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大丫,开道了!
2020-12-05叙事散文清茗
“快去看啊,大丫开道了!”大丫终于“开道”了,疯疯颠颠已经大半年的大丫这回可总算“开道”了。大丫的老爹在我们村可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人虽然老实,但却在我们村干了25年的村支部书记。我们村虽然不大,满打满算也不过200口人,但姓氏却不少,大约有
“快去看啊,大丫开道了!”
大丫终于“开道”了,疯疯颠颠已经大半年的大丫这回可总算“开道”了。
大丫的老爹在我们村可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人虽然老实,但却在我们村干了25年的村支部书记。我们村虽然不大,满打满算也不过200口人,但姓氏却不少,大约有五六个姓氏,而大丫家姓刘,是村子里仅存三家姓刘的之一,且又三代单传,到了大丫这一辈更是没“传”了,变成了“绝户”,照理说,这支书怎么着也轮不着大丫的爹来当,更别提一干就是25年了,可这支书的位置别人愣是抢不走。大丫的娘是一个十足的“酸娘们”,一举一动都透着那么一股子“酸”劲,天天用头油把头发抹得光光的,走起路来两片大腚左拧右扭的,恨不得甩出来。大丫的娘眼皮子往上挑,瞧不起人,要是有人和她说话,她一手拿块花手绢捂着嘴,另一只手则当扇子呼呼地扇着风。村子里的人都不爱搭理这个“酸娘们”,人们都在背后里说她:头发光得让苍蝇落在上面都能劈叉,就连她放出来的屁都是用醋泡出来的,又酸又臭!
这样的爹娘生出来的大丫继承了爹娘最显著的特点,为人虽然老实,骨子里却又不由自主地透着那么一股子“酸”劲。在生产队上的年月里,全村人都在挨饿,就几户村干部家不挨饿,大丫更是喜欢一手抓着白面馍细细的咬着,一手拽着新花袄的袄角在小孩子中间不紧不慢的来回穿空子。饿急眼的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了她的馍,抓脏她的新袄,大丫只能哭着回娘跟她的酸娘告状。
大丫长大了,十八岁的大丫长得也算是个水灵的姑娘,托她老爹的福,风风光光的当上了村幼儿园的老师,当时我正值五六岁光景,对于这个老师我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她会用粉红色的卫生纸扎出一朵朵好看的花儿,还有就是她穿的裙子很短,一蹶屁股就能露出粉红色的小裤头。大丫到了嫁人的年龄,按照乡下的规矩,凡是“绝户”的人家一般都会在附近给姑娘找人嫁,而大丫又是家里的独女,所以只能在自己村里找个人嫁。
村子里的小伙子倒是不少,但能让大丫的酸娘看上,又能配的上这村里“第一女儿”的小伙子却似乎没有。大丫的娘对未来女婿的要求有三:一是必须人长得威猛;二是家里弟兄多;三是出类拨萃。前两条是为了她们家考虑,别看大丫的爹当支书这么多年,他却有一怕,他最怕他的邻居焦四一家。焦四一家兄弟五个,最大的叫焦大,最小的叫焦五,个个都是二百五的愣头青,都是吃凉不管酸的主儿,58年“大跃进”的时候饿得实在不行,就偷了队里的一口袋地瓜,正好让大丫的娘看见,于是把焦四抓起来游街,这可让焦四的兄弟们气坏了,但无论怎么气,男人也不能打女人啊,于是这几个爷们就让自家的娘们出面,五个娘们把大丫的娘骑在身下一顿猛揍,结果大丫的娘在床上躺了仨月才能下床,大丫老实的爹就算是支书,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婆挨揍,干瞪眼白着急,秋后分粮食的时候不但不敢给焦四家少分点,而且还把称故意抬高多给人家分了两口袋地瓜。正是有了这个教训,才促使大丫的娘对选女婿有了前两个条件。至于大丫娘选女婿的第三个条件,当然是为大丫着想了,你想啊,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出身怎么着也得找个出类拨萃的小伙子才配得上这村里的“第一女儿”吧。
挑来挑去,大约考察了半年多的时间,大丫娘才把目光锁定在一个叫雁儿的小伙子身上,小伙子一米八的大个子,刚从部队复员回来,那年月当兵的可正是吃香的时候,当时流行这么一句话:找对象先找军人,再找工人。雁儿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五个兄弟和一个妹子,按理说符合大丫娘的条件了,可就是家境穷了点。大丫的娘来回的掂量了又掂量,最后终于给大丫定下了这门亲事,雁儿家穷点就穷点吧,只要当支书的老爹多照应点,不就什么也都有了。
大丫和雁儿结婚以后,雁儿当上了大丫家的上门女婿,住进了老丈人家六间宽敞的红瓦房,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一年后,大丫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可把大丫的酸娘乐坏了,一天看着钟点的给大丫和孩子做饭吃,大丫一天吃四顿,孩子一天吃六顿,小孩一般十二天起名字,可半年之后,一家人还没给孩子起出个名字来。大丫的酸娘逢人就对人家说,她大外甥如何的俊俏,如何的可爱,如何的听话,可没人搭理她。
第二年,大丫又生了个胖小子,一家人照旧的高兴,只是名字还是没取出来。按国家政策规定,生了两胎以后是不能够再继续生的,可谁叫人家大丫的爹是村支书呢,于是人家又接着继续生,说是再生一个女儿就儿女双全了。事与愿违,大丫又生了一个胖小子,名字照旧还是取不出来。别人家偷生个孩子能罚的倾家当产,可大丫家没事,有个当支书的爹权利使起来也方便啊。第四年,大丫又生了,还是个胖小子。四个大胖小子,老大围着院子跑,老二围着锅台转,老三在地上爬,小四躺在炕上哭得两耳朵泪。四个大人整天围着四个胖小子转,忙得焦头烂额。四个小子生下来,受到的待遇一个不如一个,老大是按钟点一天吃六顿饭;老二一天吃四顿饭;老三正常吃三顿饭;小四是有空就吃点,没空就先饿着点。老大取不上名字是因为金贵;老二取不上名字是因为当宝贝;至于老三和小四呢,那就有可能是顾不得取名字了。
在这四年当中,村子里的人都忙着种自家刚分到手的责任田,就大丫一家在忙着生孩子,养孩子。不知不觉中,日子就落到了人家的后头。转眼间,老大该上小学了,可还没名字叫呢,平时不管是自家人还是外人都习惯老大,老二的叫习惯了,但上学总不能叫老大吧,最后,大丫的爹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名字叫:山岭。小山岭倒还算是争气,上小学五年级以前都是乖乖地到学校上课,逢期末考试的时候偶尔还能领回一张奖状回来,他的酸外婆便到处对人家讲,他们家出了一个大学生,村子里的人依旧没人理会她。
大丫家的四个胖小子越长越大,转眼间,老大都十六七了,这小子自打小学毕业之后,就变坏了。上初中必须得到镇上的中学去上,还要在那里住校,少了家里人的管教,变得整天旷课、打架,最后被学校开除了。接下来,老二,老三和小四也相继退了学,因为大丫家实在没有钱再供他们读书了,一家八口人挤到一处房子里,别说白天,就是光晚上睡觉,炕上也装不了。别人家的孩子都去城里打工赚钱,可大丫的娘却把四个外甥都管在家里,据她自己说是舍不得让孩子出去受苦,其实别人都清楚,她是让这四个大小伙子继续在家里给她撑门面。
这时候,大丫一家人的矛盾也逐渐的激化。大丫从小娇生惯养,从来都不曾到地里去干过活,就更别提做鞋、絮棉袄之类的细活了,她从小又花惯了钱,穿惯了新衣服,可自打生下四个儿子之后,她的日子简直是一天不如一天,一下子从公主变成了村妇,她怎么能受得了。越受不了,越觉得自己委屈,越委屈越觉得自己嫁的男人不行,嫌自己的男人没本事,整天和雁儿吵个不停。雁儿呢,虽说长得人高马大,却只会卖力气干活,一点生意头脑都没有,别人家的男人农闲的时候能卖点小商品赚点钱,甚至连卖老鼠药的都能挣上一家人的开销,可雁儿闲的时候就知道躺在炕上睡大觉,要么就是去赌两把钱。再加上四个儿子都到了说媳妇的年龄,四个媳妇就得盖四处新房子,光彩礼钱就得十几万,把自己的骨头砸碎也挣不出来这么多钱啊。大丫两口子总吵架,照理说,这做老人的就应该劝一劝,大丫的老爹是个老好人,老头子把手一背去村委会一呆就是一天,饭时回家吃饭,天黑了回家睡觉,啥事都不管。可大丫的酸娘就了不得了,只要大丫和雁儿一吵架,她就帮着闺女说话,满嘴都是雁儿不是,还嘲笑雁儿是倒插门女婿,笑话他养不起娘们孩子,结果是越吵越凶,雁儿打从心眼里恨他这个酸丈母娘,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每逢大丫两口子打架,她的四个儿子就好像不关他们的事儿一样,要么在一边看热闹,要么哥儿四个一起到外面去,好像不是他们的爹娘吵架一样。
山岭的媳妇终于定下来了,是邻村的一个姑娘,不过姑娘的娘是远近闻名的“泼妇”,为人既不讲理,又爱沾小便宜。姑娘的娘家知道大丫家穷,所以东西是猛要:一处新房子,独门独院,还要有东两房外加门洞子,说是门洞子将来好放三轮车,再就是会三金之类的“常礼”了。大丫一家忙着东借西凑,总算把房子盖好了,但在盖偏房的时候,出了个意外。大丫的娘自作主张的把东房改成了南房,说是南房将来可以住人,结果山岭的媳妇来了之后,大为不满,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扒了南房修东房,要么就散亲。可想而知,山岭的媳妇胜利了,盖好的南房又改成了东房。
也许是日子越来越难过,也许是大丫成天和雁儿闹别扭,大丫不知从哪一天起变得神经有点不正常。有一次,大丫家的一个远房姑姑去世了,大丫去吊唁,别人要么哭姑姑,要么哭姨,再要么就是哭婶子、大娘,猜人家大丫哭什么,神仙也想不出来,人家哭的却是:俺家四个小子,八个蛋,谁也不敢欺负俺!这一下子,她的大名可远扬了,她哭的那几句话也成了人们嘴里的笑谈。每年正月十五,村子里都成立秧歌队,大丫一直都是坐太平车的,大家左等她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几个媳妇去她家喊她,看到她却在自己家里把个长长的手电筒夹在两个大腿的中间,前后左右来回的扭着。几个媳妇从她家出来以后,对全村的人说:大丫真是淫疯了,不害臊!
再接下来,四十多岁的大丫更离谱,整天啥也不干,围着满村瞎遛,家里人也看不住她,一得空她就往外跑,要么不穿上衣光着上身跑,要么在一群老爷们面前解手,一点也没有羞涩的意思。这时候,大丫的酸娘出来就对村里的人说:大丫要开道了,大丫是梨山圣母的徒弟,往后是要给人看病的。 大丫疯了以后,家里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大丫的娘显得老了许多,年轻时的酸劲儿早就没有了,整天是一头乱蓬蓬的白发,穿得破破烂烂的里里外外的忙着,从她身边路过,一股子又酸又臭的味道,这下可轮到别人对她捂鼻子了。 疯了大半年的大丫突然间一下不疯了,跟没疯以前一样,只是每天晚上要烧香磕头,说是拜梨山圣母。前后两村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还真相信大丫“开道”了,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个丢魂的,或者是得了什么蹊跷病的来找大丫,有的还真治好了,至于是不是大丫给治好的,那就没人知道了。不过,大丫一家也靠着大丫的这点本事,渐渐的家境有了点好转,最起码逢年过节给没过门的山岭媳妇要送的礼品是不用再买了。 写下这么一大篇子的文字,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大丫具体叫什么名字,反正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她,至于她的四个儿子,除了知道老大叫山岭之外,其余的儿子都只能以老二、老三、小四来称呼了。如今的大丫已经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频率最高的人,至于“开道”具体是怎么回来,估计没人能说的清。
2006-7-19
再接下来,四十多岁的大丫更离谱,整天啥也不干,围着满村瞎遛,家里人也看不住她,一得空她就往外跑,要么不穿上衣光着上身跑,要么在一群老爷们面前解手,一点也没有羞涩的意思。这时候,大丫的酸娘出来就对村里的人说:大丫要开道了,大丫是梨山圣母的徒弟,往后是要给人看病的。 大丫疯了以后,家里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大丫的娘显得老了许多,年轻时的酸劲儿早就没有了,整天是一头乱蓬蓬的白发,穿得破破烂烂的里里外外的忙着,从她身边路过,一股子又酸又臭的味道,这下可轮到别人对她捂鼻子了。 疯了大半年的大丫突然间一下不疯了,跟没疯以前一样,只是每天晚上要烧香磕头,说是拜梨山圣母。前后两村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还真相信大丫“开道”了,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个丢魂的,或者是得了什么蹊跷病的来找大丫,有的还真治好了,至于是不是大丫给治好的,那就没人知道了。不过,大丫一家也靠着大丫的这点本事,渐渐的家境有了点好转,最起码逢年过节给没过门的山岭媳妇要送的礼品是不用再买了。 写下这么一大篇子的文字,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大丫具体叫什么名字,反正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她,至于她的四个儿子,除了知道老大叫山岭之外,其余的儿子都只能以老二、老三、小四来称呼了。如今的大丫已经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频率最高的人,至于“开道”具体是怎么回来,估计没人能说的清。
2006-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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