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卖 唱 女
2020-12-07叙事散文落梅
卖 唱 女我所说的卖唱女,并非是身处秦楼楚馆的乐妓,也非是寄身幽坊小巷的歌妓。她们只是游走在人流拥挤、烟雾弥漫的烧烤街,这个喧闹无住、脏乱浮躁的地方。若不是朋友的邀请,我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烧烤街,也不会知道竟有这么多背着吉他游走在各个桌位
卖 唱 女
我所说的卖唱女,并非是身处秦楼楚馆的乐妓,也非是寄身幽坊小巷的歌妓。她们只是游走在人流拥挤、烟雾弥漫的烧烤街,这个喧闹无住、脏乱浮躁的地方。若不是朋友的邀请,我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烧烤街,也不会知道竟有这么多背着吉他游走在各个桌位的卖唱女。在我的记忆里,卖唱女当是处身在秦淮画舫,在江南临水的古典楼阁里。她们应该有着花容月貌、应该肌白肤艳,应该弹得一手好琵琶或古筝,应该有倾城的歌喉与曼妙的舞姿,应该会填词谱曲。就像歌震长安的霍小玉,就像惊艳汴梁的杜十娘,还有红遍金陵的秦淮八艳。她们个个身怀高超的绝艺,却一生逐浪浮沉。她们争娇斗艳,为世人销魂,除清歌伴酒外,很少有灭烛留髡之韵事。沦落烟花之地,又饱受了多少人间的辛酸? 本是莺歌燕舞的人间,春风入座,锦绣勾栏。然世间许多赏心乐事,都付诸似水流年。曾经古典的秦楼画坊、争魁斗艳的歌妓已不复存在;那些朝歌暮弦、摇荡心目的风流韵事也不似当年;琉璃杯、琥珀酒、绿绮琴、锦瑟弦、珠翠朵、玉冠儿也愈渐地陌生。偶尔在复古的楼阁建筑里见着一两位身着唐装,手抚琴弦的女子,会让人觉得别出心裁。但是在她们身上已然觅不到晶莹妩媚的姿色,觅不到清雅绝俗的才情,觅不到古味天然的风韵。而人世间也少了许多怜香惜玉,温柔儒雅的真才子,那些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亦流溢不出清雅的芳菲。秦淮两岸、江楼临水,那些被翻建的楼阁失去了曾经的韵脚,那些雕花的古窗少了从前的精细,那弯如纤眉的婵娟月不似过往的缠绵。繁华如梦,云水声寒,江南这幅山水画早已定格在尘封的岁月里,那些烟云青髻、素袖轻曼的女子只能在翰墨里飘香。行走在如流的街道,只有漠漠的烟尘飞扬,只有行色匆匆的脚步,只有被俗世所累的碌碌灵魂。当然,他们也会选择在闲逸的日子里附庸风雅,寻觅临山镶水的度假村暂栖疲倦的身子。但我明白,任由世人如何地装饰,如何地仿古,也不会再现往日的风情。 行走在喧闹的烧烤街,笼罩在空中的只有呛人的烟雾,熏得你睁不开眼。那一弯上弦月也被遮掩,变得模糊不清。满地脏乱的垃圾,让人无法行走。空气中,弥漫着碳烧的烤肉香是那么的诱惑人,又是那么的令人烦腻。我和朋友选择在临街的一方桌位坐下,这样可以更通透些。若是往常我是断然不吃这些碳烧的烤肉,也不会来这种杂乱的地方。可久居红尘,我也在逐渐地改变,从古典的背景里走出,在况味的人生里散步,风雅已不再是生活的全部。取而代之的是平凡的生活,是阳光的气息,是脚踩大地的坚实。一直爱吃素的我,现在吃肉也觉得有别样的滋味,而这样纷乱的场景似乎也不再那么的让人窒息。许多的桌位都被坐满,那些红绿男女对酒食肉,恣意谈笑,酣畅淋漓。烧烤街只有在夜里才会如此繁华,这里的世界比白天显得更加地休闲与热闹。我就是在这儿遇见了卖唱女,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背着吉他来来往往地游走,仅是一条街,至少有十多个。她们在不同的桌位停留,拿着手上的歌本,不厌其烦地询问客人是否要听歌。这样的卖唱女子,我以前是不曾见过的,听着她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歌声我的心底不知是悲哀还是疼痛。但我始终认为,她们有着不为人知的无奈,任谁也是不愿在街头强颜欢笑的卖唱。 然而,就有这样一位卖唱女子,让我印象深刻。准确地说,是她非同寻常的歌声吸引了我。一桌的男子,喝酒吃肉,他们点了这位卖唱女,而且给了她很好的待遇,就是坐在身边唱歌,因为她们平常都是站着卖唱的。她的歌声委婉生动,蕴涵着深刻的感情,穿透了嘈杂的夜空,沁入那些食客的心扉。我能感觉到,四周桌位的食客都在听她的歌,而我也自然是投入进去,被深情的曲调感动着。回头看卖唱女,一袭白衫,怀抱吉他,身材娇柔,面容清秀,宛然一位冰肌素然的江南女子。虽没有古时歌女婀娜多姿的体态,没有碧绿丝绸的素妆,也没有云髻高耸、流苏飘逸,亦没有婉转多情的风韵。怀抱的不是古典的琵琶,唱的不是江南古调,但她的歌声却深深地打动我的心。沉浸在这歌声里,让我怀想那些久远的旧时风情,消逝在时间背后的繁华底色。也让我看到自己的庸俗,是的,吃得满桌凌乱的骨头,满身的烟火味道。吃完了是否还能锦心绣口,是否还可以漫抚琴弦、端雅如初?我可以断定,这位卖唱女子没有我这般怀古的清愁,也不及我这般素雅的才情。她填不出古典诗词,画不了水墨古画,也弹不了古筝清音。可是,在她的歌声里,我却觉得自己原来是这般的庸俗,原来我的心并没有高高地挂在枝头,原来我早已习惯了这样寻常的生活,原来我一直都不曾离开喧嚣的市井。我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悲哀。多年来,我为自己无法真正的入世而烦恼不已,为自己沉湎在古典的情结里而郁郁寡欢,为自己一颗不肯流于世俗的心而惶恐不安。当我可以坐在脏乱的闹市里吃碳烧烤肉,可以闻着浓重的油烟味将烤肉当成是一种美食的诱惑,这样的改变,是我之前不曾预料的。我不曾预料,我已慢慢地学会随波逐流,我已渐次地丢弃素洁的寂寞。可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离开这里,我依然会怀想那些远去的古老风景,依然会坐断黄昏去听风、听雨、听岁月将满是皱纹的心事磋磨。因为,我依然拥有那善感的心灵。因为,我听卖唱女动情的歌,会心痛。 是的,我会心痛。我会心痛,是因为我不曾麻木,我在她的歌声里感怀,感怀岁月里的人和事,感怀已知的曾经与未知的将来。只是寻常的歌曲,亦可以唱出悲幻离合;寻常的歌女,亦有着悱恻的情事。虽然她远不及长安歌女,远不及秦淮乐妓,她不能身着丝绸雪纺,不能寄身朱楼画坊,不能临水而歌。可她的歌声依然可以醉倒听众无数,也许并没有几个人真正能听得懂,也许他们只是为了取悦寻乐,可这些都不重要。卖唱女要的只是用自己的歌声换来客人的赏钱,生活不是风雅,更多的只是维持生计的无奈。想到这,我试图想唤卖唱女过来为我唱几首歌,一则因为我真心喜欢,再则因为我心生怜悯。事实上,我的处境并不好,甚至比她们更糟糕,正因为如此,我更能体味到她们的辛酸,更能懂得她们的疲倦。但我终究没有,因为我和我的朋友都是女子,那些卖唱女从不叫女子听歌。在她们看来,女子是不会有这闲情去欣赏她们的歌喉,只有男子才肯出这钱。倘若在古时,那种燕馆歌楼也不是我这等女子所去之处,我亦无缘欣赏歌妓高超的绝艺,甚至无缘与她们相见,更无缘与她们惺惺相惜。 离开这个杂乱的街市,我心里有些不舍,不舍的是卖唱女盈耳的歌喉。我不知道以后我是否还会来这个烟雾飞扬的地方,不知道是否还能与卖唱女再度相逢。人生无定,世事难料,心如飘絮,身若浮萍,我没法预测自己的明天。我选择和朋友漫步回去,选择走那条临水的古街。古典的水榭亭台,在幽清的月光下,显得那般的萧然沉寂。几间古典的茶坊,也似乎好生冷清。我知道,卖唱女不会选择来这种地方,她们需要的不是这份幽静,这儿没有那么多听歌的客人。旧时繁华已过,笙歌只在梦里,如此良辰美景,却滋生不了温柔的情事。今夜,是否会有一位青云秀髻的卖唱女子,抱怀古弦琵琶、斜插一支碧玉簪、踩着莲的步子,从翰墨飘香的古画里走来。穿过云水往事,穿过轻烟明月,穿过秦淮柳巷,穿过这嘎嘎直响的岁月,以如水的情怀走湿江南千年的风景。在黛色的夜幕里,用曼妙的歌喉唱彻人生词典里一页页颤抖,葱茏着红尘记忆里流动的梦。
我所说的卖唱女,并非是身处秦楼楚馆的乐妓,也非是寄身幽坊小巷的歌妓。她们只是游走在人流拥挤、烟雾弥漫的烧烤街,这个喧闹无住、脏乱浮躁的地方。若不是朋友的邀请,我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烧烤街,也不会知道竟有这么多背着吉他游走在各个桌位的卖唱女。在我的记忆里,卖唱女当是处身在秦淮画舫,在江南临水的古典楼阁里。她们应该有着花容月貌、应该肌白肤艳,应该弹得一手好琵琶或古筝,应该有倾城的歌喉与曼妙的舞姿,应该会填词谱曲。就像歌震长安的霍小玉,就像惊艳汴梁的杜十娘,还有红遍金陵的秦淮八艳。她们个个身怀高超的绝艺,却一生逐浪浮沉。她们争娇斗艳,为世人销魂,除清歌伴酒外,很少有灭烛留髡之韵事。沦落烟花之地,又饱受了多少人间的辛酸? 本是莺歌燕舞的人间,春风入座,锦绣勾栏。然世间许多赏心乐事,都付诸似水流年。曾经古典的秦楼画坊、争魁斗艳的歌妓已不复存在;那些朝歌暮弦、摇荡心目的风流韵事也不似当年;琉璃杯、琥珀酒、绿绮琴、锦瑟弦、珠翠朵、玉冠儿也愈渐地陌生。偶尔在复古的楼阁建筑里见着一两位身着唐装,手抚琴弦的女子,会让人觉得别出心裁。但是在她们身上已然觅不到晶莹妩媚的姿色,觅不到清雅绝俗的才情,觅不到古味天然的风韵。而人世间也少了许多怜香惜玉,温柔儒雅的真才子,那些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亦流溢不出清雅的芳菲。秦淮两岸、江楼临水,那些被翻建的楼阁失去了曾经的韵脚,那些雕花的古窗少了从前的精细,那弯如纤眉的婵娟月不似过往的缠绵。繁华如梦,云水声寒,江南这幅山水画早已定格在尘封的岁月里,那些烟云青髻、素袖轻曼的女子只能在翰墨里飘香。行走在如流的街道,只有漠漠的烟尘飞扬,只有行色匆匆的脚步,只有被俗世所累的碌碌灵魂。当然,他们也会选择在闲逸的日子里附庸风雅,寻觅临山镶水的度假村暂栖疲倦的身子。但我明白,任由世人如何地装饰,如何地仿古,也不会再现往日的风情。 行走在喧闹的烧烤街,笼罩在空中的只有呛人的烟雾,熏得你睁不开眼。那一弯上弦月也被遮掩,变得模糊不清。满地脏乱的垃圾,让人无法行走。空气中,弥漫着碳烧的烤肉香是那么的诱惑人,又是那么的令人烦腻。我和朋友选择在临街的一方桌位坐下,这样可以更通透些。若是往常我是断然不吃这些碳烧的烤肉,也不会来这种杂乱的地方。可久居红尘,我也在逐渐地改变,从古典的背景里走出,在况味的人生里散步,风雅已不再是生活的全部。取而代之的是平凡的生活,是阳光的气息,是脚踩大地的坚实。一直爱吃素的我,现在吃肉也觉得有别样的滋味,而这样纷乱的场景似乎也不再那么的让人窒息。许多的桌位都被坐满,那些红绿男女对酒食肉,恣意谈笑,酣畅淋漓。烧烤街只有在夜里才会如此繁华,这里的世界比白天显得更加地休闲与热闹。我就是在这儿遇见了卖唱女,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背着吉他来来往往地游走,仅是一条街,至少有十多个。她们在不同的桌位停留,拿着手上的歌本,不厌其烦地询问客人是否要听歌。这样的卖唱女子,我以前是不曾见过的,听着她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歌声我的心底不知是悲哀还是疼痛。但我始终认为,她们有着不为人知的无奈,任谁也是不愿在街头强颜欢笑的卖唱。 然而,就有这样一位卖唱女子,让我印象深刻。准确地说,是她非同寻常的歌声吸引了我。一桌的男子,喝酒吃肉,他们点了这位卖唱女,而且给了她很好的待遇,就是坐在身边唱歌,因为她们平常都是站着卖唱的。她的歌声委婉生动,蕴涵着深刻的感情,穿透了嘈杂的夜空,沁入那些食客的心扉。我能感觉到,四周桌位的食客都在听她的歌,而我也自然是投入进去,被深情的曲调感动着。回头看卖唱女,一袭白衫,怀抱吉他,身材娇柔,面容清秀,宛然一位冰肌素然的江南女子。虽没有古时歌女婀娜多姿的体态,没有碧绿丝绸的素妆,也没有云髻高耸、流苏飘逸,亦没有婉转多情的风韵。怀抱的不是古典的琵琶,唱的不是江南古调,但她的歌声却深深地打动我的心。沉浸在这歌声里,让我怀想那些久远的旧时风情,消逝在时间背后的繁华底色。也让我看到自己的庸俗,是的,吃得满桌凌乱的骨头,满身的烟火味道。吃完了是否还能锦心绣口,是否还可以漫抚琴弦、端雅如初?我可以断定,这位卖唱女子没有我这般怀古的清愁,也不及我这般素雅的才情。她填不出古典诗词,画不了水墨古画,也弹不了古筝清音。可是,在她的歌声里,我却觉得自己原来是这般的庸俗,原来我的心并没有高高地挂在枝头,原来我早已习惯了这样寻常的生活,原来我一直都不曾离开喧嚣的市井。我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悲哀。多年来,我为自己无法真正的入世而烦恼不已,为自己沉湎在古典的情结里而郁郁寡欢,为自己一颗不肯流于世俗的心而惶恐不安。当我可以坐在脏乱的闹市里吃碳烧烤肉,可以闻着浓重的油烟味将烤肉当成是一种美食的诱惑,这样的改变,是我之前不曾预料的。我不曾预料,我已慢慢地学会随波逐流,我已渐次地丢弃素洁的寂寞。可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只要离开这里,我依然会怀想那些远去的古老风景,依然会坐断黄昏去听风、听雨、听岁月将满是皱纹的心事磋磨。因为,我依然拥有那善感的心灵。因为,我听卖唱女动情的歌,会心痛。 是的,我会心痛。我会心痛,是因为我不曾麻木,我在她的歌声里感怀,感怀岁月里的人和事,感怀已知的曾经与未知的将来。只是寻常的歌曲,亦可以唱出悲幻离合;寻常的歌女,亦有着悱恻的情事。虽然她远不及长安歌女,远不及秦淮乐妓,她不能身着丝绸雪纺,不能寄身朱楼画坊,不能临水而歌。可她的歌声依然可以醉倒听众无数,也许并没有几个人真正能听得懂,也许他们只是为了取悦寻乐,可这些都不重要。卖唱女要的只是用自己的歌声换来客人的赏钱,生活不是风雅,更多的只是维持生计的无奈。想到这,我试图想唤卖唱女过来为我唱几首歌,一则因为我真心喜欢,再则因为我心生怜悯。事实上,我的处境并不好,甚至比她们更糟糕,正因为如此,我更能体味到她们的辛酸,更能懂得她们的疲倦。但我终究没有,因为我和我的朋友都是女子,那些卖唱女从不叫女子听歌。在她们看来,女子是不会有这闲情去欣赏她们的歌喉,只有男子才肯出这钱。倘若在古时,那种燕馆歌楼也不是我这等女子所去之处,我亦无缘欣赏歌妓高超的绝艺,甚至无缘与她们相见,更无缘与她们惺惺相惜。 离开这个杂乱的街市,我心里有些不舍,不舍的是卖唱女盈耳的歌喉。我不知道以后我是否还会来这个烟雾飞扬的地方,不知道是否还能与卖唱女再度相逢。人生无定,世事难料,心如飘絮,身若浮萍,我没法预测自己的明天。我选择和朋友漫步回去,选择走那条临水的古街。古典的水榭亭台,在幽清的月光下,显得那般的萧然沉寂。几间古典的茶坊,也似乎好生冷清。我知道,卖唱女不会选择来这种地方,她们需要的不是这份幽静,这儿没有那么多听歌的客人。旧时繁华已过,笙歌只在梦里,如此良辰美景,却滋生不了温柔的情事。今夜,是否会有一位青云秀髻的卖唱女子,抱怀古弦琵琶、斜插一支碧玉簪、踩着莲的步子,从翰墨飘香的古画里走来。穿过云水往事,穿过轻烟明月,穿过秦淮柳巷,穿过这嘎嘎直响的岁月,以如水的情怀走湿江南千年的风景。在黛色的夜幕里,用曼妙的歌喉唱彻人生词典里一页页颤抖,葱茏着红尘记忆里流动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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