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雨夜下的毡包（之三）

　　　　　　　　　雨夜下的毡包（之三） 　　　　　　　　　　　　言子 　　雪是突然从天空飘下来的。后来我在去壤塘的路上也见过这样的雪，先是刮风，不知不觉中雪花漫天飞舞，自由、轻盈的舞姿像一张张醉了酒的狂草书法。漫天雪花中我们从玛曲去了一座矿山。坐进小屋，雪花的醉意渐渐消失，不一会儿就收住了醉态，天空和草山一片晴朗，那些雪花落地就融化了，有的还等不到落地，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我和一个女孩挤在一张床上，她是玛曲的，在矿上打工。房间里住了四个人，有三个是藏族。那一晚我睡得有些迷糊，起来得比较晚，她们已经在火炉上煮方便面，放了李娜的音乐带《青藏高原》。打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我才感觉到外面的寒冷，更令我吃惊的是昨天晚上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雪，对面草山银装素裹。雪花还在飞，李娜的歌声穿过洞开的门扉回荡在天空和草山上。此时，我才体会到听歌也是需要环境的，这首歌唱高地的歌更适合于在有雪花的高原上倾听，它的韵味和在内地的高楼、卡拉OK厅完全不一样。李娜的歌声在风中很有穿透力。我依在门扉上，在冷风和雪花中听完《青藏高原》才踩着积雪去了毛厕。 　　厕所离住地有一段距离，单独建在草山上。爬上厕所，身上已经沾满雪花。停下来喘气，看见一群牦牛站在离厕所不远的地方，它们的毛皮上也沾着雪花。我望着它们，然后走了过去。这群牦牛，昨天晚上就在这草山上站了一夜，在寒风在飞雪中站了一夜。我走近，它们抬起头看看我，并不动。一个晚上，在雪夜里，他们都这样默默站着没动过吗？这群沉默的站如松的牦牛。他们是一群，彼此又是孤单、独立的。我看到了它们孤独地承受高寒的力量。 　　吃罢早饭，雪已停，草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毕竟是五月。那次我在壤塘邂逅雪花是九月。 　　晚饭后，我们回玛曲，夜色笼罩高原。汽车在坎坷的土路上颠簸，四周一片黑暗，风从窗外飞过。后来下起了雨。雨雾蒙蒙。我们在雨夜里静静穿行，越过那些草山，越过雨夜里的毡包和牦牛。看到了原始、自然的居住。 　　只有牧民，是最接近自然接近大地的，带一顶毡包，走到哪里就住在哪里，离天空离太阳最近。难怪有些牧民要从都市回到草原。 　　汽车在草山拐弯时，我看见了那顶湿漉漉的毡包。又一群牦牛，站立湿漉漉的青草地上，成了一堆黑影。毡包寂静无声，细雨静静飘洒，仿佛在为高原唱一支摇篮曲。我们下车走进了毡包。牧人，不知去了哪儿？他丢下一顶毡包一群牦牛在雨夜里。如果这个雨夜他在毡包里，在空旷寂静的草山上，他，孤单不？寂寞不？今夜如果是我一个人在这荒无人烟的高地上，在雨夜里行走，我会孤单、寂寞、惆怅、害怕、甚至恐惧吗？牧人也许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孤独和寂静，牦牛呢？牦牛也需要这样的孤独吗？它们站成一群，却是孤单、独立的。牧民是最自由的，他们是一匹自由的骏马！是自然之子！牧民去了哪里？他骑着骏马幽会情人去了？他的情人是不是在另一座草山上放牧？在雨落进草地的时候，她走进毡包坐在火炉边，熬着酥油茶做着糌粑，等着她的情人挟着一身风雨一腔热烈走进来。今夜，这一顶毡包，这一群牦牛，独守高原的雨夜。

　　毡包的主人，去了哪里放飞他的自由和热烈呢？ 　　在雨天在雨夜的高原行车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听着细细的雨声，看着被雨水洗嫩的青草，静谧中，内心有一种飞扬，有一种幸福和满足。后来在去松潘的路上，在从青海湖去西宁的路上我都经历了这样的雨天，那些绵延天边的湿漉漉的草山，至今还滋润着我的双眸。还有站在雪花和雨夜里的牦牛，那顶孤单的湿淋淋的毡包，都烙进了我的岁月。烙进我的生命和岁月的，还有那些长途跋涉虔诚地朝圣的人，他们独自走在路上，义无返顾走向心中的圣地，在青海在甘南，在川西的松潘和壤塘的路上，我都看见了这样的朝圣者，他们饱经沧桑、皱纹交织的脸上，闪烁着生命的美丽，那是高原黑悠悠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