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夏日偶记

夏　日　偶　记 　　　　　　 　　八月的天，还是骄阳似火。撑了伞，还是感到灼热，正午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反射过来，火一样炙烤着怕晒的我。 　　一出门，心情就被这热浪冲的浮躁起来。一边抱怨着天，一边就在心里生出一丝的厌倦。想想这生活，真没意思。周而复始的日子，单调琐碎的工作，平淡庸常的岁月，钝刀一样慢慢地消磨了所有的激情，甚至连疼痛的快感也没有。心常常处在一种没有感觉的空洞里，感觉不到清晰而明确的忧伤。只是偶尔会无端地烦躁，无端地厌烦眼前的日子。无端地觉得满身心都是疲倦。 　　正如现在，这大热天的，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又要去送礼－－身在尘世，没完没了的人情啊，真不知道何时有尽头？我最厌烦这样的应酬了，觉得浪费时间，影响心情。可又有什么办法？抛不开也放不下的世情。谁让自己当初就选择了这样生活？ 　　刚出小区门，女儿就嚷着要坐车，我想让她步行走，锻炼锻炼，现在的孩子连走路的机会都很少了，出门就坐车，早已经习惯了，倒是步行，才是稀奇少有的呢。可天太热了，我也受不了大太阳地下的煎熬。只能坐车了。 　　我一向讨厌这满街的车水马龙，满街的汽笛轰鸣，更不喜欢从固定笼子里出来再钻进移动的笼子里。相对来说，人力黄包车能让人接受，坐在上面有一种有悠悠然的感觉，还凉爽。女儿也和我一样，喜欢在人力车的晃悠中，看路边的风景和街上的行人，一路走，一路说话。 　　看我们站在路边，早就有黄包车过来招呼了，蹬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黝黑的皮肤，瘦高的个儿。裤脚挽得高高的，一件灰白的体恤衫脊背上被汗水渗透了，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这大热天的，看人家流那么汗，我有点不忍心坐在车上，可想想，如果不坐他们的车，他们就挣不到钱，对他们来说，还是希望有人坐呢。就又心安了。 　　小伙子边蹬车，边热心地和我们说话。我懒懒的，不想多说话，但女儿却是兴致勃勃－－孩子的快乐总是来得简单容易－－说我们要去看新娘子，告诉人自己的年龄，姓名，在哪里上学，蹬车的人呵呵地笑着，直夸女儿聪明伶俐。我听着他们说话，心里的烦躁渐渐地平息了。 　　要去的地方在欧式街，挺远的。人力车得绕道走，路程就又增加了许多，我怕说话影响了蹬车，更费力，就让女儿别说了。 　　“没事没事！孩子高兴就让她说嘛！你们的孩子就是大方，见了人不怯生，好着呢。我的孩子比她大一些，胆子可小了。见了人，可不敢这么说话呢。”那人见我开口，就和我说上了。好像我们已经是老熟人。 　　“孩子和孩子性格不一样呢。”我只有接他的话，顺着他的话题说了一句。 　　“说得是啊，孩子和孩子真不一样呢。我这样一整天都出来跑车，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呢。我喜欢和孩子说话。” 　　他一边蹬车，一边就和我们这样拉家常似的说着话。我渐渐地被他快乐轻松的语气感染了，心情不再象刚出门时那样烦躁。 　　天还是那样燥热难当，街上下班的人渐渐多起来，黄包车在人流中绕来绕去，很不好走。看着他被汗浸湿的后背，我想，挣这俩块钱，可真不容易啊。 　　“你们一天能拉多少人呢？”我也是没话找话说。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善于和陌生人说话。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也不知道这样问人家会不会忌讳，可一时又想不出别的话题。 　　“好的时候，也能拉十来二十个吧。有时候，连十个人也拉不上呢。”他一边用力蹬车，一边自顾自地说起来，头稍稍向后侧着，以便我能听见他的话，“好多街道不让我们跑，再说，坐面的人也很多呢。”顿了顿，又接着说，“可没有办法啊，一家人得吃饭呢，孩子也要上学了，啥事都得花钱啊。在家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出来只要出力还能能挣几个。这下岗的人多着呢。” 　　这样的话题被他轻松平淡的语气说来，似乎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我听着却有点心酸，一种别样的滋味在心底升起，算算，他这样辛苦一天，也就挣二十几块钱。这样的生活，才真正不容易呢。想想，换了是我，必然会觉得委屈难当悲痛难言，难得他有这样爽朗的心情啊。 　　车快到仿古街时，链条忽然掉了，他忙下车修理，我看他满头满身的汗，两只手上满是黑黑的油污。有点不忍心，就打算下车走过去，他却执意不让我们下车，一个劲地说：就好，一会儿就好。让人真觉得下车反是拂了他的好心。 　　修好了车，继续往前走。到了欧式街口，听说我们要买药，他又往前蹬了一段路，把车停到了一家药店前面。热心地介绍说，这家店的药价格便宜呢！接着又说，现在的药可是吃不起啊。－－那样感叹的话，也仍然是笑着说的。 　　那挂在脸上浅浅的却是真实的笑，让我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烦躁是那样肤浅。 　　正午的太阳依然是火辣辣的，它那么公正地照耀着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的每一个人。站在药店门口，看着那个人蹬着车走远的身影，我忽然觉得天不是那么燥热难当了。 　　好长时间了，眼前一直闪现着那个蹬车的小伙子汗流浃背的背影，还有他积极爽朗的话语神情，我想：真正使我们快乐或者痛苦的，也许，并不是我们正在经历的生活，而是我们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