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仓皇的不都是水
2020-12-01抒情散文惊涛拍案
●仓皇的不都是水文/惊涛拍案 我叠出一只只纸船,不敢写名字,只是画上一条河流,加一个箭头,标出河流的东侧有一个村庄,村庄的东头有一个家门。我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然后我悄悄地把几只纸船放进兜里。我希望,她仍然还去那里拔草。我一个人出门,不和
●仓皇的不都是水
文/惊涛拍案
我叠出一只只纸船,不敢写名字,只是画上一条河流,加一个箭头,标出河流的东侧有一个村庄,村庄的东头有一个家门。我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然后我悄悄地把几只纸船放进兜里。我希望,她仍然还去那里拔草。
我一个人出门,不和任何人搭帮,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的秘密。我去的时候,仍然像昨天一样到那条河边的那个叉口上等着,故意装出拔草的样子。我希望她忽然出现在对面的河边上。
但是没有。她没有像昨天那样出现,也没有像昨天那样把脚放进水里一荡一荡的划水。我的失望像这河里的水一样挡也挡不住。我希望能把兜里藏着的几只小船放出去,找到它应该找到的人。
我忽然做梦梦见了她,昨天。熟悉的小鼻子,熟悉的发型,熟悉的背影。她跑动的样子,歪着身子,像一头快活的小山羊,在小学校的院子里兜圈子,小学校就在她们村。她喜欢跟人生气,一生气就噘起小嘴唇,甚至会嘟噜起一个小泡泡,这样的样子让人着迷,也让人总是想办法故意让她生气。她也喜欢笑,两个小酒窝清晰的挂在脸上。小学三年极以前的日子过得飞快而漫长。我们借着三年级无法无天的胆子,到她们村的果树园偷杏子,然后凑在一起分享,每个人都被酸得呲牙裂嘴,互相扮鬼脸,互相逗得咯咯直乐——偷来的杏子就是好吃,偷着乐的滋味就是奇特。
说来奇怪,我一直喜欢上学。小学三年级都是在她们村里。她们家就在路边,窗户对着大路。我喜欢一个人从她家的房子后面走,装作无意的低着头走,心里盼着当我经过她们家时,她忽然从巷子里走出来,这样就可以结伴去学校。偶尔几次这样的相遇,就让我一天都很高兴。如果没有碰到,那么心情就会一下子糟糕起来。好在,随后就能在学校里见到她。她经常被她弟弟追得四处跑,或者她在和别人做游戏的时候,她弟弟在一边捣乱,她就一边飞快的跑,一边高声笑着骂:小混蛋,小混蛋……我一直希望做她的弟弟,觉得做她的弟弟,被她那么骂真是一种快活。
放学后去给猪羊拔草,是每个农村孩子的必做的家庭功课。就是在那一次,我们忽然在两个村子中间的那条大河边遭遇——她在河流向她们村拐弯的叉口上割水草,我在河这边,我们的脸忽然都红了。我们自始至终谁也没有说话,但是两个人谁也不愿意离开,都在那里转悠。甚至,她脱了鞋子,坐到岸边,把双脚放进水里荡来荡去,河水很急,上游刚刚放过来的水,她雪白的脚丫在水里像白生生的去皮的地瓜,晃来晃去。她嘴里哼着什么曲子,我则在水边洗手,然后割了水草编着玩——我们隔河相望,过一会就互相看一眼。却又装着不认识的样子。我使劲地编着,希望编出来的东西放进水里飘过去,飘到她的脚边。但是很不幸,这些沉重的东西一进水,马上就下沉了。那个短暂而漫长的中午,就那么永远地留在了记忆里。直到最后,她从水边站起身来,高声喊了一声,回家吃饭啦。我知道她这是在提醒我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鼓足勇气,也跟着喊了一声,回家吃饭啦。哗啦哗啦的河水,翻滚着浪花奔向了她家的方向。
这个简单的遭遇过程,从此,被我无数次地带到了梦里。
我们,恍惚中就上了中学。上了中学男女生就互相不说话了。只要有点瓜葛,就会被人编排故事。不知道为什么,我讨厌和她被人编排成故事,但是,又常常渴望被编排成故事。我小心翼翼地动着心思,但又不想让人看出一点破绽。每天上学的时间,我都在村头朝她们村的村头张望,我们两个村到学校都是一个方向,我希望她也能出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她穿的衣服我很熟悉,她走路的姿势我很熟悉,虽然离了很远,但是我仍然可以一眼就看出来是她。
激动人心的三年初中,就那么飞快地滑过去了。我们像水里的一尾鱼,仓皇的顺水跑得无影无踪。
而忽然,昨天见到了她,我们好象都很激动,却又只是简单地互相问了一下各自的情况。然后就匆匆分开了。事实上,在那个瞬间,我觉得,她已经变得和任何中年妇女没有区别了,如果不是仔细的辨认,我会不经意地看一眼,然后顾自离开——岁月的流逝,已经冲走了少年时的敏感和激动,我们已经光滑得激不起一点浪花了。
仓皇的不光是水,还有日子,岁月,少年的心思和梦想。(160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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