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星夜,露宿秦岭
2020-12-04抒情散文墨园堂主
那年夏日,我背着行囊徒步从古城西安的南关出发,毫无目标的沿着一条曲折、漫长的山间公路独行。漫行山间,那公路在崇山峻岭脚下延伸,在陡峭的山隘间缠绕;那山岭上无风树动,仿佛是山在晃动,风骤坳鸣,仿佛是岭在吼;偶尔有山石滚落,惊飞林中栖息的鸟儿,
那年夏日,我背着行囊徒步从古城西安的南关出发,毫无目标的沿着一条曲折、漫长的山间公路独行。
漫行山间,那公路在崇山峻岭脚下延伸,在陡峭的山隘间缠绕;那山岭上无风树动,仿佛是山在晃动,风骤坳鸣,仿佛是岭在吼;偶尔有山石滚落,惊飞林中栖息的鸟儿,他们吵闹着从一个地方飞向另一处。这山林里也并不安宁。 告别喧嚣的城市,远离嘈杂的人群,我只想觅清静、轻松的去处,以图想思便思、想做便做的放纵自己。离家月余,奔波数日,孑身在无人与我相争的环境中,却始终没有觅得那样的去处,诺大的天地,诺大的森林怎就没有我的立锥之地呢?我内心充满着无限的孤独和惆怅。 拾起一粒石子,用力向山崖下扔去,倾听那石子撞击山崖后反弹回来的轰鸣,整个身心仿佛跟着无数粒石子沿山崖向山涧坠去;再将双手握成筒状,放在嘴边大声呼唤,倾听那撞击树梢后反弹回来的呐喊,仿佛听到亲人们在唤我回家。 环顾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的高山大岭,我分辨不清来时的路,找不到归途在何方。呆坐在路边的岩石上,仰望蓝天上白云浮动,突然,一辆筑路工程车从山林里钻出来,缓慢地在我眼前驶过,车上那些陌生人,友好地与我招手,渐渐地牵着满山满岭的轰鸣和笑语离我而去,还是将我一个人甩给这高山大岭。天热难耐,山路陡艰,我索性脱去衬衫,搭在肩上,无奈的继续向那路的深处,山的高处,林的密处攀去。 高山遮住了阳光,山林今已经阴暗。伫立在一座山坳口处,远山近石开始模糊起来,远林近树也渐渐苍茫,构成一个和谐、浑圆的轮廓,湮没在崖下正在生成的暮霭里。 山间公路,在前方转了一个弯,泛着油漆的光泽伸向远方,风不刮、树不摇、鸟儿归了巢,山林里发生着我从未体会过的寂静。 看看腕上手表,刚刚晚十八时,见天色已是这样的阴暗,心情一下子回到了刚刚离开月余的那座城市,此时此刻它尚未结束昼的喧嚣,却已经转入夜的嘈杂,从来没有过片刻的宁静。我暗自庆幸自己又躲过一次精神上的折磨和蹂躏。 隐约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点光亮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我为自己今晚有了栖息之处兴奋起来,加快步伐向那点点光亮奔去。 路,在一间草坯房前向大山的更高处盘旋着延伸。低矮的草坯房搭设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一盏油灯闪动着昏暗的光亮,光线从一窗户状的孔中射出来,映着晚风中晃动的树叶。树叶在抖动,光线在闪烁,就是它将迷途般的我吸引过来。一妇人衣衫褴褛,垢发遮面,毫无遮掩地袒露着流干了血一样干瘪、清白的胸脯,借着昏暗的光线,在一堆水藻里翻弄着小鱼小虾。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那鱼虾在网间、藻间和那妇人的娴熟的手中挣扎着。 “大嫂,有住宿的地方吗?”我问。 “没有”她回答我,嗓音有些沙哑。 “前面还有人家吗?”我再问。 “有,翻过那岭,约三十里。”听口音是北方人,汉话有些拗口。 “你是东北人吗?”我有些惊喜。 她却没有回答我。在这一问一答的过程中,她始终没有抬头看我,只顾不停的翻弄那水藻。这时随着一声干咳从房后传来,一位身材高大,头上戴顶散沿破草帽,肩上扛着还在滴水儿的捕捞网具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 暮色里,那脸的轮廓、颜色与山林的轮廓同样的浑圆,与暮夜同样的颜色,两眼透着与那光线同样昏暗的光线。他并没在意我的存在,从肩上卸下网具,又从网具中卸下一团水藻扔在女人跟前,操着一种我听不懂的朝鲜口音与那个女人说话,不时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我。 “夜行那三十里路,快走也得两三个小时,都是东北人,劝你趁着星夜,抓紧赶路吧!”那妇人边说边抱起翻弄完的水藻,走到房后,将其扔在岩石下面。 山林间完全阴暗啦,我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兴奋倏然消失了,四周连草坯房那点光亮都没有,山与树的轮廓更加浓重了。星夜里那泛着模糊光泽的山间公路线儿似的向上伸去,我沿着这样的路,向着迷茫的前方走去。 那妇人、那男人、那跳跃的鱼虾使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褴褛的衣衫、散了沿的草帽、低矮的草房,使我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油然而生,似乎我的明天就是那对夫妇的现在,或许比他们更惨,没有谁能够与我相依为命,我不及那男人能够在恶劣的环境里创造生存的条件。而能够给我这一切的亲人们,此时此刻正在那个喧嚣的都市里翘首企盼着我归来。 我开始感觉自己步履沉重,思念亲人的感觉就像缠山绕岭的公路一样紧紧的缠绕在心头。公路到达山顶,便没了光泽,油漆路面中断,山路坎坷不平起来,山岭四周昏暗模糊,唯有头顶是举手可触的星空。 我突然觉得自己正站立在天地之间,站立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替处,今天游戏人生的自我与那浪费光阴、荒废生命的浪子们有什么区别呢?人世间真有世外桃源吗?正视人生,让积累沉淀,经历也是财富,人不应该勇敢地去面对现实吗? 我踟蹰不前,靠坐在一块耸立的巨石上,迎着扑面的山风,呼着山林的气息,接受着星光的洗礼。在这宁静清新的夜晚,仿佛自己完全与那山那岭融为一体,忘记了连日来的疲劳和艰辛,忘记了城市的喧嚣和嘈杂,忘记了他人曾负于我及我从未曾负于他人的德行,忘记了在利益面前的喜悦和惆怅。不是么?人生本来就如这山林间的路,曲折、漫长、坎坷,人在旅途应该不懈努力,执着追求,摒弃得失,磊落人生。只有这样,将来才能无悔地对后人说:我是无愧于人生的。 露水浸湿了我的行囊,打透了我的衣衫,迎着初升的旭日,我伫立山顶。晨曦里,看那山那岭被洗的碧绿,缠山绕岭的山间公路被洗的浓黑,转身回视我曾经依靠的那块山石上,两个大字被洗的鲜红:“秦岭”。在那刚劲、大气、傲岸、鲜明的两个字面前,一个懦弱渺小的心灵被彻底的洗刷干净,走过那个星夜,我从梦中醒来。 黎明时刻,我告别露宿的秦岭,我便匆匆踏上了归途的征程。
漫行山间,那公路在崇山峻岭脚下延伸,在陡峭的山隘间缠绕;那山岭上无风树动,仿佛是山在晃动,风骤坳鸣,仿佛是岭在吼;偶尔有山石滚落,惊飞林中栖息的鸟儿,他们吵闹着从一个地方飞向另一处。这山林里也并不安宁。 告别喧嚣的城市,远离嘈杂的人群,我只想觅清静、轻松的去处,以图想思便思、想做便做的放纵自己。离家月余,奔波数日,孑身在无人与我相争的环境中,却始终没有觅得那样的去处,诺大的天地,诺大的森林怎就没有我的立锥之地呢?我内心充满着无限的孤独和惆怅。 拾起一粒石子,用力向山崖下扔去,倾听那石子撞击山崖后反弹回来的轰鸣,整个身心仿佛跟着无数粒石子沿山崖向山涧坠去;再将双手握成筒状,放在嘴边大声呼唤,倾听那撞击树梢后反弹回来的呐喊,仿佛听到亲人们在唤我回家。 环顾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的高山大岭,我分辨不清来时的路,找不到归途在何方。呆坐在路边的岩石上,仰望蓝天上白云浮动,突然,一辆筑路工程车从山林里钻出来,缓慢地在我眼前驶过,车上那些陌生人,友好地与我招手,渐渐地牵着满山满岭的轰鸣和笑语离我而去,还是将我一个人甩给这高山大岭。天热难耐,山路陡艰,我索性脱去衬衫,搭在肩上,无奈的继续向那路的深处,山的高处,林的密处攀去。 高山遮住了阳光,山林今已经阴暗。伫立在一座山坳口处,远山近石开始模糊起来,远林近树也渐渐苍茫,构成一个和谐、浑圆的轮廓,湮没在崖下正在生成的暮霭里。 山间公路,在前方转了一个弯,泛着油漆的光泽伸向远方,风不刮、树不摇、鸟儿归了巢,山林里发生着我从未体会过的寂静。 看看腕上手表,刚刚晚十八时,见天色已是这样的阴暗,心情一下子回到了刚刚离开月余的那座城市,此时此刻它尚未结束昼的喧嚣,却已经转入夜的嘈杂,从来没有过片刻的宁静。我暗自庆幸自己又躲过一次精神上的折磨和蹂躏。 隐约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点光亮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我为自己今晚有了栖息之处兴奋起来,加快步伐向那点点光亮奔去。 路,在一间草坯房前向大山的更高处盘旋着延伸。低矮的草坯房搭设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一盏油灯闪动着昏暗的光亮,光线从一窗户状的孔中射出来,映着晚风中晃动的树叶。树叶在抖动,光线在闪烁,就是它将迷途般的我吸引过来。一妇人衣衫褴褛,垢发遮面,毫无遮掩地袒露着流干了血一样干瘪、清白的胸脯,借着昏暗的光线,在一堆水藻里翻弄着小鱼小虾。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那鱼虾在网间、藻间和那妇人的娴熟的手中挣扎着。 “大嫂,有住宿的地方吗?”我问。 “没有”她回答我,嗓音有些沙哑。 “前面还有人家吗?”我再问。 “有,翻过那岭,约三十里。”听口音是北方人,汉话有些拗口。 “你是东北人吗?”我有些惊喜。 她却没有回答我。在这一问一答的过程中,她始终没有抬头看我,只顾不停的翻弄那水藻。这时随着一声干咳从房后传来,一位身材高大,头上戴顶散沿破草帽,肩上扛着还在滴水儿的捕捞网具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 暮色里,那脸的轮廓、颜色与山林的轮廓同样的浑圆,与暮夜同样的颜色,两眼透着与那光线同样昏暗的光线。他并没在意我的存在,从肩上卸下网具,又从网具中卸下一团水藻扔在女人跟前,操着一种我听不懂的朝鲜口音与那个女人说话,不时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我。 “夜行那三十里路,快走也得两三个小时,都是东北人,劝你趁着星夜,抓紧赶路吧!”那妇人边说边抱起翻弄完的水藻,走到房后,将其扔在岩石下面。 山林间完全阴暗啦,我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兴奋倏然消失了,四周连草坯房那点光亮都没有,山与树的轮廓更加浓重了。星夜里那泛着模糊光泽的山间公路线儿似的向上伸去,我沿着这样的路,向着迷茫的前方走去。 那妇人、那男人、那跳跃的鱼虾使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褴褛的衣衫、散了沿的草帽、低矮的草房,使我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油然而生,似乎我的明天就是那对夫妇的现在,或许比他们更惨,没有谁能够与我相依为命,我不及那男人能够在恶劣的环境里创造生存的条件。而能够给我这一切的亲人们,此时此刻正在那个喧嚣的都市里翘首企盼着我归来。 我开始感觉自己步履沉重,思念亲人的感觉就像缠山绕岭的公路一样紧紧的缠绕在心头。公路到达山顶,便没了光泽,油漆路面中断,山路坎坷不平起来,山岭四周昏暗模糊,唯有头顶是举手可触的星空。 我突然觉得自己正站立在天地之间,站立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替处,今天游戏人生的自我与那浪费光阴、荒废生命的浪子们有什么区别呢?人世间真有世外桃源吗?正视人生,让积累沉淀,经历也是财富,人不应该勇敢地去面对现实吗? 我踟蹰不前,靠坐在一块耸立的巨石上,迎着扑面的山风,呼着山林的气息,接受着星光的洗礼。在这宁静清新的夜晚,仿佛自己完全与那山那岭融为一体,忘记了连日来的疲劳和艰辛,忘记了城市的喧嚣和嘈杂,忘记了他人曾负于我及我从未曾负于他人的德行,忘记了在利益面前的喜悦和惆怅。不是么?人生本来就如这山林间的路,曲折、漫长、坎坷,人在旅途应该不懈努力,执着追求,摒弃得失,磊落人生。只有这样,将来才能无悔地对后人说:我是无愧于人生的。 露水浸湿了我的行囊,打透了我的衣衫,迎着初升的旭日,我伫立山顶。晨曦里,看那山那岭被洗的碧绿,缠山绕岭的山间公路被洗的浓黑,转身回视我曾经依靠的那块山石上,两个大字被洗的鲜红:“秦岭”。在那刚劲、大气、傲岸、鲜明的两个字面前,一个懦弱渺小的心灵被彻底的洗刷干净,走过那个星夜,我从梦中醒来。 黎明时刻,我告别露宿的秦岭,我便匆匆踏上了归途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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