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头之下

探头之下 梁正虎 办公室和教室里装上探头的时候，每个老师似乎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换句话说——就是更像一位老师了。他(她)们看上去很尽职的样子，有写教案的，有查阅资料的，有批改作业的，没有一个人说闲话，静悄悄的，各忙各的。在这种场景中，既使有人想说一句闲话，都觉得不好意思。我也有一种芒刺在身的感觉，那松驰着的神经开始绷紧。探头上的那个红点儿，象领导炯炯的眼睛，我不敢仰面正视。我的日常生活陷入了恐惶之中。于是，我怀念起没有探头的时光。 没有探头的时候，时间由我们自己支配。尽管，学校领导在每周例会上三令五申强调常规管理，比如，上班期间在办公室里不准玩手机，不准吃零食，不准搞和教学无关的活动，要静下心来钻研教学。 可是，谁又能静下心来去钻研教学呢？没有课的时候，我坐在办公室里，感到无所事事，不自觉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胡乱地浏览一番，逐个儿看看朋友圈里面的内容，猎奇揣摩朋友的嗜好，试图发现一些桃色新闻；有时候和某个朋友闲聊上几句；有时候和家里的小孩子搞一段视频，看看小孩子吃饭玩耍的样子，或者看看小孩子在纸上胡乱涂鸦的痕迹。有一段时间，我沉迷上了网络小说，小说主人公的悲欢离合与我紧密地联系着，于是，手机就是我割舍不掉的东西。办公期间，因为有规矩，我不能堂而皇之地端坐在办公桌前看手机，我只能把手机放在抽屉里，桌上却像模像样地摊开书本，做出认真备课的样子，然后我将抽屉拉开一道缝，做贼似地偷偷摸摸看手机上的网络小说，我的心随主人公的命运或高兴或悲伤。 有时候，我们一拉椅子，几个头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谈论着网购的优劣，某个衣料的款式与质的，或者也谈到自家孩子的聪明可爱，还有老人们做家务的勤快程度。女同事们莺歌燕语地唠叨着公公婆婆的长短优劣，或者对着一面小镜子，长时间地孤芳自赏。总之，我们总会将办公室的闲暇时间装扮地丰富多彩，办公室成了浓缩了的小小居民区，令一两个备课学习的老师饱受噪音的折磨。 办公室里，我们还可以想吃就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肉夹饼，包子，罐装的豆浆，如老鼠似的窸窸窣窣嗑瓜子，当然还可以吃水果，甚至五毛线一袋的那种垃圾食品也不放过。我们吃得唏哩哗啦，一塌糊涂。这时候，办公室充满着浓郁的的辣条味儿。 我也很怀念没有装上探头的教室，那时候上课可以没有章法，可以信口开河，讲到哪儿算哪儿，可以不大注意教师的形象，甚至随便可以说，这一节课请同学们自己预习课文，如此胡弄胡弄，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也就忽悠过去了。这使我忽然记起我的一位同事来，头天睌上喝醉了酒，第二天上课精神疲倦，他堂而皇之地安顿学生说，你们自习，我喝醉酒了，难受。如今，这位同事却早已是市教育局领导了，我怀疑他是怎么爬上领导位子的，又怎么在做率先垂范的表帅？也还听说过有这样的故事，有人头天晚上打了一通宵麻将，第二天上课两眼昏花，满耳响着哗啦哗啦的洗牌声，满眼闪动着麻将牌上的筒条万字符。当他到教室里，恰巧黑板未擦，他想知道值日生是谁，便生气地说，谁坐庄，见无人应声，只好自个儿寻黑板擦，不见，又问，色子呢？牢骚了半节课，胡乱讲了一气便下课了。白白浪费了四十五分钟，又有谁记住呢？又有谁去追责呢？ 我们学校安装探头的时候，一位工人师傅说，这下老师们就不方便了。站在一旁的总务主任插话说，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起初听总务主任的话，觉得他是站着说话腰不疼，以自己的角度出发，好象极不近人情，好苛刻。但转念细细一想，也真的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你想啊，在探头之下，你大可将心态放正，不要把探头视做领导的耳目间谍，要把探头看做一盏指路的心灯，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这能有什么不方便呢？道家有联说：存心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盖，扶身正大，见吾不拜又何妨。 在探头之下，不要害怕探头，要尊敬探头，探头的目光如电，是神圣的，抬头看一眼这神圣的探头，想起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古训。因此，这探头似乎是神明，在神明面前，我们就需要更加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使自己变得更有修养一些。因为我们的一言一行关乎着孩子们的健康成长，给孩子们做出更好的榜样，让他们健康成长。 办公室里，我开始克制自己的那些不良行为，取消那些陈规陋习。不聊是非，不论问题，我开始认真思索一个良好的格局，为教好书写教案，钻教材。因为我深深地知道，当老师容易，铃响而来，铃响而去，三点一线，何其简单。但要让一个学生，或者一个家长由衷地竖着大拇指，认定你是一位好老师，又谈何容易。那就需要你先教好学生，学生好了，他才承认你好，会说你是一个好老师。这个好老师的名声是要用辛苦换取的，好学生与好老师的名声是互相成就的。 探头装在教室里，作用还真不小呢。当同学们嗡嗡的嘈杂声发出的时候，只要你食指竖在嘴前，“嘘”一声，同学们马上知道墙上有耳目，怕自己的行经暴露出来，便知趣地安静了下来，埋头学习。这使我省力许多，我暗自窃笑，我的感觉是同学们有了很好的自律能力。 探头如一枚小小的太阳，太阳照射下的事物是干净健康的。我们应该将自己阳光的言行大方地暴露在探头低下，把揣摸防止探头监视的精力，放在埋头工作中去，内心不再惴惴，这项工作才干得轻松愉快，也有成效。古代的杨慎，面对行贿的人说，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今天的我们，没有人给我们行贿，但在工作中，除了这四知，还有探头知，朗朗乾坤，无愧于心，我们的所做所为应该比杨慎更磊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