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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进进出出都是客

2020-12-06抒情散文吴安臣
进进出出都是客文/吴安臣熙来攘往皆是客,现在我躲在我屋里乏力地想,很久以来我把这间屋子当作一个无法搬动的固定的巢,这个巢似乎应该永远属于我,只要我想躲在这个巢里,似乎没有人能把我拽出来。寂静的巢包围着我,在巢里看外面的风风雨雨,云卷云舒,这
进进出出都是客
文/吴安臣   熙来攘往皆是客,现在我躲在我屋里乏力地想,很久以来我把这间屋子当作一个无法搬动的固定的巢,这个巢似乎应该永远属于我,只要我想躲在这个巢里,似乎没有人能把我拽出来。寂静的巢包围着我,在巢里看外面的风风雨雨,云卷云舒,这个巢虽然破旧,但有恒久的安全感,我的巢我做主,时至今日我发现其实我错了。这巢终究要离我而去,现在我得自谋去处了。   我住的地方叫烟站,我寄宿好久了。六年前我就住进来了,时间一长我就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是这儿的主人,潜意识觉得这个事实应铁定无疑了,我在那片满是瓦砾的地方挖了一块菜地,我把那土弄得适合长任何蔬菜,肥实,平整。但是那块土地而今我无法搬走,我最多临走时多望它几眼,以示我的留恋。   我甚至想象着将来我要在这片茂盛的草地上养一大群羊,到那时白如雪般的羊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那滋味一定不比一个美国的农场主差,同大院的老董也是这么想的,很可惜他也是一个“空想社会主义者”,虽然他的想象甚至超出我们的院落延伸到外面的荒地上,但他也是时至今日连羊毛都没见到一根,这时主人来了,他们在我们的外面任意的挖,任意的改造,把一切弄得缺少章法,打乱了我们经营的秩序。但我们只得看着,表情再不能漠然,因为人家随时可以说你们可以在某时搬走了,那时我们还不只得夹起尾巴走人。我们只是一些寄居蟹而已,我们的命运就是被驱逐,仿佛移民。   还清楚的记得我刚刚分进学校时,一卷行李和着一身臭汗,气没喘通,总务主任就例行公事地对我说:“小吴,学校没房子给新分来的住,委屈你下,你去烟站住!”我才来就要委屈,这委屈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心里憋屈,但没敢说出口,因为毛主席说过,干革命工作不能挑肥拣瘦,年轻人不去住,难道叫那些老教师住?但是烟站在哪?刚要问总务主任,却见他已经丢下话走远了。他全不把我当回事。我大声问,他远远地回答,“出校门一直往下400米左右,见到右边的铁大门就是”。   八月了,太阳仍然贼毒,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毒日头似乎要把我晒成干巴才会罢休。孤独的我又是一身臭汗蹒跚到烟站,大门倒是敞开的,不算冷漠。但我心里总感觉怎么像刚进门的新媳妇就给打入冷宫一样的凄落。孤独的我面对着一个空旷的大院,除了一栋陈旧的住宿楼,其他的都是墙面斑驳的仓库,仓库上依稀可以看到背阴的地方有不断向上蔓延的青苔,真可谓“台痕上阶绿”了,怅然若失地找了一块地方坐下来。却看到那疯长的杂草好像一下就会蔓延到自己脚下,几棵树在火辣的太阳下雕塑般静默着。远离了霓虹闪烁。远离了书声琅琅,再加上青灯古佛,看来这儿要修炼成仙的话倒也不失为好所在。一阵苦笑。我看到有些房间的门已经不在了。看来盗贼连门都没放过。没有入住感觉这神经就进入了戒备状态。果然我们住进来后光摩托就丢了三辆。当然这是后话。看来,学校想让这已经废弃的院落来点人气熏染,除了那些野猫,野狗,我是第一个正式入住这荒芜院落的成员。   找到写有我的名字的那扇门,心中算有了着落。推开门,感觉头被什么给缠住了,细看是蛛网,蜘蛛在这扇还没被偷走的门口设置了一个大大的陷阱,想不到今天网到的居然是我这样一个它吃不动的大猎物。一地的老鼠屎,看来老鼠也没少光顾这儿,再看看挡在门下方的木板条,那已经被锲而不舍的老鼠啃了一个很大的洞,不知它在这洞里出出进进多少个来回了,这荒芜的房间在前肯定是它休憩的大厅。荒芜的院落,荒芜的房子,加上一个怀着荒芜心情的我,苍凉感就铺天盖地的倾泻了下来。也罢!不要给我晚上在床上抬头还要数星星就行了。推开苍蝇屎密布的窗子,直扑眼帘的却是窗外的一丘荒冢。头稍微伸出去点,甚至还可以看到碑心上的字,是什么老孺人,还是什么老先生之类,至今没心情仔细去看明白,总之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年。   一扇窗子隔开的仿佛就是阴阳两界,他(她)拥有窗外天地,我拥有窗内人生,各自相安无事。记得入住进来的第二年一朋友来访,夜宿我处,我说叫你一个人睡,你敢睡这吗?他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那时窗帘还拉着,那夜月色如水,我呼一下把窗帘给拉开了,把他拉到窗子跟前,月色下那荒冢上的草在夜风里不停的摆动着,兀自增添了几分阴森气象,这一看他说,你这家伙明天说给我不行啊?于是那晚上他一直缠着我吹牛,直到我眼皮再也无力抬起,他说了些什么已然记不清楚,但很清楚的记得他第二天眼皮发泡,印堂发暗,我哑然失笑,多大胆的人,居然就被那似乎游荡在外面的魂儿给弄得失了眠。从此我的朋友大多不会在晚上来找我,都戏称晚上来你这一会,保不准带着个青面獠牙的什么精回去。也好,晚上正是我的写作时间,我说。不来的话倒也合适。要知道我这些狐朋狗友来找我大多要喝上几口的,玩上个通宵是很正常的事情。   之后我搬进了很多的书,睡着看,站着看,走着看,全在斗室之内,接着满脑子的乱想。想到昏昏然,想到不明所以。写下了满纸荒唐言,四处投稿但石沉大海。时至今日写作上已有些许收获,感觉沾了点这地方的“仙气”,还暗自窃笑呢!那时关起门来独自咀嚼痛苦的滋味,慢慢的疗伤之后觉得陋室还是太小,所以紧闭了心门,方觉还是出去到外面呼吸一下空气为好。于是约三五同事在大树浓荫之下杀上几盘军棋,这要不了多少智力的游戏,也倒帮我们打发了不少时间,为一盘棋几个人吵得面红耳赤,甚至为此迷到把煮饭的炒锅也给烧烂了,但过后依然要杀棋,仍然不亦乐乎,初入烟站的乐趣或许就这些吧.跟高雅似乎沾边,但又都是些俗人的玩法。但毕竟是快乐的。   但好景都是难以持久,不久就闻到外面的恶臭,去查访了一下发现原来是外面有一个酒厂,又喂了许多被酒糟催肥的大猪,这些猪制造垃圾可是一流的,可害苦了我们的鼻子。不过还好!这恶臭是过一段时间才会飘来一回,开始我觉得作为这儿的主人,我们有权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空气问题不可小视,但是交涉几次没人理我。这个时候我就躲回斗室内苦读,要么写点阿猫,阿狗的文章,继续怀揣着它们能变成铅字的愿望,不断地希冀,编织自己梦想的美丽霓裳。你别说真有一些文章见报了,那份欣喜真的让人忘却了猪粪的恶臭。仿佛修炼已臻无色无味之境界。   至此我们坚定地把自己视为烟站的主人了,于是后来进驻院落的我们似乎都可以把他们当成敌对者,可以发自己的满腹牢骚,可以对他们说我们的意见,他们还只得听着。第一拨人是一伙架高压线的,外地人。他们是我们入住后的第一批“侵略者”。他们似乎忘却了他们外来者的身份,开始就肆无忌惮的谈笑,南腔北调的声音回荡在我们耳边,很不受听,于是我沉着脸去表达我的不快,他们呢,像个做错的孩子,于是就有一个主管跑过来赶快递给我一支烟,我摆摆手,他把手尴尬地缩了回去,不好意思的笑着说,以后一定不会影响你们了,我们这些工人不知道这些,请你们原谅之类,果然以后清净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漠然地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的空间已经被局部侵犯了,他们不止于碍眼,简直要把我愤怒的火焰点燃了;   第二拨人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的干预有点乏力了,因为他们是来收烟的,俨然房主子一样的高傲。不断进出的骡马和车子,各色人等,把这个烟站弄得像个热闹的集贸市场,不断飘扬的粉尘和烟叶的味道充斥着我脆弱的脑袋,我茫然地看着外面,好像我的壳已经成为外面这个喧嚷世界的殖民地了,我的眼里饱含屈辱的冷光,后来收烟的不断压级终于引发了一场“战争”,那时骡马奔走,烟农们拿着扁担怒视着收烟的,我的心里不知是该快意呢,还是该恼怒,总之这件事弄得我感觉自己像个清末的中国公民,就好像日本和俄国打仗在我的国土上一样,我已经不能保持领土完整,但是我也只是敢站在幕后冷眼看这一切,并且很清楚即使自己站出来了,没人会认我这根“葱”,或许人家还嫌我碍事呢。后来政府出面把争端平息了,但告诫收烟的不管什么等级的烟都要收,那些收烟的迫于压力强忍怒气收了一些垃圾烟,收来后也不拉走,大火一把烧在外面的旷野里,于是整个烟站弥漫着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出门很远感觉那股味道还在追寻着我,几乎窒息的我到外面大口地喘气,在自己的住处我几乎被尼古丁和噪音害死了,却没有向任何地方申诉的权力,更无人说这不公正。那段时间我的神经向着崩溃的边缘滑行,我无心再把脑袋扎在书里了。那些人终于丢下一些烂烟叶后走了,人走了,但是气味仍残留着,我愈加感到这个领地的非真实性。   第三拨人是收亚麻的,因为他们看中了我们这儿闲置的仓库,和收烟的差不多一样的忙乱,仍是工人与资本家之间的纠结的矛盾,诞生着新的噪音,新的烟尘,那些带着锯齿状的亚麻随时追随在我裤角上,我小心翼翼的让着它们,但是最终我还是被它们包围着,无辜而无奈。照样没人理会我,仿佛我也是外面来的一员。学校也不出面干涉,于是我只有忍耐。我想养一群羊来占据草地的愿望不断地建立起又被毁灭掉,因为草地总是有很多人去践踏,把一块甚至可以做高尔夫球场的草地弄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那些亚麻堆在仓库里后,他们还特别叮嘱我们要注意火烛,不然亚麻着火了我们似乎脱不了干系,仿佛已经提前告诫下我们这些“纵火犯”,我们再次感到窝囊和憋屈。看来一切都是虚假的,我们也只有住在这里的权力,屋子漏水了,我们刚刚想修补下,学校领导就说我们只有看守权,没有改造权,于是大雨天我在屋内看小雨嘀哒。心痛得仿佛陈子昂登上幽州台,独怆然而涕下,想哭,但是觉得雨水就够多了,再加上泪水这陈旧的房子怕支撑不了这巨大的哀愁,省了眼泪,心里却梗了一样硬物样的不畅。   再后来就来了烟站原来的主人,他们一来就财大气粗的动动这,动动那,对哪儿不满意就敲下,打下,随自己的意愿,我们看到的不再是些所谓的“侵略者”,而是房东,房东对我们还算客气,于是我们开始变得诚惶诚恐,仿佛这些年来贪了他们很多便宜,捞了很多好处,那位经理对我说,他要把外面我们原先下棋的石桌敲烂,改成花台,我说行,你家的东西嘛!他说你帮我参谋下,我说我不懂,逃开,看,他给我了多大的面子啊!   愚顿至今方悟到:其实进进出出的都是过客,看来只有那些随意改造自己的巢的人才是主人,其它的最终都只得选择离开,我们的巢不在这里。我仿佛第一次从巢里走出来,这时我发现阳光太刺目,我有点眩晕了,老窝好像就这样给人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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