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弱,故我在
2020-09-17叙事散文夏日荷风
我,是一缕无法离开家园的烟火。离开亲爱的人,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和习惯,我会成为一尾离开清澈河水的鱼,失去生命的有致律动,迸溅不出一滴透亮的水花儿。每个人都有着一幅独属自己的精神图腾。每个人的精神图腾,都有一种标志着我是我的色彩,亦有一种标志
我,是一缕无法离开家园的烟火。离开亲爱的人,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和习惯,我会成为一尾离开清澈河水的鱼,失去生命的有致律动,迸溅不出一滴透亮的水花儿。
每个人都有着一幅独属自己的精神图腾。每个人的精神图腾,都有一种标志着我是我的色彩,亦有一种标志着我是我的残缺。
看见远行队伍中那个闷闷不乐的人了吗?看见她脸上那隐隐的惆怅和哀伤了吗?那个人就是我。远行,在很多人的眼里,意味着不断拨开生活的帷幕,去沐浴清新的风,去赏阅多彩的景,去遇见崭新的自己。可是,如果离开家园,远行却会成为降临到我身上的一种灾难。
我不是一个容易敞开心扉的人。也不是一个容易改变自己去适应新环境的人。面对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速成团队,一般情况下,我总是缄默不语,还有一种状态,就是处在一种发言和组织发言的准备和纠结中。一般情况下,除了和行程任务有关的必要对话,唯有缄默最舒服。有时也会附和着笑,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笑,那笑的发源地仿佛不是这个有意义的身体,却像大街小巷上那低眉顺眼却过于扎眼的政治色彩浓郁的标语。
离开亲人的离开,才是真正的离开。
离开家,面对着一片海。
是黄昏时分的海。海风不大不小,不热不凉,吹在身上,原本是该有着几分惬意的。亲吻着海的夕阳不烈不淡,不急不躁,映入视觉,原本是该有着几分舒爽的。海面泛着细小的涟漪,细沙闪烁着刺眼的光亮,海鸟在水中嬉戏、在人间逡巡,木栈道弯弯转转,深入远方一片丛林。此情此景,如果一颗心也跟着律动起来就好了,这样,一个人就可以真正沐浴在这片绝美的海景了。
可是,少了那些熟悉的气息和味道,这里却什么也不是了。海风、细沙,木栈道、夕阳,全部都与我无关。我的五蕴里,只充盈着与家有关的一切信息。我唯一的灵魂,她并不喜欢这样一片没有温度的海岸。
这样,在距离之外,我收获到的,只是一颗湿漉漉的心。心内有一条逼仄的阡陌,周围杂生着谷谷友草,间或传来阵阵虫鸣,有你有我的这阡陌,虫鸣成为天籁,杂草交织成桃园。
虽未谋面,有文友却通过我的字,直说我很文弱。文友的确有识穿我的慧眼。我真的很文弱。文弱的每次离家之前都怕上几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好像十几岁的孩子一样没出息。
和同行者吃饭是一大尴尬。我吃饭极慢,慢到你几乎无法想象。一根菜叶嚼在口中,反复咂摸,久久才下咽。而且饭量并不少。在家吃饭,每每都是旁人落碗,才是我开始品食的好时候,一个人落座,却不怕桌上的菜多,一碟,一盏,一碗,一盘,亦有水果数种。一口主食,几样菜,几口水果,比自斟自饮者还要陶醉。不知什么时候形成的这种饮食风格,时间一久,却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某日破了这习惯,饭便吃得不顺,整日肠胃不佳。可出门在外,在一个集体目的之下,受着有限时间的掌控,吃便只是成了我的一种形式。排长队,取餐盒碗筷,弄几样菜,两勺米饭,落座,低头食餐,唇齿交战,抬头发现,周围人在谈笑风生中,多数已餐盘渐净,口入清汤,渐近尾声。索性低头,大口,狼吞虎咽几下,餐盘依旧未净,却不得不起身,擦拭嘴角,取随身携带之物,和队伍同行。胃里所留何物?不知。腹中饱否?不知。咂摸咂摸口中味道,毫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做了一个和饮食相关的浅梦而已。
民以食为天。食不顺,天意就接着不怎么友好了吧。沿某楼道左转时,疏忽了向下的两个台阶,不知怎么一骨碌摔倒在地,全身重重地摔了下去。有些发蒙。声响动静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不想过于尴尬,故作轻松的起身,对周围人云淡风轻地说没事。大家收住将要围过来的趋势,纷纷散开,正和我意。落寂稍稍缓解了我的尴尬。隐隐的疼却渐渐清晰起来。索性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低头看膝盖,发现右膝盖厚厚的黑裤已破出三个小洞。钻心的疼。右手的无名指变得特别僵硬,轴轴的,好像缺油的轮齿,不再灵活。我不想把这疼的秘密被别人看到,这个时刻,疼也要打包伪装起来。如果不伪装,也许有人会来关心安慰,却因不是极其亲密之人,即便得到关心,也不是理所当然,若不理所当然,心便会不安。且伤势不重,倒不如就这样默默地忍着,不惊扰别人,竟于痛中收获到一份心安。心无所,亦无不所,只是,它安便好。
随意走走吧,这样会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才发现台阶之下,一超市,超市西南,一书屋。见书屋眼前一亮,心怀惬意,款款前行,书目不多,圆形书架,罗列的全是和旅游有关的书籍。国内外的旅游见闻。不熟悉的字,不熟悉的景,无法共鸣。却在转身要离开时,在圆形书架的最隐秘一隅,发现一本亲密文友撰写的书籍,一种贴心的温暖骤然袭来,仿佛他乡遇故知,激动欣喜之余,那痛遁入无形。现在看来,整个行程,我最惬意浪漫的时刻,竟然是带着伤痛的身体,与这本书的邂逅。
临海,我便怕了这潮湿。这潮湿如谶语,果真搞得我难以入寝。促狭的房间,一楼。因行前匆忙,没顾上带身份证,只能和同行的小妹共宿一张大床。同盖一床被子。怎么能适应。整个晚上,我们各自拽着被子的一角,各自占据着床的最外侧,一宿身体都没怎么动。倘若能这个姿势熟睡下去,便也很好。可是,偏偏这临海的潮气要了命,白日会议室内,仿佛不把当日电费花光便要受罚似的,工作人员把空调温度调的特别低,怎么反应也无动于衷,生生把夏季搞成了一个初秋。我穿着长衫,长衫外套了大褂,后背和腹部依旧冷的要命。索性挺直腰板,把后背紧贴在椅子背上,想借着硬邦邦的椅子背取暖,却无济于事。上午半天下来,同寝的小妹冻得闹肚子,一溜小跑直奔寝室卫生间。下午,搜索所带的所有的取暖装备,唯有汽车后备箱的保暖坐垫。却感觉只有一个坐垫太少,如果把坐垫垫在椅子背上,后背是暖了,可小腹却胀的厉害,如果把它盖在小腹上,瞬间肩胛骨就开始酸疼。一天下来,小腹如涨了气的蛙腹,圆滚滚鼓胀胀。夜间,又逢上这潮的能拧出水的床褥。换上睡衣时,是怎么也没勇气将身子躺在床上的,可总不能这么一直做到天亮吧,无奈把长衫将腹部紧紧裹住,咬牙躺下去。猛然碰到受伤的膝盖,激灵一下疼。膝盖怎能不疼,换睡衣时我仔细看,两个膝盖全部红肿得厉害,右膝渗出殷殷血迹,擦掉的皮肤紧紧粘在裤子上,怎么吹也吹不掉,索性用手将它“扯”下来。做这些时,心格外沉重。突然另一个我现身,轻轻拍着我的头,笑着安慰我,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
整个夜晚,我一动不动地蜷缩了一宿。自然是彻夜未眠。只是盼着天能够快点亮起来,时间能快点穿过这夜,我能快点回家,回到亲爱的人们身旁。
聚餐,也是我的难处。尤其逢上几个殷勤的劝酒者,口吐莲花般,非逼你咽下酒杯里的酒不可。便越发缄默。眼见饮酒之人说话愈发滔滔不绝,越发夸张随意。空气似被发酵,氛围有些鼓噪。我简直窒息。几口红酒入内,酒精开始对我嚣张起来,面对我主动“邀请”而来的它们,我却无能无力,头晕沉沉的,无法挑起眼皮,索性趴在桌角,隐隐入睡。睡了,才感觉好点,这个时候的睡,是最好的保护伞,它使我所有的逃避,都成为一种心安理得。身旁的空气依旧被酒精发酵着,有种顷刻间爆炸的感觉,不过管它呢,反正我正猫在睡眠的保护衣内,独觅着一份幽境呢。尽管晕乎乎的似在仙界,却真的是我那一刻求之不得的好况境。
外出短短两天一宿,从吃到睡,从躺到坐到立到行,我几乎每个时刻,都在接受着一种冥冥之中的“惩罚”,好似刚刚犯了一个很小很小的错误,小到不足以给我定一个可以叫出名字来的惩罚名称,便只能这样暗暗地隐在时间和日常内里,让我暗自体味去吧。
我想,如果每个人都可以用一种色彩来形容的话,那么现状的我,该属于一种蓝灰色彩的组合体吧。蓝,代表着浪漫,也代表着抑郁。灰,代表着固守,也代表着老去。蓝和灰,虽不明丽,甚至有些颓败,却是我的最爱。因为它们藏着我祖先的密码,藏着我童年的故事,藏着独属我的心思气质。哪怕我被无数次标之于“脆弱”的标签,哪怕我无数次被这阴郁的基因搞得精疲力竭,在我的内心深处,它依旧是珍贵的不可替代的唯一。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想说,因为我是一缕如此阴沉的烟火,才凸显出了其它万物的明丽。因为我是一抹空灵脆弱的蓝灰,其它耀眼的色彩才有了更加饱满的内涵。
因此,我爱这个文弱的我,爱这个灰蓝色系交织浸染的我,我感谢上帝给了我这个极为鲜明生动的个性标签,虽然,它让我在离开家的远行里磕磕绊绊,可它也让我更深刻地体味到家的温馨。因为文弱,让家成为一个伴随着我远行的永远的牵绊,也好!
我就是我,我弱,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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