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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仙人永存贵峰间

2020-12-07抒情散文拈花微笑
仙人永存贵峰间一、这其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算算已是九年之久,九年,一些记忆已变得模糊,即便是回头,往事也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曾突然跟我提起了仙贵峰,她问我还记不记得,那贫瘠山村上的一方苍翠,倘是爬上半山,便可看见一条白色长河,气势壮阔,河
           仙人永存贵峰间
  一、   这其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算算已是九年之久,九年,一些记忆已变得模糊,即便是回头,往事也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曾突然跟我提起了仙贵峰,她问我还记不记得,那贫瘠山村上的一方苍翠,倘是爬上半山,便可看见一条白色长河,气势壮阔,河的前方,有一座古塔,巍然耸入云端。   我当然是记得,我还想得起这条河叫抚河,这塔叫万魁塔。曾笑,她说你还是记得的。   曾这一笑让我无言许久,许久我说,只要你记得,我自然会记得。   我自然是记得,我只是搁在了心中,以为不会提及了,久了,便以为已经忘记。   二、   仙贵峰是有些传奇的,虽然它是座落在一个很闭塞很落后的叫展坪(大概是这两个字)的乡镇。那时我在读高中,我的几个师兄姐们都来自这个乡镇,他们告诉我,这座山原本是无名无号的,后来吕洞宾云游四海,来到这座山前,看这山上不长一毛,尽是些石块黄泥,又见山下百姓生活极其贫困,便顺手将拐杖往地下一顿,据说,从此草木繁盛,花香鸟语。   山下的百姓为了感谢吕洞宾,便在山顶盖了一座庙,虔心膜拜。他们说,只要心诚,不起贪欲,一些求财求官还是会实现的。他们甚至说,即使不上山顶,只是站在山腰,都会被仙气所浸。   这不过是一些传说罢了,但那时他们是非常想去沾些仙气的,因为高考即将临近,十年寒窗,所有的期盼不过是跳过这一关,从此鱼跃龙门,出人头地。虽则平日里挑灯夜读,下巴熬得尖瘦,心里却总还是没有底,所以想些神仙保佑,或者佛祖保佑之类的寄托,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我是不太相信这些的,他们多次要我去,我都拒绝了。那时候年少,总感觉明天就在手里,前程也不过是脚下,我看着他们发疯般地起早贪黑,笑他们玩命。但我心中还是向往的,向往那里的庙,独居深山,独立云端。但我并不想去祈拜些什么,我以为倘是为了祈拜什么而去,那不如不去。所以,去仙贵峰一事,便一直拖着。   他们包括曾、陈、余和邓,如果我也算的话,应是五人了,但我又想或者我不应算是他们圈中的人,因为,我实在不懂得要如何融入进他们。所幸的是,曾对我是非常的好,至于陈,现在想来,都这么久了,日子是指间的砂,我也只记得她对我的好, 余和邓是男生,他们也是对我好的。   三、   曾、陈、余和邓四人中,我最早认识陈。陈比我大二岁,是比较节据的家庭里出来的女孩子,和我同过班、同过桌、同写一枝笔,也同睡过一张床。   是陈第一个跟我谈及仙贵峰的,她说,那山十分的苍翠,树林茂盛,爬至山腰,便可看见抚河,波澜壮阔,抚河的前面,有一座万魁塔,历经了许多年。   真的吗?我问陈。当然是真的。陈认真的回答。她又说,什么时候我带你去,我把你的名字刻在树上。我们还可以一起跪在庙里的蒲团上,烧香拜佛呢。   于是我十分地向往着,我相信陈是喜欢我的,她看我的眼神有羡慕也有关切,有爱怜。我时常给她穿些母亲给我做的衣服,例如一件红棉绸衫,或者一件红毛衣。她也喜欢,时常穿着。给我买饭、买菜,打开水,用装食盐的塑料袋从家里装来萝卜条、腌菜干之类的吃食给我,我欢喜得不得了,每每吃得津津有味,而父亲给我送来的猪舌头、鸽子之类的东西,我也是总喜欢和她一起吃,似乎这样才能吃出味道来。   这样的日子大概有两年,或者两年多,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有这样的两个人,写几乎一样的字体,写几乎一样的文章,他们说我和陈简直是形与影。   不离不弃。陈曾这样跟我说过四个字,这四字倘是于男女之间,总有些缱绻,但男女之间的不离不弃大半是离了也弃了,但那时我以为,我和陈不会。   只有邓看出来,他说陈有些刻意,无论是字迹、文章还是说话的语气,比不上我的灵气。这话是邓无意之间跟我说起的,我后来想想,大概邓说得话是有道理的,因为那时候,类似的两篇文章中,老师拿来当范文的,每次都是我的文章。不过那时我以为邓跟陈更好些,一个夜里,陈跟邓站在阳台上谈谈笑笑,新生的月悬于树梢,有些朦胧,照着他们年轻的脸,我应是比他们更年轻些,我却找不到言语,我只是一言不发地笑着,远远地看着他们,大声的说话和大声的谈笑。   余在屋内,和另一些同学在谈论什么。我没有去听,也没有在意。但后来余说,邹,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应该说些话的。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许我只是怕扰了气氛。我又想,若是不说些什么,怕是更扰了气氛,于是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把铜剑,我说这剑真好看。便再也找不到言语了。   那天是余的生日,之前,余问我有什么礼物送他,我笑,没有。后来我折了两个幸运环,一个给余,一个给邓。他们对我好,我希望他们幸运相伴。陈送了些什么给余,我忘了,我只记得她给了张照片给邓,陈也算是清丽的女子,眉毛有些弯,笑起来,两眼眯眯,让人感觉心中一漾。   所以我总觉得陈应是更讨人喜欢些,慢慢的,她的身边很热闹,多半是男生,也有些女生。我便只有曾了。   四、   再也没有比曾更洒脱的女子了,那时她穿白色的T恤、白色的牛仔裤,一条宽宽的黑色皮带系于腰间,步子迈得很阔,写毛笔字,龙飞凤舞的,也喝酒,并不倒入杯中,而是一整瓶一整瓶。我坐在一旁看,我喜欢曾,因为她爽朗,豪情万丈。   曾也跟陈在一起的,然而我知道,没有人能代替我在曾心中的位置。曾会跟我大声谈笑,也会放声痛哭,从来不掩饰任何一个表情,但众人面前,曾只大声谈笑,包括对陈也是这样。   曾说,若要说心里话,邹,只有你了。   那时陈有没有在意过曾,我不知道。我跟陈已越来越疏远,除了还是同一张桌,她再不帮我买饭,也不帮我打开水。这之间是如何产生的变化,我并不清楚,我写些文章,那时总觉得有无尽多的美好字眼,能够将心里的话急急涌出,但写了也就烧了,或者撕碎,然后来回地走着上学下学的路,看着他们拼命地读书,日子一日日地变得炎热。但若陈去找余或邓借书,还会时常约着我,这让我有些不解,倘是借书,她其实一人去也是好的,何必拖着我呢?   后来的事情,便让我明白了些,我跟邓在路上走,远远的,陈从对面来了,她笑着跟邓打招呼,她的声音很热情,但眼睛却始终没有转向我,即便是一眼,当然也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也许我们太熟悉了,所以熟识无睹吧。   不离不弃,我想到她说的四字,一些苍凉划过心头。   但这并不要紧,缘来缘去缘如水,男女之间离了弃了之后,通常这样宽慰彼此。我想,我和陈大抵也是如此,我以为我是平静的,但终于……   那日是我第一次看到陈的母亲,其先我并不知道那是她的母亲,干干的瘦,皱纹斑斑。烈日下,有些恐慌,有些局促,我看得酸楚,心想这是谁家的母亲,站在这样的烈日下,这样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陈大步走上前,训斥道,你来做什么呢,你来这个地方做什么呢?   我睁大了眼睛。我看陈,我才注意到,她已许久没有穿我的红色棉绸衫了,而我也确乎恍惚起来,她是谁呢?烈日下,我感到了寒气入侵。   五、   高考终于结束了,我们都不想急着回家。他们说,孔雀东南飞,不敢往回飞。   是一九九七年,七月九日,夜,我和曾坐在露天的天台上,可以看见半圆的月,天是浩翰的蓝。我以为这样的蓝会让人恬静,如同天上的三两颗星星,静静地俯首,或者仰望。如同我和曾说着一些话,一直很安静。   谈话的过程中,我看到余和邓远远地走来,余穿着白色的T恤,邓则是红白相间,像极了白居易写的一句诗,黄衣使者白衫儿。   我和曾在天台上自顾着说话, 曾说及她的父亲,好酒,赌博,输了林场,欠了许多的债。而她的母亲,耕田种地,像男人一样的劳作。她说她的母亲早已没有期盼,唯一的希望是她能入大学。   我见过曾的母亲,高高大大,很黑,身板很硬,关节也粗。她买一整个西瓜,一片片切开,招呼我吃,又拿起一片,往我手中塞,我伸手去接的时候,她上下打量着我。极和气,吃完西瓜,她又带我和曾去饭店,她先挟一筷子菜给我,又挟了一筷子给曾,直说,多吃些,多吃些,读书人,耗脑力呢。   我本以为那个夜是安静的,然而曾说着说着便哭了,楼下传来陈和余、邓他们的谈笑声,我握着曾的手,我在想,母亲寄了些什么希望给我呢,而陈,她是不是也是她母亲全部的希望?余呢,邓呢?   那一夜我也哭了。   六、   陈、余和邓是怎么样约定去仙贵峰的,我并不清楚。他们问我去不去的时候,我很肯定地说,不去。   陈首先惊诧了起来,余和邓也惊诧,他们都知道我对庙宇的向往,但他们不会知道,我向往的是一方净土,一方圣地。然陈去,我去做什么呢?我无法原谅陈。   七月十日,曾、余和邓陪我去了教堂,跪在耶苏的像前,我祈祷,神,请宽恕我的罪。   我不晓得我有没有犯罪。也许有,这并不重要,我愿意替所有的人祈福,甚至赎过。   出了教堂,我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余追了上来,他问我刚才跪在那里祷告些什么,我笑,我说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好。他迟疑一会儿,终于问,那天他生日,为什么还要送一个幸运环给邓。我睁大了眼睛。我告诉他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好。但余坚持,他说那天是他的生日。我便不作声。   余又说,你知道吗,邓不求上进,跟他呆久了,你会觉得生活很没有意思,单调,又枯燥。   我停下脚步,看余,苍凉滑过我的心头。我记得,是那日,陈只顾与邓打招呼,置我一旁不理不睬同样的苍凉。陈跟我说过不离不弃,而余与邓,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好兄弟,至少在别人看来,也是这样。我感到无尽的苍凉。   余还在继续,说他打算复读,考北大。我笑了笑,人因梦想而伟大,你会成功的。   然后曾和邓追上了我们,他们问我真的不去仙贵峰吗,我说不去。   第二天.曾、陈、余和邓都去了仙贵峰,我绕着校园走了一圈又一圈,我想着陈说的苍翠的树林,以及要刻着我名字的树,只感觉着久远,久远,我回到住处,想提笔写些什么,但提起笔来,又发现以往那些无尽多的美好字眼,都猝死在笔端,我一个也挽救不回。   七、   我没有等他们从仙贵峰回来,便独自回了家。几天后,收到邓寄来的一个小包裹,打开,竟是那把铜剑,余生日的那天晚上,我随意说着好看的那把铜剑。   那个暑假炎热异常,我一直恍惚着,并不是担心成绩,我早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后来我打算去学校走走。却不料,刚进校园,便碰到了曾。曾的神情也很恍惚,但她一见我,便跳了起来,她欣喜若狂地抱住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等我的吗?我笑,大概是的吧。   曾兴奋极了,她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问是哪里,曾说,去了就知道。   曾踩着脚踏车,我坐在后座上,戴着她的太阳帽,烈日下,曾踩车踩得大汗淋漓,沿途经过饮食店,又停下,给我买一听健力宝。   大概有两三个小时之久,曾的脚踏车停在一座塔前,这是万魁塔。曾告诉我。我也兴奋了,这么高啊。我抚着那些旧砖砌成的墙,猜测着它历经了多少年.三千多年了,你知道么?曾神气的说,仿佛这塔由她一手建成,站在仙贵峰的半山腰,就可以看到这座塔的全身。曾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告诉我。   那便是仙贵峰吗?我问。当然。曾回答。   那这塔便是陈提及的塔了,不远处,便应是陈提及的波澜壮阔的河了。   我眺望着远处的苍翠,想起陈说过的话,要将我的名字刻在树上,而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她是不是也终日恍惚着,又时不时地将情绪牵加于她的母亲?   陈,我们原被人称为形与影,但其实我们有太大的差距,陈,你是一早就知的,又何必许我以不离不弃?   我不知道什么濡湿了我的眼睛,也许是汗,天气太热了。我未来得及将眼睛拭净,曾拖着我,说,我们爬到塔顶去!   是旧的阶梯,有着干枯的苔藓,踩在脚底,柔软。   看到了么,那便是庙了。曾指着仙贵峰顶上的黑点告诉我。那里的香火旺盛吗?我问曾。   不。曾笑,那里只住着一个老住持,供佛的人不多,如今人,并不向往净土。曾边说边拾起一块残砖,在墙上刷刷刷地并排刻了两行字,邹明敏,曾龙梅。   怎么样?她扔掉砖块,双手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像是为合葬的人雕的墓碑呢。我歪着头,嘀咕着。   哈哈哈。曾大笑了起来,这才叫生生死死。   八、   从万魁塔回来,我看到了邓,还是红白相间的T恤,远远地朝着我笑。他递给我一个用红线穿着的坠子,坠子的正面是一尊佛,反面刻着,敏,一生平安。   去了趟庐山,在东林寺买的。邓笑。   为何寄铜剑给我?我问邓。   你说过好看,但那日人多,不好直接给你。邓说。   我并没有说要的。我说。   你什么时候学得会开口要东西呢?邓又笑,你一直纯洁无瑕,又一直敏感自负。   九、   我终于去了仙贵峰。和邓一起去的,我向往许久的庙,其实十分的小,没有大雄宝殿,也没有藏经阁,我却并不觉得惊讶,许久的恍惚荡然无存,在那痤庙里,我看到了老住持,银须飘飘,宛若神仙中人。   对于我的来访,老住持竟也没有意外,仿佛熟悉了我许久,径直让我进了他的书房,看他收藏的经卷,又拉着我的手给我看着手相,频频地点着头,说我眉宇长得宽,生得一副好相貌,必是富贵之人。我问何为富贵,他笑,心底无私天自宽,便是无上的富贵。   我便接口,所以这山叫仙贵峰,所以这庙干脆无名?他朗朗大笑,说果然机灵有悟性。又拿来一个苹果,分成两半,叫我跟邓吃。我吃着苹果,环顾四周,问他,这烧香进佛之人并不多,你又是如何地维持生计呢?他并不作答,只是说,还是有人来的,解些病痛灾难。我便问,求神拜佛果然灵效吗?他又笑,平静才能经得起岁月。然后他把地址抄在一张纸上递于我,说我若是给他写信,他是可以收到的。   我看那字,遒劲飘逸,便知是有学问之人。问及,老住持只淡淡地笑着,说毕业于黄埔军校。但他脸上是极其安祥地笑,丝毫看不出炮火弥漫过的痕迹。   后来老住持带我们去了后院,我便看到了些他种的瓜菜蔬果,我原本还想问些他出世入世的话,问他这世上的人为何会有好恶喜厌之分,问他一些渡人与渡世,问他可否存在永恒与生生死死。但我看到那些瓜果菜蔬,有些开着花,有些结着果,便知,这其实并不是世外仙境,亦非圣土。老住持过的也是俗世生活,经历了一长段人间岁月。   十、   之后,我和邓来了C城,便和他们少了联系。当然也没有跟老住持写过信。几年后我回家,和邓有再去过仙贵峰,但已只剩一座空旷的庙宇,后院的菜地也空着,像是荒芜了许久。我猜测,大概老住持是仙去了。   余有没有去北大,我是不得而知了,但总是希望他好些,再好些。陈是没有再联系,但想起她的时候,总想着,也许她现在的家境改变了许多吧,生活好了,心境必然也会改善。只是不知道她的母亲胖些了没有,那样单单地瘦,确实是看了心生寒意。   曾是还好的,我来C城的时候,曾在复读,但仍是考得不理想。于是再复读,便是复读的那一年,一九九九年的七月九号,最后一场考试中,她母亲急于想知道她的考试结果,踩着脚踏车来考场的途中,出了车祸,曾进了大学,也终于了了她母亲的愿,只是,她的母亲并没有看到。   是在许多年后的一封信中,曾跟我说的这些,信很厚,总共十三页, 曾的字依然龙飞凤舞,只是每页都有斑斑的泪迹。后来曾知道了我的电话,便打电话给我,电话的那端,曾嚎淘大哭。   我告诉她要坚强些,因为这些年,我也学会了坚强。曾说她会的。她说她的父亲现在不赌博了,她的工作,可以养得活她自己,也养得活她的父亲。我说日子慢慢会好起来,我又问及万魁塔,曾笑,那塔顶应该还留着我们的名字。我也笑,那条河大概还是波澜壮阔。   平静才能经得起岁月。这是老住持跟我说过的话,我始终记得。他离开了仙贵峰,但其实仍是在不远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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