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鸡蛋

　

火车上的鸡蛋
　　文/何叶
　　那年，从东北回承德的头天晚上，姥姥给我们煮了鸡蛋说是路上吃。
　　煮熟的二十几个鸡蛋，放在姥姥特意缝制的一个蓝布袋里。姥姥说鸡蛋这东西营养价值高，抗饿，火车上吃是最好的食物。哥撇着嘴说：“啥叫有营养呀？无非是吃多了，打饱嗝都是鸡屎味。哪有火车上卖的面包烧鸡好吃又有营养呀。”我也说：“就是嘛！每次坐火车回承德都是煮鸡蛋，就不能给我们买一次火车上的鸡腿面包吗？再没钱也应该让我们尝尝呀。谁总吃一样都会厌烦的……”老妈没等我把话说完，打断我的话说：“吃鸡蛋还不满足？走了！火车快进站了。”
　　急忙忙检票上了火车，找到座位，火车咣咣当当就启动了。我闭上了眼睛，假寐。哥打着哈哈说：“知道你上了车就打蔫，晕车的滋味不好受呀！”老妈随手递给我一个行李包让我躺下，她则站起身立在一边。我不敢睁开眼睛，努力让自己舒服一些。不知过了多少站，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睡醒一觉了。我隐约听见我对坐的一个阿姨对身边的叔叔说：“这孩子也真是挺能睡的，你起身站会吧，让那个大姐坐会。”一阵推让声，我把眼睛微睁开，只见那个阿姨使劲拉着母亲，让母亲坐在了那个叔叔的座位。随后她又递到我嘴边一块生姜说：“闺女，含着它，一会就不晕车了。”
　　我含着生姜，感觉嘴里一阵阵辣。过了一会感觉头还真不那么晕了，胃里也不翻腾了，我睁开了眼睛，慢慢试着坐了起来。阿姨说，她以前坐车就晕车，后来听邻居说含生姜管用，她就每次坐车前在家都带上几片，也别说还真觉得管用，以后坐车做习惯了也就不再晕车了。
　　火车又过了几站，一个推着餐车的列车员走了过来。
　　“开饭了！开饭了！有吃饭的吗？面包鸡腿翅根了！”一声接一声的吆喝声让车厢里顿时热闹起来。母亲说：“闺女呀，饿了吧。咱们也开饭，吃个鸡蛋吧。”
　　“妈，我饿了。给我来个鸡蛋。”哥大声叫着母亲。母亲开始翻找鸡蛋了，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姥姥缝的蓝布口袋。母亲头上冒出了汗，急得嘴里不停叨咕着：“装鸡蛋的口袋放哪了呢？咋就不见了呢……”
　　“妈！厕所这会没人了，你不是要去方便吗？你赶紧来呀。”这时候，哥站在列车厕所前，两只手拽着门冲母亲大喊着，给母亲占着位置。母亲犹豫了一下停止了翻找，小跑着去方便了。对坐阿姨递给我一个鸡腿使劲让我吃，我经不住鸡腿的香味，伸出手接过鸡腿刚要咬。哥飞也似冲过来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鸡腿，递还给那个阿姨说：“我妹妹和我都不爱吃鸡腿，谢谢阿姨。”他又解释了一句：“我们从家里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姥姥给煮的鸡蛋呢。”
　　哥的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个蓝布袋走了过来，她嘴里正吃着鸡蛋。我揉了揉眼睛，心里想着，那不正是我家的蓝布袋吗？不容考虑，我冲了过去，一把抢过那个蓝布袋说道：“你偷我家鸡蛋！”女孩楞了一下，上前扑着去抢那个蓝布口袋。哥哥走了过来，一把推开小女孩喊道：“你个偷我家鸡蛋的小偷，还好意思抢。快滚一边去！”女孩被哥推了一个跟头，她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她一边哭着嘴里还一边喊着：“还我鸡蛋！还我鸡蛋！那是我家鸡蛋！奶奶，奶奶呀！你去哪了？有人抢我的鸡蛋了！”
　　正在这时几个查票的列车员走了过来，他们拽起那个小女孩，对我和哥说道：“你们俩比她高一大截咋欺负小妹妹呀？”
　　“我们没欺负她！是她偷了我家的鸡蛋。”我还嘴到。
　　女孩抽泣地说：“我没有偷！那是我奶奶给我煮的鸡蛋。”
　　“你奶奶给你煮的鸡蛋，别狡辩了，蓝布袋看见没？我姥姥特意缝的！”我手里晃动着那个蓝布袋说。哥也抢过话说：“就是我姥姥缝的蓝布袋，错了管换！”
　　“我奶奶缝的！那是我家的！”女孩躲在列车员身后，嘴里不依不饶地喊着。
　　列车员领着女孩的手说是帮她找走散的奶奶了，我和哥坐回座位，吃起了鸡蛋。
　　妈妈去方便回来了，她看见我和哥正在吃鸡蛋，就问：“找到鸡蛋了。”我说：“嗯，找到了。这袋子鸡蛋是被一个小女孩偷走了，她楞说是她奶奶给她带的鸡蛋，说这个蓝布袋是她奶奶给缝的。”母亲听后，急忙接过蓝布袋，仔细地看着。她左看右看后说道：“这个蓝布袋不是咱们家的呀，你姥姥给缝的蓝布袋是你姥爷的一个不穿的蓝布褂子缝的，上面还有一个纽扣呢，这个蓝布是半新的纯蓝布。真的是搞错了。”母亲说完，急忙问清情况，急火火领着我俩去找那个小女孩了。
　　急匆匆穿过几节车厢，迎面遇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奶，奶奶一边走一边还和人打听着什么。只见她手上拎着一个挎包，面容慈祥，她看见我们迎面走来急忙微笑着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呀？”后来她又补充了一句：“那是我的孙女……”她突然看见母亲手里拿着的蓝布袋，疑惑地问道：“你，这个蓝布袋是你们的吗？”母亲刚要说话，火车上的喇叭响起了，寻找一个叫王翠翠老奶奶的广播。老奶奶听后，急忙转过身朝着列车值班室方向走去，我和哥哥还有母亲随后也跟在后面。
　　到了值班室，小女孩看见老奶奶高兴地叫着奶奶扑了过去。老奶奶欣喜地把小女孩搂在怀里。眼泪流了出来说道：“我的好孙女！我可找到你了！”突然她又像想起什么急忙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蓝布袋，对列车长说：“这个蓝布袋是我上火车的时候在过道看见一个妇女掉的，我紧着在后面追呀，结果人没追到把我孙女还丢了。你们不是有广播吗？赶紧帮忙广播一下，这个蓝布袋里还有二十几个煮熟的鸡蛋呢。人家丢了鸡蛋会着急的。”她的话音刚落，小女孩说：“奶奶你让我拿好的那袋鸡蛋让一个姐姐和哥哥抢走了，他们不讲理偏说是他们的。对了，奶奶，就是他俩！”小女孩看见我和哥哥，指着我和哥说着。
　　母亲急忙走上前，把那袋鸡蛋递到那个奶奶手里说：“都是孩子不懂事，这个鸡蛋还给你们。”
　　那个奶奶望着妈妈突然笑了说：“哎呀，太巧了，你，是你，就是你掉的鸡蛋吧。我看见有个穿灰色上衣梳短发的妇女掉的这个袋子，我就跟着喊着，结果人没追上你们却把我宝贝孙女还丢了。这回好了，终于找到丢鸡蛋的主人了。”
　　“上车的时候就掉了？哎呀，那可过了好多站了。那您一直找我们累了吧？”
　　母亲心疼地走上前搀扶着奶奶感动地问着。奶奶笑着说：“是呀，我就寻思车上带鸡蛋路上吃的，家里都不宽裕，人家丢了鸡蛋一定着急呀，我就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找。年纪大了也糊涂了，我咋就没想起找列车员广播一下呢。还好的是终于找到你们了，孙女也找到了！还是好人多呀！”
　　我和哥听了奶奶的话，相互看着，羞愧得低下头。
　　和奶奶一起走出列车乘务室，那个奶奶说下站兴隆站她就到家了，他儿子和儿媳妇还在车站等着她们呢。她还把蓝布袋里剩下的几个鸡蛋分给了车里的人，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家里满山跑的鸡下的，老有营养了。欢迎你们有空了来兴隆做客哈！”
　　奶奶下车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零星小雨，我看见奶奶把那个蓝布袋罩在小女孩的头上，小女孩不停晃动头笑着。车里人都自觉站起身对奶奶挥着手。我和哥则扒在车窗上，久久地望着，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