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漫记
2020-09-17叙事散文川媚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心里默念着“西北”“西北”,脑海中就跳出这句诗。搜索这首诗,才知道是怀才不遇者的悲歌。“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诗人表面上唱的是,少了知音;实际上唱的是,渴慕天下功名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心里默念着“西北”“西北”,脑海中就跳出这句诗。搜索这首诗,才知道是怀才不遇者的悲歌。“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诗人表面上唱的是,少了知音;实际上唱的是,渴慕天下功名。我不想唱什么如怨如慕的悲歌,我倒是越来越喜欢孤独的哲学的散步,或曰旅行。
西北有什么呢?碰见什么有什么!没有兴趣做旅行前的功课,就想来一次任性的漫游,也就是漫不经心地游一游。所有西北著名景点,好像都通过文字和图片神游过的,这回只是亲历和感受一番罢了,未必能有什么惊人的发现。至于线路的规划,组织者早就有了预告。兰州,张掖,酒泉,敦煌,嘉峪关,延安,西安,是沿途将经过的城市。胡杨林,丹霞山,悬壁长城,鸣沙山,月牙泉,壶口瀑布,枣园,是将要欣赏的景点。 只知道向西,向北,我们是在向着大西北,向着丝绸之路,向着祁连山,向着黄河的源头,前进。 只知道到了甘肃!知道甘肃有酒泉,有敦煌,不知道酒泉有胡杨林,不知道敦煌有鸣沙山,不知道酒泉有没有什么名酒。记忆深刻的是有天晚上在酒泉的街头走,看见一个大大的招牌:酒钢。 时间只五六天,可是行程都记不得了。脑海纷乱,身体疲乏。干脆转身就忘。我不得不以健忘的方式,放下历史的负担。我会忘记城市的名字,会忘记自己是用怎样的方式――飞机还是火车抵达一个又一个城市。我们像天神一样从天上降落。先到酒泉。再到嘉峪关。有时候在一个城市我们要住上两晚。我不得不悲哀地说,我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记不住自己的行程。我必须倒着追溯,才能找到那几面灵魂出窍之门。 兰州是离乡的火车抵达的第一个城市。 黄河第一桥即百年铁桥,有铜的身躯,铁的胳臂。城外白塔山上的观浑亭,像安在天上的一只眼睛,定定地凝视着黄河边的兰州城。兰州商会的川妹子小雨,为我们讲述了兰州生活的方方面面。 兰州以一个大峡谷的走势建立起一座垂柳披拂、秋叶绚烂、游人如织的省会城市,黄河第一桥是它光荣的城市坐标。南北街有限,东西向随黄河延伸。张掖路是兰州最繁华的都市街道,城市地铁建设工程早几年就已经启动。 兰州还是干旱,黄河虽然就在身边。然而,城市肯定不能紧盯自己的痛苦,受制于发展短板。聪明的人们是如何建设绿水青山的呢?从黄河汲水。小雨示意我看白塔山公园大树下露出地面的一截截水管。我理解兰州的山水,如同理解她的心情。每个人都会紧盯自己内心的痛苦。小雨在兰州,遇见过水土不服,遇见过沙尘天气,遇见过冰雪世界。 黄河不能忘记自己的痛苦,所以永远奔流奔流。我不能够忘记自己的痛苦,所以永远寻寻觅觅。哲人说,没有痛苦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我相信,痛苦的黑土里会开出七色花。据说还有个姓巫的人,写了本书叫《一滴泪》,试图用这本书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我是否徒然半生受苦,又虚度短暂的余年。 月牙泉就是我心里挥之不去的那样一滴泪。 沙漠清泉,被世人看作神迹,我也有同样的感受。沙漠流动不羁的美,季节轮回的美,带着死亡冷酷的凶相。可是你听听这些在沙漠里生长的事物的名字吧:月牙泉,夫妻树,骆驼队,葵花地,芦苇荡。所有奇迹般呈现出来的生命和景观都在诉说:人类的理想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会现身。 在鸣沙山的天空下,我恰恰是站在沙尘暴的漩涡中心,用脚步和呼吸印证了许多心灵中的事物。我不能叫你展开想象,因为脚步不能及的地方才需要想象。鸣沙山和月牙泉是现实存在的,无论你看过多少相关的图片,它们也必然超乎你的想象,因为它们从来就是超乎人类想象的存在。 那天的沙尘暴追逐着我,在鸣沙山上演了一场新鲜的追杀。感觉很不妙,如同赤脚跌入了荆棘谷,生命在这里只有令人窒息的感觉,只有虚无和死亡;没有痛苦,无法突围;似乎生命将在这里轰然毁灭。我放慢脚步调整呼吸,离开同行者的队伍,独自站在沙漠绿亭之中,驻足谛听良久。我沉迷于黄色尘沙的世界,如同诗人沉迷于深灰的夜色。在尘沙呼啸的世界里,这沙漠中的楼台上渐渐萦绕着俄国诗人丘特切夫音乐般的歌吟。
快淹没一切,让一切趋于宁静!
用忘情的黑雾充溢我的感情,
让我沉迷于其中,忘乎所以……
让我得以体验自我的消亡,
能够和安眠的世界融为一体!
沙尘即刻为我打上终身的烙印。这烙印从心开始,直入眼睛。我并不害怕这样的风沙。狂暴的风沙冲击之中,鸣沙山的山脊上依然人影绰绰。我恨不得在这里久久倾听,听沙与沙相撞的金属之声,听沙与叶交错的琴瑟之音。我在大自然席卷一切的狂野力量之下,感到精神的超拔,灵魂的超脱。几个小时以后,沙尘的军队无声无息地退去,敦煌市街头又一派安宁,夜市明亮,游人熙熙。
嘉峪关的垂柳,也那样地拂动神经。在大西北,从兰州往西往北,每一种植物的生命都由巨大的人力维系着。然而,大西北的植物却比自然生长的南方植物更具有沧桑气息和历史之感,更具有生命美感,以及尊贵之感。 毫无疑问,沙漠的眼――月牙泉,也是这样形成的绝美的塞外风光。月牙泉里每一滴水,都折射着人类的汗水和精神光辉。这沙漠清泉,如同斯芬克斯之谜一般费人猜想。后来读到一则毕加索轶事。观画者问:鱼在鸟笼,鸟在鱼缸?作画者答:在和谐中,一切皆有可能。我想,没有内在的和谐,怎会有这样一次难忘的远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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