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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响器·吹鸡

2020-12-07叙事散文韩开春
腊月里,乡下杀年猪,几个壮汉把一头猪揪耳朵拽腿地放倒,四马倒团蹄捆扎停当,一人取出白亮的杀猪刀,嘿地一声从猪脖子底下捅进去,立刻,这头猪就血溅当场一命呜呼了。待猪血沥尽,屠户用杀猪刀在猪的后蹄挑开一道V字型的口子,掀起一块皮,再用一根长长的
  腊月里,乡下杀年猪,几个壮汉把一头猪揪耳朵拽腿地放倒,四马倒团蹄捆扎停当,一人取出白亮的杀猪刀,嘿地一声从猪脖子底下捅进去,立刻,这头猪就血溅当场一命呜呼了。待猪血沥尽,屠户用杀猪刀在猪的后蹄挑开一道V字型的口子,掀起一块皮,再用一根长长的通条,从这个口子捅进去,一直捅到猪脖子那儿,来回抽动几次之后,就揪起V字型肉皮,对着这个口子,鼓起鳃帮,憋得脸红脖子粗地使劲吹将起来——他要将猪吹鼓了,好刨猪毛。   这个吹猪的场面不常见到,杀猪在乡下是件大事,既然是大事,一年就难得遇上几回,而且这完全是大人们在操作,小孩子只能在旁边看热闹,插不上嘴——小人儿也没有那么大的气力。小孩子能插上嘴的是在夏天,捉住一只蹦跳的绿青蛙,把一根麦管插进青蛙的肛门,然后学着杀猪的屠户鼓起鳃帮使劲吹,一直把这个青蛙吹到圆鼓鼓的,像是海里的气鼓鱼。   屠户吹猪是去毛的需要,虽然血腥却是有情可原,小孩子把青蛙吹成气鼓鱼就有点残忍,有点说不过去,所以要是让大人看到就免不了要被骂上几句。   因此无论是吹猪还是吹蛙,都不是孩子们的正当游戏,他们的好伙伴是公鸡——一种涂了红色颜料的泥公鸡,我老家时庄大人孩子都把它叫做吹鸡。   这吹鸡显然是和吹猪吹蛙不一样了,吹猪吹蛙都是一种动作,而吹鸡却是一种物件,是孩子们的玩具。但是你也不能说就一点联系没有,至少它叫吹鸡是因为它能用嘴吹,就像斗鸡既可以指一项运动也可以指一个鸡种一样。   吹鸡的个头不大,比长大了的麻雀都要小,跟呜哇一样,都是以胶泥做的为上品,吹起来也是呜呜地响,却不像呜哇那样凄凉呜咽,有一种幽幽的鬼气。它跟呜哇的不同之处还在于:呜哇我们可以自己做,泥公鸡却要在货郎担上才可以得到——可以用钱去买,也可以用破布头胶鞋底去换。不是泥公鸡不能自己用泥去捏,是捏了也没货郎担上的好看,吹着又没人家的响。   货郎担上的吹鸡清一色的红颜色,全是公鸡的模样——大约是公鸡的形象要比母鸡威武漂亮又善于打鸣的缘故吧,像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对,就应该有模子,不然不可能全是一样,这也是我们自己为什么捏不出人家那样子的原因——我们用手工,人家用模具。   吹鸡的吹孔开在尾巴上,肚里中空,可以灌上水吹,灌上水的吹鸡发出的声音跟没灌水的明显不同,一吹起来呼噜呼噜地响。   现在回想一下,小时候在时庄玩的泥做的响器当中,还就没有在窑里烧制过的,全是在自然条件下阴干的,没有烟火味,我不知道这到底好不好,但是我至少可以说出这样自然阴干的一点不好来,就是易碎,不但是不小心掉到地下容易摔碎,泡到水里也容易恢复它泥土的本来面目——很快稀软不成形,没有经过烈火的考验,它连水也是见不得的。   可吹鸡灌上水后再吹的声音实在好听,小孩子是很少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的,明知道灌上水以后吹鸡就撑不长久,很快就会成为一团稀泥,也一定要这样去做。我就记得有一次,妈妈在鲍货郎的担子上用碎布头换了两只吹鸡,一只给我,一只给了妹妹,我在让我那只吹鸡成为一团稀泥后,终于还是没能抵挡得住强烈诱惑,偷偷地把妹妹的那只也变成了稀泥,害得小丫头整天追在我屁股后面,哭着闹着要我赔。多年以后我在想,当年鲍货郎为什么不把吹鸡烧成陶的再来卖,大约也是他作为一个小商人的小小的狡黠吧,每次他来我们庄上,见我们蜂拥而上抢他的泥公鸡,嘴角总是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笑,当初我们只是觉得他和蔼,现在想想,这里面怕是还有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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