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渔家风情

　　喜欢喝米酒。米酒的汁液入口即化为满口的醇香，轻轻咀嚼着绵软的米粒，丝丝比汁液浓郁许多的酒香就从米粒中甜甜的迸发出来，形成美味的电流刺激着味蕾，令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喝起来。而当我身处葫芦岛上的渔家小院儿时，油然而升的如米酒般沁人心脾的沉醉感从眼、耳、鼻、嘴，全方位的侵入了我周身的每个细胞，心被融化得如棉花般柔软。 　　傍晚时分停靠在渔家小院儿前的我们，嗅着海边湿润咸腥的空气就已先醉了三分。 　　车下是笑吟吟迎候在路边的渔家奶奶、大哥大嫂连同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妹，一水儿的古铜色肌肤在阳光下亮亮的泛着健康的光泽。见我们下车，他们脸上立刻绽开了花儿一般的笑容，几步抢上前来接过我们的行囊，边把我们往院子里领边操着带口音的普通话一个劲儿的问长问短。 　　在渔家人洋溢的热情包围中我们兴致盎然的步入了小院儿。院墙没有大门，而是与临街的房屋之间留出了几米的空挡儿，形成了半开放的院子。透过临街房檐下几扇大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摆放着一些桌椅，房墙上则赫然写着某某饭店的字样。 　　小院南北各一排平房，红砖墙面被灰色水泥勾勒成一个个整齐的长方块儿，几乎没有尘土的墙面洁净而清爽；东面有间矮矮的存放杂物的窝棚，地上有个颇似长嘴儿大茶壶的铁家伙---压水机。旁边的矮墙上摆放着几盆鲜灵的花草，一只黄黑花纹的小猫卧在其中，见我们近前便懒洋洋的跳下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过压水机旁的空地跳到窝棚顶上，伸着脖子冲我们“喵喵”的叫起来。 　　渔家大哥大嫂引着我们进了南面的那栋房。房子由左右两边的厢房和中间的过厅组成。过厅东西两面各是东、西厢房的内墙，南面是两扇有着粗大铁门闩的大铁门，铁门外是村里的土路。北面完全是空的，沿着青石板台阶走几步就下到了院子里。夜晚几个好打扑克的朋友就在这过厅里摆上一张圆桌、点上一盘蚊香，潇潇洒洒的打了通宵的八十分。厢房里，南面是一水儿的单人木床，北面则是贯穿东西的大土炕，铺盖是五颜六色碎花或条格图案的被褥。置身其中，悠悠的淳朴温和的气息就从床、炕、被褥枕头以及白白的墙壁和灰色的水泥地中铺天盖地的涌过来，令人心中升起莫名的情愫。 　　放下行囊的我们被房里的乡土气息所媚惑而啧啧感慨着，耳边已传来了渔家大嫂高亢的嗓音：“燕子，快拿脸盆去。” 　　出得门来，只见俊俏苗条的渔家小妹端来脸盆儿放在压水机下，将它长长的铁臂抬起，向下徐徐压下，粗大的水柱就从出水口流淌出来。水柱儿清亮而冰凉，炎炎夏日将手放在这清亮冰凉的水里，任水瀑布般泻下泼洒于手心手背，别有一番惬意。我边洗手边和渔家小妹搭讪着，她大多报以羞涩的微笑以简短的几个字作答，圆圆的脸儿红彤彤的。相对于城市里许多已中性化了的女孩儿来说，这小妹因了她的质朴和羞怯而显得愈加的可爱。 　　西边儿传来“唧唧、呱呱”私语般的鸡鸣，牵着我的目光寻声而去：铁丝网成的围栏里，白白的羽毛、丰硕的身子、鲜红的鸡冠，十几只土鸡正昂首挺胸的来回走动，边走边微张嘴巴、翘着舌尖儿嘀咕着，时而向我们这边张望。我奔过去拿起相机将镜头对准了它们，几只鸡竟神气的在我面前摆开了姿态不一、绝对优美的POSE。 　　在我们带着新鲜的眼光在小院里徜徉的时候，热情的渔家人已经在为我们准备大餐了。 　　先是渔家小伙儿用自行车驮了一个大大的网兜回来，鼓鼓囊囊的网兜里是不堪拥挤伸胳膊踢腿的海蟹。穿着浅蓝色跨栏背心的小伙儿弯腰运劲儿把海蟹从车架上拎起往地上放时，肩臂上泛着黝黑光泽的块块肌肉就隆起凸现出来，透着阳刚的健美。 　　“呵，哪儿来这么多螃蟹呀？”在我们惊讶的提问里小伙儿抿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憨憨的面容瞬间充满了淳朴的美感：“呵呵，这是船上买的。”渔家大哥笑笑补充：“我家过去也有船、也打鱼，赚了钱后就卖啦，开饭店、开旅馆，不吃苦打鱼喽。” 　　谈话间小伙儿已经在往外倒海蟹了。几个人一起帮着连抖搂带拽，将死死扒住网眼儿的海蟹倒到盛着水的大盆里。朋友随手拿起一个海蟹，它后面竟一个拽一个挂上了七个海蟹，黑黑的眼睛、橘红的贝壳、白白的肚皮，舞动的蟹爪，好一幅生动多彩的画面！快门一闪,这奇异的瞬间便载入我的相机，成为了永远鲜活的记忆。 　　日见西斜，我们被主人热情招呼着坐在了北面宽大的堂屋里。一米半见方的木制餐桌未漆颜色，桌四周的棱角已被磨损的十分圆润，桌面上的木纹清晰可见。光线透过木制窗棱的玻璃洒到桌上，斜映着人长长的影子，渲染着恬静与安逸。 　　凉菜很快上来了，一概用十二吋的大盘子盛着：白里透着翠绿的是小葱拌豆腐，绵香的口感很是厚实；红绿白三色相间、闪着油亮光泽的是油泼黄瓜，鲜亮的色泽使人未吃就已垂涎，吃到口里酸、甜、脆、香、辣的完美契合令人忍不住又将筷子伸了出去；那盘淡黄色泽的菜品是凉拌海蜇丝，送入嘴里滑滑软软的，口感颇为奇妙。于是不解的向渔家大哥询问，大哥笑笑说：“这是鲜海蜇”。于是边贪婪的吃着边暗笑自己见识浅。城里吃的海蜇丝大多是干海蜇发制而成，即便鲜海蜇也大多是冰鲜保存了些时日的，其味道口感怎能与这真正新鲜的海蜇相比？那盘呈现诱人金黄色的是渔家自制的油渍小干鱼，口感香而不干，越在嘴里咀嚼香味越浓，悠悠长长的香味绵绵不绝，直至入喉余香还在口中缭绕。 　　最好吃的热菜当属煮海蟹和炖鱼了。淌着油的蟹黄饱满而肥肥的，充满了浓郁的香味儿，瓷实的瓣状蟹肉则很是筋道，蟹味浓郁格外鲜美。鱼是新打上来的活鱼，配料和做法很简单：放上些许大蒜、葱姜、豆腐、粉条和盐，炖至汤浓就可出锅了。鱼尚未上桌，不带一丝腥气的诱人鱼香就袅袅飘了过来，其味浓浓、其香纯纯，诱惑着人禁不住放眼张望，寻找这香醇的源头，浑身的毛孔亦贪婪的呼吸着。稍倾，渔家小妹端着个直径约有一尺半的大盆儿出现了。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大盆儿吸了过去。盆中的汤汁是自然天成的奶白色，汤汁浓而稠，同是奶白色的鱼块儿与淡黄色的粉条、白色的豆腐、绿色和白色的葱段、黄色的姜片以及白白胖胖的蒜瓣儿一起，兑成了令人垂涎欲滴的形色味。此时浓重的色泽、浓厚的醇香令每人的胃液都在大量分泌，于是乎每人都盛上满满的一碗，埋头香香的吃将起来。盛了一圈儿下来，就剩了个盆子底儿，紧接着盆子底儿也被我们中的一位打扫一空。 　　夜晚淅沥的小雨祛除了白天的闷热，躺在单人床上的我感到了些许寒意，于是挪到了热乎乎的土炕上。炕的热度随着深夜的到来越来越高，以至半夜我竟热醒了，于是抱着被子又挪回床上。凉热适宜的床铺前所未有的舒适，我一觉睡到了天明。岂止是土炕的诱惑，日常生活中我们不是常被绚丽所诱惑而意动神摇，最终却发现朴素的清茶才是适合我们的最爱吗？ 　　晨曦透过薄薄的窗纱射到脸上叫醒了我们，于是纷纷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骨碌爬起来，跑到200米开外的海边去看日出。喷薄而出的太阳、熠熠发光的海面、静逸安详的小舟、五颜六色的贝壳和鹅卵石、沉睡中的渔村，使人恍若梦境。 　　披着满身的霞光，带着恋恋的不舍，我们返回渔家小院儿。暄腾腾、香喷喷的馒头、油滋滋发亮的小咸鱼、地道的水煮柴鸡蛋、清爽解渴的白米稀饭，一顿香香的早餐为我们此行画上了句号。 　　渔家奶奶、大哥大嫂、小妹、小伙儿一个不拉的站在院外给我们送行，向着我们启动的车子挥手喊着：“有时间再来！” 车越行越远，他们的身影亦越来越小，很快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然而渔家小院的风情已如醇香的米酒窖存进我的记忆，甜美、深刻、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