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烟柳树下荡秋千
2020-12-05叙事散文高迎春
小时在农村,头顶高梁花的猴崽儿们,没有不荡过秋千的。把长绳拴在大柳树上,轻轻推动,欢快的笑声,就伴着秋千荡漾在空中。当然,酷暑难耐的夏天,湾边也不乏我们的身影。水里边扑腾够了,顺便在湾边找处斜坡,撩上水,就变作了泥水滑梯。光了屁股自上滑入水
小时在农村,头顶高梁花的猴崽儿们,没有不荡过秋千的。把长绳拴在大柳树上,轻轻推动,欢快的笑声,就伴着秋千荡漾在空中。
当然,酷暑难耐的夏天,湾边也不乏我们的身影。水里边扑腾够了,顺便在湾边找处斜坡,撩上水,就变作了泥水滑梯。光了屁股自上滑入水中,有惊无险的刺激。不过,家长们考虑安全,往往禁止下湾洗澡。上学后再加老师严管,纵使心痒,却再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荡秋千就不同了,大人们持支持态度的居多。往往是那简易秋千架,就由他们参与在树上拴好的。虽然简易,也要以结实为原则,摔着人可不得了。拴好的秋千,常常是大人先荡几下,感觉牢稳了,才放心让孩子们玩。高家店第八生产队的打谷场边,有株百年老柳树,横斜的枝桠,就是拴秋千的好地方。听老人们讲,古时候柳树边有一条通往德州的官道,道的两侧各栽植着一行柳树,长廊似的拱卫官道伸向远方。随着时代变迁,官道湮灭,两侧的柳树也渐渐稀少。后来就惟有打谷场边这株存活着了。它高大的身躯,苍老的树干,见识过以往古驿道上车辚辚、马萧萧,熙来攘往的过客。
顽童初上秋千架,多不敢立在上面。紧张的坐在横木上,双手死死抓了绳索,被人推着荡来荡去,那来回的忽悠,足以让人心惊胆颤了。等到熟悉了飘离地面的感觉,胆儿也随即练大了,才敢立到横木上去。双膝微曲,在飘荡的过程中加大蹬板的力度,秋千就越荡越高了,感觉风在耳边生,人在空中舞。这感觉早被清朝的宋琬记录在《秋千》诗中:“仙仙蝴蝶飞,窄窄檀香板。纤体欲飞扬,只恨春风软。”
荡秋千,也能两人合蹬的,只是须两人面向而立,再配合默契。有次与人合荡秋千,对方胆子特大,把秋千荡得几乎与横斜的树桠持平,我感到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出体外。等下了秋千,仍然心存余悸。其实我知道自己胆小,就拿燃放鞭炮来说,我从不敢直接燃引芯,都是在引芯上夹上纸,燃着纸后,迅速跑开,尔后在远处捂了双耳,听那种闷闷的炸响。点燃两响,我也有自己的办法,找根长长的秫秸,把燃香插入一端,然后伸出去点燃两响引芯。有一年电闪雷鸣,我们家房山墙遭受雷击,我和二弟正站在雷击下方,如不是胆小恐惧吓趴在地上,小命或许早就去见了阎罗王。在雷火霄烟中死里逃生,正是胆小救了自己的命。也许胆儿就是从遭受雷击时变得更小了。反正同样荡秋千,我总不及别人荡得高和飘。
据《古今艺术图》记载:“鞦韆,北方山戎之戏。”山戎,系古代我国北方的少数民族。荡秋千,最早是这个民族的一种游戏。山戎族人,最初是在栗子树上借助钩子攀枝爬行荡漾,由此联想发明了秋千。之所以叫“鞦韆”,只因当时拴秋千的绳索为结实耐用,多用兽皮制作的缘故,发明古字时用“革”做了偏旁。传说齐桓公伐山戎,见到秋千,就把这种游戏带回中原并得以流传。
《山东志书》中,多有关于秋千的记载:“新城县:清明前一日墓祭,至日……出郊鞦韆蹴鞠。”“堂邑县:清明士女戏鞦韆名摆疥。”“新河县:清明日,男女皆插柳枝各祭先垄。是日家置鞦韆为戏,谓之释闺闷。”《济南府·府志》记载:春季三月,清明插柳,妇女宁归作鞦韆戏,士女盛饰结伴游春。由此可知,秋千传入中原后,成为清明节妇女们的传统游戏。认为荡秋千可以荡除疾病,可以使常年深居闺中的妇女得到消遣的机会。
南朝时宗懔著《荆楚岁时记》,内中记载道:“春时悬长绳于高木,士女衣彩服坐于其上而推引之,名曰打鞦韆。”至唐时,宫中每年寒食时节竟架鞦韆,嫔妃宫娥戏笑为乐,以至唐玄宗笑称秋千为“半仙戏”。秋千,古时受到妇女青睐并成为此项游戏的主角。翻开古人诗作,也能从中得到印证。唐朝的张仲素在《春游曲》中这样记叙:“烟柳飞轻絮,风榆落小钱。濛濛百花里,罗绮竞秋千。”唐朝的韦庄在诗中写得更直白:“满街杨柳绿似烟,划出清明三月天。好是隔帘花树功,女郎撩乱送秋千。”宋朝惠洪的《秋千》诗,我以为写得极其优美:“画架双裁翠络偏,佳人春戏小楼前。”“花板润沾红杏雨,彩绳斜挂绿杨烟。”闭目回味,令人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绝妙的女儿秋千图。清朝陈维崧所作水调歌头,标题就是《咏美人秋千》:“昨夜湔裙罢,今日意钱回。粉墙正亚朱户,其外有铜街。百丈同心采索,一寸双文画板,风飐绣旗开。低约腰间素,小摘鬓边牌。翩然上,掠绿草,拂苍苔。粉裙欲起未起,弄影惜身材。忽趁临风回鹘,快作点波新燕,糁落一庭梅。向晚半轮玉,隐隐照遗钗。”作者以生动清丽,极富情趣的文笔,描述了一个美丽女子悠荡秋千的情景。最后笔锋陡转,让人从月光照遗钗去想象玩秋千的投入程度,确有半两拨千钧之妙。
秋千到了近代,才逐渐扩大了范围,不再是女人的专项游戏。在农村,参与其中的更是以男孩子为主了。特别是秋千与杂技结合,能够表演空中飞人。惊险的空中腾翻,能让人看得手脚出汗。真真是“翻身倒垂猿挂树,半寸脚尖钩索住。旋空忽作辘轳转,乱卷烟云目为眩。”杂技,让从远古走来的秋千,结出了现代艺术之花。
秋千,作为具有悠久历史的民间游戏,虽然上下千年在形式上无有多大变化,但在传入中原后世代相袭,已融进了中华文化中。“拍堤春水四垂天,绿扬楼处出秋千。”“院落鞦韆谁氏女,彩绳掷起过墙高。”象这样吟咏秋千的名句,被光华在诗词作品中,也做为欢乐的意象深印在人们心中。
岁岁年年如织梭,曾经带给我欢乐的秋千,至今仍让我耿耿于怀。多想再回到故乡的土坑上睡一觉,多想再回到儿时的烟柳树下荡几下秋千啊,望着镜中日渐斑驳的白发,我知道这小小的愿望,竟也难以遂愿了。不过,烟柳树下荡秋千的美好记忆,我会珍存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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