波光月影之间。可惜,这样的情形不会再出现了,所有的旧房子拆尽以后,福州将是福州人所陌生的福州。想到这里,赏月的心情就顿挫,黯然神伤了。所幸晋安河到光明港之间的河汊里,依然可以看见一轮圆月,这里的房子已经是新式的了,不过,多半建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已经堕落尘埃矣,看过去有些沧桑旧色了。这一带桥多,不用坐船,就能看到圆月,在榕树荫里,月光若明若暗,在晋安河里,有月明若铜镜,多少还能让人想起一些温馨的记忆来。街上已经到处在叫卖栗子糕、月饼和榛子,还有烤玉米和红薯的香气袅袅地弥漫开来,秋天的温馨大抵也是如此。只是,今年不能回去赏白塘的月色了。就此打住吧。秋风已经让我醺醺然,颇有微醉之感。 福州市塔头桂香街桂梅小区1幢403室,35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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