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昨夜星辰昨夜风

张燕
【教师节将至，仅以此篇纪念我英年早逝的老师，他逝于2001年5月，此篇写于2001年9月】 　　五月的繁花没有留住老师年轻的生命。年仅38岁的你在春天一个喧闹的清晨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你那忧郁的眼神和难以琢磨的微笑就像一场只留下湿痕的夜雨，漫天漫地地飘落后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是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我独自走回离开六年的校园，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东西。校园里静悄悄的，天蓝的刺痛了我的双眼，空气中飘着干涩的味道。我想起这里的林荫小道间、教学楼廊里都即有可能遇见我的老师，夹着教案若有所思的从面前走过，可是我却再也见不到你的身影了。你在旷漠的风中，你在世界的尽头。 　　我站在了那幢淡蓝色的教学楼最西边的教室前。记得14年前秋季的一天，我睁着好奇而又兴奋的眼睛走进了初一（1）班的教室，教室里一位身穿深蓝色西服、蓝色条纹运动裤的“大男生”正低头领着同学们扫地。看上去年轻土气而又穿得不伦不类的人就是我的班主任。那一年你才23岁，新老师年轻得让很多的家长和同学失望。岂知一年以后，我们这个班不论是体育比赛，文艺会演或是期末考试总成绩总是名列全年级第一。同学们都最难忘的是那一年冬天下了第一场末脚腕的大雪，学校即将举办冬季越野赛，清晨，你早早地到校园外面等我们跑操的队伍，那天班长看着雪大，擅自决定在校园里跑一两圈了事，你在雪地里等啊等就是不见我们，直到上早读课你才回到教室，你的脸不知是冻红的还是被气红的，你大发雷霆：这么点雪就把你们吓倒了，责令全班同学在400米的操场内罚跑10圈。我们穿着厚重的冬装跑啊跑，跑完了4000米回到教室，娇气的女生“呜呜”哭成了一片，大家在教室后面的“意见本”和“对话本”上写满了批评你的话，甚至说你不近人情。没想到你看了以后竟然笑了起来，你开了一个班会郑重其事地对大家说：“老师向大家诚恳地道歉，我不应该乱发脾气惩罚大家。！”真的，从那次以后，你说话算数再也没有惩罚过大家。我们班有7个男生头发长得像披头士，你亲自把他们领到理发店然后回来上课，不料他们7个全部刮成光头向你示威，一进教室，全班哄堂大笑。在你去世后，当年他们中的一个说，早知道你身体不好，那些年真不该那样惹你生气。记得那年我做了一次小手术，每天下课后你都会走到我的课桌边关切的问一句：“好了吗？”有一回，我和同学在教室里追逐打闹，不小心磕破了鼻梁，被同学们从校医务室送回来时正好是你的课，我一直羞愧地不敢抬头，下课后你坐在我对面说：“把头抬起来让老师看看碰成什么样了？”尽管当时我脸上布着疤痕，走路都没有勇气抬头，可你还是鼓励我成功主持了全班的联欢会。有一年校运会上短跑没拿到第一，我跑回教室哭，你来到对面坐下，什么也没说，而是为我打开了一瓶桔子汽水…… 　　是啊，这些往事怎能让人忘记，你的呵护和教育给予我恣意成长的环境。我的少女时代是只阳光下活蹦乱跳的马驹，她的马鬃闪闪发亮的飞扬，她青春，她野性，她快乐，她自由，她梦想，三年的时光短暂而又漫长，每一天都那么具体生动，每一天都那么真实新鲜，这足够我回味一生。尤其是走出校园后，在格式化、程序化的灰色空间里，我想念那无羁的任意挥洒的少年时代。你的眼神穿越了少年时代的每一天。 　　当走出校门后，你的学生们都在为工作、为事业、为爱情、为名利奔波着，很少去看你了，可每次去都看得出你很高兴，你总是与大家共饮几杯，可从未见过你喝过什么好酒。这几年你对我们常说的一句话是：“只要你们都好好地生活！”我们都在奇怪老师为什么这么低调，直到现在我们才知道那是你体味出的生活的沧桑。你希望你的学生功名显赫，可是你更希望他们中的每一位都平安幸福。后来我们听说师母下了岗，你为买房欠了很多债。在你临走前病痛已折磨的你多日不能上课，可是你每次见了学生依然强颜欢笑，你离开前几天硬撑着爬上楼梯在教室窗户里看了学生们最后一眼，你走时带上了那本你最钟爱的《红楼梦诗词注解》。 　　在这蓝色的秋夜里，凭吊少年往事夜不能寐。窗外，一道流星划过长空，那是夜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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