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挂在树枝上的母爱

挂在树枝上的母爱 刘子善/文 　　这是一位山村里的母亲。她有五个孩子。她说五个孩子就像她的五根指头，那一根都连着她的心。由于她疼爱自己的孩子，因此，她总怕孩子长大，总怕长大了的孩子离开她。可是在她的呵护下，一个个长大了，一个个像屋梁上羽毛丰满的燕子飞走了。有的当了兵，有的从了商，有的考上了大学，几乎是一个接一个的沿着村南的小路踏上了西去的汽车。
　　西去的路有多远，汽车会把她的孩子带到哪儿去，她不知道。当她把最后一个孩子也送上西去的汽车后，一到了晚上，她就把孩子们的来信拿出来揣在自己的怀里。她尽管不识字，但她知道孩子的心就在这一封封的信里，她相信把孩子的信贴近胸口，母子的心就连在了一起。也真像她想的那样，她想听的话和她想说的话不时地从五个孩子的信中寄来。
　　后来村里通上了电，她第一个安上了电话。有了电话，她就感到孩子就在自己的身边，只是看不见而已。到了晚上，她就坐在电话旁，静静地等候铃声。一天晚上，小儿子来电话问：“娘，咱院子的梨熟了没有？我在外边吃了好多的梨，都不如咱家的梨好吃。熟了的话，您一定留下几个，等我回家吃。”当时她听了有些生气，你不想娘，只想着梨，难道娘就不如一个梨？可是这梨也是娘栽的呵，或许你是想起了娘，才想到了梨，远在外省，连家里的梨树都没忘，怎么会忘了娘？她这么想着想着，梨熟了，她的小儿子真的回来了，吃上了她留下的梨。儿子吃着梨说：“娘，天下的梨也没有咱家这棵梨结的好吃。等明年这个时候，我还回家吃梨。”
　　儿子的一句话，提醒了做娘的心。小儿子爱吃梨，大儿子爱吃枣，二儿子爱吃杏，三儿子爱吃桃，老四是丫头，最爱吃的是樱桃。哪个孩子爱吃什么，做娘的心里最清楚。第二年春天，她把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树全部砍了，栽上了孩子们最爱吃的果树。从那以后，她的心思就挂在了这些树枝上，等待着树发芽，等待着树开花，等待着树结果。几年后，樱桃红了，桃杏黄，枣子挂满了树枝。孩子们纷纷回来，各自吃上了可口的果子。看着孩子们吃着她种的果子，做娘的心真是比自己吃了蜜还甜。
　　当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天天盯着树上的果子，给大儿子打电话说，你再不来，枣子就落了，对二儿子和三儿子说，再不来桃呵杏就烂了，对女儿说，再过几天，樱桃就叫鸟儿吃没了。孩子们都知道娘的心思，当樱桃上市的时候，女儿就知道该回家看看老娘了，有时实在回不去，也打个电话问候问候。
　　后来她老了，天天坐在门口看着果树想着孩子。有一年，大红枣熟透了，大儿子也没来，她打电话，儿媳说，他太忙了，回不去。于是，她找人把枣打下来，装了满满的一袋子，从秋留到了冬，从冬留到了春，从春留到了夏，直留到枣子又挂满了枝头，大儿子仍然没来。凭着做娘的直觉，她知道大儿子可能不在人世了，尽管没人告诉她，但她早已感觉到了。从那以后，满树的枣子任凭挂在树枝上，有人对她说，大娘，我帮你把枣子打下吧，她说，让它们挂在树上吧，我儿子在天堂能看到娘种的大红枣熟了。
　　再后来，她老了，得了老年痴呆症，天天唠叨着：“樱桃红了，再不来就叫鸟吃没了；桃杏黄，再不来就烂了；大红枣熟了，再不来就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