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带块石头回家

　　前年8月，酒泉《阳关》杂志社以“祁连雪石”为主题，举办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文学笔会。我有幸恭列其中，大长了石头的见识。 　　对于石头，我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儿时，一篇《魔石》的童话，把我对石头的想像引向无极，每见一块石头都有想坐上去感受一下它的温凉，试试有没医治百病的神效。及长，看到中国画中那可亲可爱的憨憨石头，不论美丑，居然在画家笔下个个灵气勃勃，魂魄飘逸，都内涵着生命的灵动。于是每至一处山川水域，赏景揽胜而外，寻觅石头成为我之所爱，不论大小，总想带一块回家，置于案头，当山水供着。这次参加以石头为名的笔会真是有趣而贴合我之所好。

　　笔会以往坐而论道的形式开场，谈的不是文学，而是，石头。第一天的座谈会上，诗人、石头鉴赏家林染先生便用大篇幅的时间，引经据典大谈特谈“祁连雪石”。他说，酒泉有奇石，依赖古昆仑神山，《山海经》、《淮南子》、《晋书》等史书有稽可查，今酒泉正南的祁连主峰正是古籍中所指的“昆仑”所在，古时，祁连美玉就是上好的贡品，也是诗人称道的“夜光杯”的原料。他说，今天酒泉奇石已经走向全国各地，让无数石评家大叹其奇，一方风景画石卖到上海价值17万，随便一块小小的画面石，藏家一旦看中，就达数千上万元。听着，还真应了“黄金有价玉无价”的俗语。他还说，酒泉有几个村的农民家家户户捡石头，石头成了农民增收的一个新亮点。听他这么一说，文朋诗友还真对石头兴趣倍增。在此之前，我已在《阳关》第3期读过林染先生介绍酒泉奇石的大作《大雅之石出祁连》，同期还有10多个彩色插页、五六十幅“祁连雪石”的玉照，看了文章和插图，我早对那方风水向往之至。

　　当天下午，就安排我们去酒泉“奇石村”、“奇石馆”感受奇石。一路上，大家的话题意是离不开石头。话说着石头，很快就到了靠近酒泉火车站的“奇石村”-----一个沾“洋”味的村子---罗马村。车一拐进村，远远就看内见村路边、屋舍旁处处都是石头，进到居民点，只见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院落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石头，这些石头散落在河谷里并不起眼，而一旦搬到人居处，竟是别一种风景。我突然想出几个有趣的句子：“什么都不说/让石头说/石头不语/眼睛会说”。我的眼睛的确被这些农家的“宝贝”惊呆了：整个村子就是一座天然的石头展览馆嘛。一家一户一展室，室室藏宝，我简直无法形容那种阵势，只能随手捡一个俗套的词来说：琳琅满目。随意走几家问问，这个村子的农民一年光靠捡石头就可增收三、五百至五、六千不等，看来酒泉奇石真成产业了。之后，又转到另一个村子，这个村子好像临近河边，走进居民点，好家伙，牛大的石头列阵相迎！整个街面全是硕大的石头，有一家门前，卧着两尊比牛还大的玉石，心想，这两石肯定价格不菲，一问，果然。一块售价8000元，一块9000元，且都“名石”有主。且不论价优如何，我就想，这么大的石头是怎么弄上河岸来的？真的，这些石头往那里一摆，不会说话也已经说了。这真是一方会说话的石头！ 　　在酒泉东大街的几家奇石馆更是大开眼界。如果说农家的石头还是天然无饰、村气野相，那么到了奇石馆，那些经过梳洗妆扮的石头马上容颜焕发、华贵优美。我曾在云南石林、昆明看过石展，也在北京、成都、长沙见识过天下奇石，而都没留下什么印象，今天一进酒泉奇石馆，居然感到分外新奇。这里陈列展出的大都是酒泉和西北特产的奇石，玉质石、像形石、风砺石、硅化木、风化石、火山岩石、沙漠雪雕.......一家家石馆看过来，看得我眼睛都绿了。在一家叫“美鬼”的石馆，一进门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块浅绿色的巨大玉石，林染先生指着说，这是他收藏寄售的，美之名曰“水龙吟”。石头用水湿润后，显出云海苍茫的画面，云雾中，一条巨龙若隐若现，林染自称这是“石中绝品”，百万元待价而沽。石馆中许多能看上眼的精品都身价不菲，老板们一开口就是数千上万元，但看那货色，也算是物值其值，不能不令人感叹这些自然精化的神奇魅力。

　　第二日，笔会安排去“一河石头半河玉”之誉的酒泉洪水河捡石头。这条河距酒泉正南方20多公里，太阳刚升起时我们动身，到达河谷，太阳好像还没睡醒，朦胧着眼。一下车，大家便三三两两四散开去找石头。我忽然想起清代文人张潮《幽梦影》中的两句好话：“文章是案头的山水，山水是地上的文章。”觉得很有意思。好石头要靠眼光和缘份去巧遇，好诗文何偿不是这样呢？

　　走进河滩，我无费吹灰之力，很快就从已被别人翻捡过千百遍的乱石中找到一块海碗大的绿玉，送给了随行的林华女士。然后与青年诗人杨献平、科林、寒戈溯流而上，一块块推敲着脚下的石头，相中的用手握一握，或轻轻一拂，像千百年前就相熟悉似的，跟它们打着招呼。被我们惊醒了的石头，个个新鲜地打个激灵，素面朝天，让我们赏识。还真让我们看中了一块“奇石”---一块白里透红的玉石，几个人喜爱之极，但又无力搬动，只好怅叹一番，恋恋离去，仍让它寄存天地间，等有缘的人来招领吧。一路捡着，一路扔着，走过二三里，手里只剩下两三片小石块。不过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发现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何必在意觅宝呢？天地之大，万物之繁，所爱之众，谁又能将偌大山水纳于一室？携一块石头回家，让心目记住，曾有过这么一片山水让你拥揽过，感动过，这就够了。闲暇时，有一种回忆会带你回访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