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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响器·芦哨

2020-12-06抒情散文韩开春
还是从白居易的那首《杨柳枝词》开始,“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老白在这里说苏小小卷柳叶而吹,不知道有没有根据,苏小小是六朝南齐人,香山生于唐代中叶,中间隔着两三百年,显然,他不可能亲眼见到,那么,他
  还是从白居易的那首《杨柳枝词》开始,“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老白在这里说苏小小卷柳叶而吹,不知道有没有根据,苏小小是六朝南齐人,香山生于唐代中叶,中间隔着两三百年,显然,他不可能亲眼见到,那么,他就是有这样的生活经验?这个我也不好去揣度,我跟诗人之间相隔的年代更为久远,四倍于他和小小之间的距离。我不是考据家,犯不着这样去追问,或许,一千多年前,苏小小真的就是这么吹柳叶的,或许,越地就有这样的玩法,这些完全都有可能。但在我有限的经历中,是没有把柳树的叶子卷起来吹过的,要吹,也是跟其他的树叶一样——展叶而吹,能卷起来吹的,是芦叶——芦苇的叶子。   黄夹滩的二道河和高松河边,还有西边那口时庄、时李两个庄子的人共同挑水吃的大水塘边,包括我老家门口的那口小汪边,都生长着极其茂盛的芦苇,春夏时节,满目葱茏,一片翠绿,是水荡里的青纱帐;秋天冬天,白茫茫一片,像是漫天的飞雪。听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芦柴(我老家人把芦苇叫做芦柴)地里有许多的鱼,随便拾一拾就可以拾上一瓷盆(注意,我奶奶在这里用了“拾”,可以想见在她那个年代捕鱼有多容易),她说,有一次,她在河边看人逮鱼,就有一条十几斤重的大鱼跳进了她的怀里。奶奶的叙述让我羡慕,我生也晚,没赶上那么多鱼的年代,我只能和小伙伴们一起,在二道河上拦腰打起两道坝子,然后把中间的水戽尽,拣拾一些手指头般粗细的肉头萝卜、始皇屁股、毛刀泥鳅之类。   但是时庄的芦苇依然茂盛,依然能给我们这一代人带来许多的乐趣,当然,这乐趣不在它的叶子可以包粽子上,说来惭愧,我小的时候就没怎么吃过粽子,原因是时庄不产糯米,我童年时期惟一的一次吃粽子的经历,是四娘从山里带来的,虽然带到我家的时候粽子已经冷硬,但是那种滋味仍让我至今都回味无穷。   芦苇给孩子们带来的乐趣主要还是可以用它做成响器,吹出声音,每年一到春天,芦柴地里的芦笋刚钻出一点嫩头,小孩子们就开始有点迫不及待了,待到碧绿的苇叶终于长到一尺长左右的时候,时庄周围的田野里小路上场院头就到处都响起了或激越或雄浑的芦哨声。   芦哨在时庄大约有三种。   最简单最常见也是我们最常玩的一种是把苇叶卷起来,呈一喇叭筒形,小头那儿捏扁了,作为吹气的哨嘴,声音就从那儿吹出来,大头用洋槐树针别起来,像个扩音器。这种卷起来的芦哨吹起来呜呜地响,音调音高随了哨嘴的大小而不同,嘴小,声音便尖细,像女声;嘴大,声音就雄浑,是男声。我曾经做过一个用好几片芦叶卷起来的芦哨,老长老长的,需要两只手才能擎起来,喇叭口像是一只敞开的小碗,哨嘴也做的很大,几乎放得下一只大拇指,我把哨嘴捏扁了,使劲地吹,却怎么也吹不响,我不想就这样把辛辛苦苦卷好的劳动成果轻易地扔掉,就在哨嘴那儿竖着又捏了一道,扁嘴便成了菱形嘴,再使劲一吹,差点把我吓了一跳,那声音,现在想想,大约类似于藏传佛教中那种曳地长号,闷闷地有些震耳,像是天边隆隆滚过的闷雷。   还有一种是选一截无节的芦管,一头用小刀削平了,一头斜斜地削成坡状,然后在半坡那儿竖着切上一道缝隙,嵌入一小片芦叶,一件响器便做成了,衔在嘴里一吹,芦叶振动便发出了优美的乐音。老毛子还会在芦管上开上几个小洞,学着鲍货郎的样子,手指或按或放,居然也能吹出不同的音调,这样的声音有时甚至也能蒙骗些孩子从家里跑出来看,以为鲍货郎真的来了。   鲍货郎嘴里吹的,却不是老毛子那样的芦管,是竹子做的。虽然也在竹管上钻了洞眼,吹起来抑扬顿挫,有板有眼,却不是寻常所见的横笛。竖着吹,也不是箫,他含在嘴里的,是一节细细的软芦管,这节芦管便是时庄所能见到的第三种芦哨了。这种芦哨不像前面的两种那样易得,须在秋冬季节,芦苇成熟以后,于一大堆芦苇中细细找,才能选出那么一两根能做成这样芦哨的细软芦苇,因此,孩子们很少有机会吹这样的芦哨,它们更多地衔在大人的口中,比如鲍货郎这样走村串巷,靠着它招揽生意的卖货郎。还有一种人也吹这样的芦哨,他们是喇叭队里的吹唢呐人,唢呐嘴必须是这样的细软芦苇,每次一听到远处传来高亢嘹亮的唢呐声时,奶奶就会喃喃地说:又有一位老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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