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个人的森林

　　　　　　　　　　一个人的森林
　　离开火车之后，便是一个标志性的站点，一个人的出行就结束了。那个下午，昏暗和嘈杂的街心的一侧，这个城市的某个地点，在我的眼前停止下来。然后，我走到了紧靠路涯石的一棵法国梧桐树下。一棵树，就这样成了我的站点。这甚至是一个无意识的开始。通常在过去，我需要安静下来时，也常常如此。这也仿佛是过程当中的一个小小的据点。 　　那棵树在我的意识当中，一直是安全的，紧靠它的，只有我的身体，我可以据此思想属于我的一切，比较条理清晰地想着已经发生的事。我可以完全轻松下来，无所顾虑，思想漫无边际的游走。那样，我就是一棵枝叶不断茂盛起来的树。我甚至不担心雨水，在密云的天空下，我已经是一个离家最远的人，但我可以看清楚回家的路。我的家，在通常的时候，就是我一个人的森林。 　　许多年前，我渴望离开出生地，到外面去看看，然后果然就走了，一走就是很多年。我常常看着从车窗外快速闪过的树木和那些枝叶，而心醉神往。那种穿梭，在轻微的晃动，把一个安静的人，一个没有挪动的人，悄悄地带到了他内心要去的方向。多年之后的一个黄昏，我在电影里看到，一个将军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人，带领一群人和他的敌人厮杀，直至最后的城池陷落，在废墟和大火中，他和他心爱的女人冲出了围城……。我想到他带走了他一个人的森林。而背后，那些他领导的兵士们，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个结果里，我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只有离家最远的人，才能找到回家的路。这如同《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的电影，那个把女人带走的男人，他也一定有着自己的森林王国，不然他何以反复地告诉那个本来陌生的女人：我们去年在这里约好了一起出逃。又不然，那个女人又如何最终相信了他的语言，相信了，那或者不是曾经是真的事实。事实又真的那么重要吗？一定不是这样。因为在那个男人心里，有一片自己的森林，那个森林当中，有可供这个女人和他出走的一条唯一的捷径。 　　我已经被这些关于个人森林的妄想所感动。在诸多一个人的白天或者傍晚，我常常不在自己的生活当中，不在生活给我安排好的细节当中，不在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地点。我在自己的内心,为自己创造了自己的生活，同样这些都是看不见的，它们都像我曾经不自觉选择的那棵树，在那样的树下，我能够看到自己的森林。 　　很多时候，我也如此想：宿命在于你必须这么做，而不是别的选择，可以说许多可能都在那儿，但那似乎与你无关。这其实，是在清醒地认识到一个人，他的现实处境所不能给于的一个绝境，但这并不拒绝他的思想在未来机遇里的出走，不影响他把自己看成一棵树。或者我们被宿命束缚住了手脚。我们一生都在一个人的森林里，寻找那个可以和自己同行的人和事。有很多不幸的时候，我们放弃了，我们的生命不在于为了挽回所付出的时间和心血所呈现决绝和悲壮。或者因为我们还有之外的更重要的事要做。或者说，放弃，说明那些本来就不属于我们，还有另外的一条森林之路在等着我们去发现。 　　在成长的过程中，看着自己像一棵树慢慢地在四季的风雨雷电中生长，把社会和自然给于自己的一切都化做了汁液融入树身之中，如同在血管里的血液奔流不息。依靠这些血液的奔流，我们生长了一颗华盖般的头颅，并逐渐地茂密起来，不断地扩大成自己的森林。在这样的森林里，我们进行着属于一个人的活动。所有的过程都如同雨打风吹的树叶，如愿望和目标接近的过程当中，被夭折被损害的一次次经历。只不过，我们并没有停止内心向外的召唤。 　　在日已西斜，落日把树木连成的天空照耀的时刻，属于个人森林的目光是不是还很明亮，是不是我们还有那些具有力量光芒的等待？时日久长，我一个人常常在这样接近生命末端的诸多个时刻，为此忧虑着。我一个人的森林，在未来的道路上，会不会因为时间从肉体上滑过硝烟的，而成为一片灰烬？在森林另一端，是不是掩盖了一条我并不知道的河流？ 　　也许正是这样，我反复地想起《河的第三条岸》里的那个父亲。他其实是在拥有了自己的个人森林之后，选择了用一条船，把自己放逐在一条河流当中，而从此，他永不上岸。我想那大概是在森林包围的一条河流里，他找到的属于自己的王国，而除了森林这个形象之外，他内心的居所里都放置了一些什么。也就是说，他内心里到底装了什么样的属于个人森林里的秘密，它们能够带给他力量或者说快乐，就如同他能够看到的那些花草开放吗？……

　　就像必然要在文字当中学会洞察一样，我们需要看到属于自己内心的一个人的森林。但丁用它的诗句说：“箭中了目标，离了弦。”我用树木在内心的奔跑，看到了相同的速度。这也许属于想像和洞察力的速度。这样以文字的方式寻找个人从生活逃跑找到精神领地的方式，也许是一种必然。而作为文字的呈现，于我，更是不可逃脱的一种选择吧。 　　　　　　　　　　　　　　　　　　2006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