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那片树林

　　　　　　　　　　　那片树林 　　先是扑鼻而来的青草的气息，这源于绿色的汁液崩溅在空气中的缘故。在靠近路的边上，绿色覆盖着黑黢黢的土地，植物叶子边缘烂着杂黄的色彩，然后，就进入了那片树林。树尖着身子，在相对稠密的行距间，耸入天空。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肢体瘦弱，脖子被拽长着，瞅着哗啦啦响着的叶子的树冠。这个秋天，降临到这片宽大的树林里的，成为我预谋的又一次相遇。 　　闯入了这个树林的家族，我呆楞了一会，那一刻，我几乎静止着，站立在几棵粗壮的树的中间。树身子的皮，很多处都暴裂着，就像一个人穿在身上的衣服，被时间的成长给挣破了。树没有人能去更换自己衣服的自由，于是我忽然就有一种想把这树砍伐下来带回家的念头，而在沙雾一样空气的笼罩下，沿着通往这片树林的小路悄无声息来到这儿，终于成了我关于生活之外的另一种梦想。 　　这片树林，潜伏在我心里，成为一个巨大诱惑，而我大约是想着很久以来为何在梦里梦外对一片树林着迷，被另外的意识忽略了，竟然不知自己走了那么久——原来我身后已是很漫长而又蜿蜒着看不到来的地点了。把树带回家。我突然想到这句话。如同我所以来这儿，另一个不易向人说出的秘密，但这想法很快就消失了。我拍打了浅灰色衣服上粘着草叶，眼前幽暗得和我梦到过的森林如出一辙，我不相信梦和现实能够吻合，但我相信梦的知觉一定暗示了现实的启示，或者现实的启示暗示了梦的知觉。不过，我记得光线在包围大片树林的过程中，起先是有一个过程的，四周原是黑沉沉的，那似乎就是在一个夜间。身体都是潮湿的，空间被预谋着撒下了昏暗的水，过一些时候，光会来的，只不过，它不让人觉察到它来的过程。

　　我不想滞留人群中，不想从那些焦虑着世间万物之事的人的脸上，看到我自己的表情。也不想企求，在自己进入无法逃逸的空间时，妄想让别人来拯救我，所以在那些黑夜，在睡眠袭击我的脑袋时，在枕头的欲望粘住我的意识时，我很快听从安排，进入睡眠。那个时候，我常常很少例外地看到这片树林。进入它，仿佛进入了一种明净而流动的水中。也许这个地方距离城市较远的缘故，它们通常被庄稼包围在一片开阔的领地，它们高高地处置在一个被更多的人遗忘的地方。在夏天的或者初秋，有一些青年男女，大约体味着爱情梦幻的滋味。寻找着、发现着，便来到了这片树林。 　　到这里走一趟，有时先找到一些借口，有时什么借口也不找，一个人偷偷地潜伏过来，像一个偷渡客。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愿望，一个类似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梦想。在这片树林里，我从没遇到过同一个人，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熟悉我，如同我不熟悉他们一样。所有人的故事我都不知道，所有遇到的人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这自然可以说，所有到这来的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而包括我，所有来树林里的人，都不知道彼此来这的具体内容或者说秘密。比如，我开始提到的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他在一个巨大的槐树跟前转了很久，他看着那棵树，他总是不肯停止下来自己的脚步。他的黑衣服，让他看起来有一点提醒人的味道，但在我看来，他却并不希望被被人注意，因为当我从他身边走过时，他通常过绕到树的另一边。但，毫无疑问，这片树林都按我们各自的想法容纳了我们。 　　静静从树林里穿过，然后围绕着那些粗大的槐树，绕着圈子，看着它们的千姿百态，看这那些叶子在纵横离乱的枝条上，静止的体态，或者微微晃动的样子。有时，阳光异常强烈，叶子会油光光的，精神和神情特别地丰富；有时也在灰暗中，需要注意力的集中透视，那样才能清晰地看到它们的细处。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是活着的，活着的安静或者悄悄地伸展着…… 　　在时间分割完的空间内，我已经穿越过这片树林，所有我没走过的地方，从树林的开放来说，都是一条出路，这是我喜欢的一种方式，也是树林提供给我的一种宽泛而自由的选择，至于在回忆中，或者再次来到这片树林，见到依然陌生的人，他们或者也许有和我一样的想法，也许不是，但也许是和不是，都不重要。也或者，正是我们之间的陌生，才显示出这片树林，出现在我梦里和梦外的一种存在的必要。 　　事实上，很久以来，我总以为跑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什么区别，一个人真的就是这样，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多年之后，我想逃跑的心思，也许会一脉相承地在自己感觉里和眼睛里转着圈子，而这片树林却可以带我进入到不同现实生活的另一种境地，给我一些奢侈的想法，或者一些关于从生活中不可能得到的感悟和发现，并将我还原给我的另一种生活…… 　　　　　　　　　　　　　　　　2006年9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